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述之却摇了摇头:“这法子我们也早就想过,但受害者已死去多时,仵作勘验也只能判断出死者生前曾中毒昏迷,却不知那药具体是什么。”
苏淼淼这才意识到,是不是书里的朝代还未曾有解剖这个法子?更别提化学检验了。她有些失落:“其中的成分呢?既然能令人昏迷,是不是也可推断一二?”
萧绎很快跟上了她的思路:“说得有理。药铺也未必能买到,极有可能是杀人者自己买来各式药材,自行熬制调配的。”
韩述之也否决了这一想法:“那就更难查找了。全永安城中出售药材的铺子不知凡几,韩某想,为了掩人耳目,他定不会只在一间铺子里买齐所有药材,因此……”
苏淼淼掩不住的失落:“是我考虑不周,那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吗?”
韩述之见她眸中染了淡淡的失望之色,想要出言安慰,思及萧绎在此,一句话到了唇边却说不出口来。他侧身遥望厅堂外仍在飘落的雪花:“还是让韩某将这些人都带回大理寺去吧。严加审问,总能撬开他们的嘴巴。”
刚刚在诏狱中见过的沈绍满脸血污的模样,连带着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同时浮现在苏淼淼心头。他明明是无辜的人,却因为心怀善念,想要帮助那个杀人者,便落得如此地步。
她立刻出言反对:“不可!若是严加审问,少不得又要动刑,这七个人里,剩余的六个人都是无辜的。何必要连累他们受刑!”
韩述之见惯了血腥的现场和残忍的人犯,对这些早就感到麻木不仁,听闻她出言反对,既不生气,也不在意,只淡淡道:“那也有一个真凶在里头。”
“为了抓到真凶,韩某在所不惜。”
她脾气上来了,便反唇相讥:“即便你明知别人都是无辜的吗?”
韩述之不明白她为何非要针对这一点纠缠不放,又不想与她起冲突,便一字一句正色道:“韩某向夫人承诺,若是他们坦白交代,在下绝不动刑。”
他这般认真地看着自己,像是自己是珍而重之的对象,要许下什么诺言,苏淼淼脸颊染上绯色,有些不自在:“我……妾身并不是说韩大人是个冷酷之人。”她言辞恳切,“大人再给些时间,让妾身想想法子。”
萧绎见他们起先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又如冰雪消融,笑笑道:“韩大人,她既如此说,那便多等她一些时候吧。”
韩述之见他出言维护,便只点点头,再不说别的话。
下毒的途径、行凶者的身份……苏淼淼似乎走入了死胡同,一时找不到突破口。
到底这桩案子,还有哪一处是她遗漏了的细节,未曾考虑到呢?在现代极其发达的刑侦技术下,几乎不可能实现完美的犯罪,难道古代就因为技术落后,所以犯人便有了可乘之机吗?
她不敢拉着韩述之,只好将求助的眼神投向萧绎:“殿下,不如你来陪我演一回吧?”
萧绎乍听之下,不懂她说的“演”是指什么。直到被她拉到案发地的学堂处,才意识到她要重演一次案发的经过。
萧绎觉得有些好笑:“娘子是怎的想到这个法子的?”
哎呀,就是看电视剧学到的啦。不过你们又不知道电视剧是什么,她只好揽功道:“嘿嘿,是我想出来的。”
韩述之站在一侧,面无波澜,心中却微微一动——她虽说学了断案的手段,可用起来,又同他们三法司查案如此不同。
也不知她到底师承何处?总能令人耳目一新。
但方才争执后,他虽先退一步,心中却自觉气氛尴尬,此刻也不好出言夸赞,便默默站在一边望着她和她的夫君在那儿喁喁细语。
两人商量好半日,才开始重演案件。
“你就是受害者,我便是那杀人的凶徒。”苏淼淼自言自语道,“我若是准备好了迷药,接下来该如何做呢?”
萧绎茫然地被她拉着袖子走来走去,她猛地停下脚步,忽地想到,那人到底是怎样把三人骗到学堂之中,总不能在学堂里饮酒作乐吧?
苏淼淼马上振奋起来:“若你是凶手,会用何种借口把他们三人约到学堂中?还是深更半夜的时候?”
萧绎还未来得及开口,苏淼淼已经絮絮地念了起来:“不是读书写字,更不可能是寻欢作乐。要让他们三个人乖乖来到学堂这儿……”
她想得极其投入,韩述之被她感染,便跟上了她的思路:“他们来此处,是因为受人要挟?”
“对!”她听闻此言,立即双眼发亮,由衷夸赞道:“韩大人,你怎么这般聪明!”
“不一定是受人要挟,我是凶徒,便会写一封信,在信中将那件害死自己二姊的事情略微一提,他们定想不到原来有人知晓此事,还混进了集贤院中。”
“我看未必。”萧绎知她所想,紧接着分析道:“像他们这般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之人,还会怕一个无权无势,小小集贤院学生的威胁?那女子毕竟是自己寻死,若此事暴露,他们也不会惧怕什么。更何况,他们那纨绔子的名声早就传扬开去了,还担心多这一件,少这一件吗?”
苏淼淼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有什么能威胁到这三人乖乖应约的。
他们会怕什么?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去回想,到底有什么是她疏漏了的细节。也许那便是她寻到真相的突破口——她忽地想起第一次到集贤院问话的时候,其中有一个学子说,最近院中闹鬼!
对!古人不懂唯物主义,最怕的自然是鬼神之说!若凶手在集贤院中装神弄鬼,让他们误以为是那死去的女子回来复仇,不就能吓到他们了吗!
她弯起嘴角,喜不自胜地将自己的分析说与二人听。
萧绎先是愣了一愣,继而轻轻拍掌:“娘子果真心细如发,孤看韩大人与你一同问话,也不曾想到这一点。”
韩述之也是神色怔忪,害得苏淼淼以为是不是自己先一步想到此中关节,落了他的面子。要知道韩大人虽不普但仍十分自信,总觉得自己为了他寻死觅活,要是现在受了打击就不好了。
可出乎她意料,韩述之却轻轻颔首,垂眸道:“夫人果真聪慧过人,韩某自愧不如。”
你这么夸我我都不好意思啦!苏淼淼心中有个小人儿沾沾自喜地嘿嘿笑着,她面上尽量不显山露水,只福了福身:“大人谬赞。如今只不过是妾身推断罢了,还做不得准,咱们须得叫来院中其他知情者来问话。”
衙役们听了韩述之吩咐,便立刻拘来集贤院中干杂活的仆役,以及与那三个死者交好的同窗学子。
杂役畏畏缩缩,跪在地上大叫自己冤枉。苏淼淼也不想吓他,便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那杂役颤颤巍巍道:“确……确有此事。”
原来,集贤院中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说是不止一个学子夜里经过湖边,见过有一人穿着青色衣裳,在夜雾中徘徊不去,吓人得紧。
韩述之却想起那提及闹鬼的学子说,那“鬼”看着像是男子,又如何符合受害女子闹鬼一说?
苏淼淼便推测道:“集贤院中根本从未有女眷,加上夜雾浓重,看也看不清,是以见过的人都误以为那是男子。但他们三人见过,且心怀鬼胎,一听描述就会做贼心虚,以为是女鬼寻仇。”
她朝韩述之道:“如今要劳烦三法司的人走一遭了,咱们既未见过那女子,便向沈绍问个清楚,那夜女子被他们强掳了去时,是否……”
韩述之沉声道:“是否也如传言一般,穿着青色衣裳。”
苏淼淼见他乖乖听从,似乎没有半点不虞,这才有些后知后觉,自己不过是临时找来充场子的,如今越俎代庖,也不知韩述之会不会不高兴。
于是她侧头,细细望着他如远山墨色般清隽淡雅的眉目,试图用自己的微表情观察大法看出些端倪来。韩述之感受到她的眼神,有些不自在:“你们在此处稍等,韩某去喊人。”
她又福了福身,礼多人不怪嘛。以后查好案子,搞好和韩述之的关系,萧绎就会觉得自己还有利用价值,不会将她关在王府偏院里强制隔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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