说起来丢脸,苏淼淼是在排队做核酸的时候中暑晕过去的。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昨晚打王者熬到凌晨,结果今天拖拖拉拉起不了床。苏淼淼伸长脖子,瞧了瞧眼前排成长龙的核酸检测队伍,又抬了抬头,顿时被晒得眯起了眼睛。
唉,还能怎么办。她使劲用手扇了扇风,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来,决定看看小说打发打发时间。
可是烈日炎炎,苏淼淼越站越迷糊。她出来得着急没带伞,前后排队的同学和她都隔着一米远,总不能凑人家伞下去吧。
眼前的方块字像打了结,一个一个黏在一块,苏淼淼就看了个开头,一时间喘不过气来,一下栽倒了。
晕过去前的最后一秒,她想,因为排队做核酸中暑,也太丢人了。因此隐约要醒过来的时候,她也是挣扎好久,才慢悠悠睁开了眼睛面对现实。结果面前影影绰绰,透出隐隐红光来。
邪门了,校医怎么给她盖了张红布,中暑还能这么治吗?她想看清周围环境,用力一拽,手却马上被握紧了:“小姐呀!你可千万别再犯糊涂了!”
是个上了岁数的阿姨的声音,苏淼淼头疼得厉害,莫名其妙的:“什么小姐啊?”
脑子里如潮水般涌进了许许多多不属于她的记忆。还没等苏淼淼彻底消化,那碎嘴的阿姨已经喋喋不休地念叨起来:“老爷膝下儿女不多,嫡出的三小姐捧在掌心如珠似宝,还指望着攀上……”她说完重重叹了口气,“又怎么舍得让她嫁过来当个侧室,就只好委屈小姐了……”
苏淼淼心头一阵恐慌,不是因为那阿姨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而是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她竟然全都听懂了——她是宁陇将军赵明远的女儿,家中排行第六,是庶出的小姐,闺名墨存。
今日是赵家六小姐赵墨存出嫁的大好日子,她却——不对,她不是赵墨存,她是苏淼淼呀!
等等,她该不会是中暑,所以穿越了吧?赵墨存这个名字越听越熟悉,可任凭苏淼淼怎么回忆,也和她仅有的历史知识里的任何一个人对不上号。
苏淼淼使劲捏了把自己的脸,又迫不及待将那块红布揭下,眼前的一切都让苏淼淼头晕目眩:花蕊石底座的屏风、短榻、曲几……再低头一看,身上红艳艳的喜服,头上沉甸甸的发钗,无一不在告诉她,她确实不是今天早上白t牛仔裤打扮的女大学生了。
阿姨见状,又摸着她的手长吁短叹:“奶娘没本事,在府里护不住你。如今婚事已定,你也千万别再为了韩家公子寻死觅活的了,昨儿夜里竟然投水,把你救过来以后,也是浑浑噩噩的样子。既然嫁了过来,莫再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了。”
苏淼淼顿时涌起在水里挣扎窒息的痛苦回忆,这么说,这个赵家小姐在成亲前,为了逃避婚事,竟然投水自尽,所以自己才穿越过来的吗?
到了此时此刻,苏淼淼终于有一种自己穿越了的实感。她得打起精神来,好好应付,不能让这个奶娘发现自己换了人。万一把她当成哥白尼,架火上烧怎么办?
她好好梳理了一下已有知识:第一,她寻死觅活的对象是韩家公子韩述之,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第二,她今天要嫁的,是大梁朝的七皇子,萧绎。
不对,萧绎——这个名字读着怎么这么熟悉,苏淼淼琢磨了一会儿,差点拍大腿。搞了半天,她穿到做核酸的时候看的小说里了!
那篇该死的娇软女主古代言情文的男主角,就叫萧绎!可女主角不叫赵墨存啊!她绞尽脑汁,回忆了又回忆,偏偏奶娘这时又开始念叨:“王爷如今开了府,即便再不受宠,也是个闲散王爷,做侧室也万万不会委屈了小姐的。就是以后正室,那辅国侯家的嫡小姐嫁了过来,小姐可万万小心着,千万别使性子。”
苏淼淼如梦初醒——辅国侯家的嫡小姐姚若岚,就是这篇文的女主角。啊啊啊啊啊!她顿时回忆起了整篇小说的文案。男主角萧绎本是闲散王爷,先娶了宁陇将军之女赵墨存为侧室,后又娶了辅国侯家的嫡小姐姚若岚。纯真温柔又怕羞娇怯的姚若岚弱不禁风,怕疼怕累怕苦,萧绎疼她宠她护她,把她放在了心尖尖上护着,不允许任何人伤了她。
而且这个萧绎表面不问世事,寡言少语的,实则野心颇大,最后竟然登上帝位,姚若岚也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而她,不对,而这个赵墨存,不仅心有所属,对嫁予萧绎耿耿于怀,因为父亲为太子一党的缘故,把她嫁给萧绎,也存着让她卧底在王府,监视萧绎的心思。
这也就算了,第一章下面就有人在评论剧透,说这个赵家小姐最后还是爱上了萧绎,她嫉恨姚若岚,使尽了下作手段,也得不到萧绎的心,最后还落了个惨死的下场。
文案里为了凸显男主角的明察秋毫,甚至连赵墨存的名字都没提,直接就说萧绎识破了侧室赵氏的卧底身份,对她一直冷若冰霜。
怪不得刚才她即便回忆起原身叫赵墨存,也没想起来跟这本书有关系。她还在胡思乱想,门外顿时喧闹起来,声音越来越近了:“郎君来了!”
奶娘帮她把喜帕盖了回去,心急如焚说:“小姐呀小姐,待会喝了交杯酒,就是洞房了,你可千万别使小性子,到时害了自己,又害了赵家!”
她可顾不上赵家,很熟吗?只疼嫡女,把她这个庶出的送来,还指望她能对赵家有什么顾念之情,笑话。苏淼淼一心只想怎么应付过今晚的洞房危机,她可不想又被识破身份,还要跟一个陌生人……
门应声推开,喜帕底下,苏淼淼见一双皂靴踏着有力的步伐,缓缓朝自己走来。那朱红色的喜服下摆,看得苏淼淼心里倒吸一口气。
奶娘小心翼翼的,正要说些贺喜添福的话,才开口,那人挥了挥手,便沉声说:“都出去吧,这儿用不着你们了。”
啊?苏淼淼原先还以为那些电视剧里繁琐的洞房仪式能拖延些时间,怎么这么突然?这个王爷不是对姚若岚倾心相许吗,虽然人家还没出场,也不能这么急色吧?
她一时慌张,顾不上三七二十一,立刻将喜帕扯了下来。花钗摇动,连带着她头皮一阵疼。苏淼淼倒吸一口凉气,抬头望着那个站在自己面前的挺拔身影,又倒吸一口凉气。
是不是长得也太好看了?灯烛交映下,这人眼眸如浓墨勾勒,狭长漆黑又英挺深邃,肩背如松柏挺直,气度非凡,哪有一点闲散王爷的样子?
要是出道,一定是c位好吗!简直比苏淼淼以前追过的所有流量男明星加起来还要帅个十七八倍!
即便身处危机时刻,苏淼淼还是很不争气地心跳加快了。她暗恨自己被美色所惑,恨不得又掐一把自己的脸颊。
看她呆呆发怔的样子,对方面沉如水,似乎早习惯了这样的目光:“先把交杯酒喝了吧。”这公事公办的淡漠语气,仿佛来这只是履行公务,不过顺道洞房一样。
虽然知道自己后面可能会狗带,但现在形势比人强,已经容不得自己再左思右想了,先保住清白之身再说!说时迟那时快,苏淼淼在他递过酒杯的一刻,视死如归地就过去一口便喝光了。
萧绎递酒杯的动作一滞,微微挑眉望着她,似乎也被吓了一跳。可他一言不发,接着默不作声地抿唇,饮尽了苏淼淼手中的酒。
到底有什么理由,能让洞房之夜不用洞房?苏淼淼如今这身躯根本不胜酒力,趁着酒意上涌,她什么也顾不上了,伸手抱在萧绎腰间,黏糊糊地靠着,拖长了声音柔情似水唤了一声:“王爷,妾身终于等到你了。”
就那么短短一句话说完,苏淼淼浑身冒出鸡皮疙瘩。她感觉萧绎顿时僵住了,也是,咱们现代女大学生打直球谁能受得了哇!
她决定再接再厉,手抱紧了就打死也不松开,满嘴都是胡话:“叫王爷太过生疏了,妾身该怎么喊你?唤你郎君可好?或者是——”她故意拖长语调,“绎郎。”
她抬起双眸,恨不得一眨一眨,柔情似水望着萧绎:“王爷会怪妾身逾越吗?”
这些酸溜溜文绉绉的词儿压根不用思考,直接一个个字从她嘴里蹦出来,大概是因为她得到了原身的记忆吧。苏淼淼又搂紧了几分,正在暗自盘算着下一步。
萧绎眉心舒展,沉静的目光并无波澜,只是微微笑了起来:“都听娘子的。”
行,萧绎知道她一片真心,不是故意装晕为了逃避洞房就行。苏淼淼深吸一口气,装出一副喜上眉梢的表情:“王爷说的,都是真的吗?”
“妾身何德何能——”苏淼淼拖长了调子,只是后半截像断了线的风筝,没了声息。没错,她的招数就是装晕!
直接晕过去也不行,起码让萧绎觉得,自己不是故意不洞房的吧?不知道他信不信,不管了!这房内虽烧了地龙,躺久了可还是冷。苏淼淼眯着眼,坐等他把自己抱到床上去,请大夫来诊治。
萧绎正等着她继续往下演。可戏台子搭好,唱戏的人才起了个头,却一头栽倒在地了。他唇角些微扬起,俯身拍了拍她脸颊:“娘子,娘子?”
竟真晕过去了?他可不信。
宁陇将军赵明远表面是个粗莽武将,哪边都不站,实则是太子一党的成员。
为了安插眼线,如今可算是下了本钱,把庶女都给嫁到自己府里头了。
赐婚他推不掉,可人既然到了自己府上,他就有千百种理由赶走,或者直接让她消失。
这赵家六小姐,他让人查过,明明钟情自己的青梅竹马,那个年纪轻轻便点了探花,如今官居刑部侍郎的韩述之。既然心有所属,又怎会洞房花烛夜扮出一副倾心相许的样子?
管她真晕假晕,演的还是真心,萧绎和衣躺到了床上,反正也冻不着,就让她在地上躺一宿吧。
要知道,眼线这活儿,可不是那么好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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