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晟二年,风调雨顺,天下安宁。
值此三月春光,正是狩猎的好时机。
春蒐,身为天子,以礼畋狩,意为祈天地眷顾,求得一个太平盛世。
经过一场场震天动地的追逐鏖战,此番所获猎物不计其数自不必说,圣上竟亲自猎得了一对稀世珍雁——
但见雄雁通体雪白,唯脖颈处点有一缕红痕,状若箭羽流星,宛若丹心纯质;雌雁浑身赤色,却在头顶上湮出一方潭蓝,恰似寒光浴火,犹胜碧血生清。
见此罕物,群臣皆是不解其名,都只言是祥瑞之兆,圣上龙颜大悦,直道上苍显验,而今天下必然清平,又听群臣山呼万岁,索性将其余猎得兽禽皆分赐众人,乘兴而还。
……
是夜。
左府。
“秦将军……”
“……”
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打断了例行的侍候,来人不动声色地屏退了房间门口的仆役们,顺手接过其中一人手里盛着茶盏的托盘,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只在窗纸上留下了一个挺拔的身影。
“奇了,前日调来的卷宗里分明有录,为何现下这却是疏漏不断?国家赋税非同小可,户部岂可如此轻慢于事……今夜不必在此侍候了,你们先自去歇息吧……”
“大人为国为民,日日劳心费力,实让末将敬佩。可此时夜已深了,为了身体着想,大人不妨……也早些歇息……”
听到熟悉的声音,一直埋首于案的人惊讶地抬起头,眼见是那个令人放心的可靠面孔,顿时松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轻快了些,当即搁了笔墨,招呼来人就座。
“末将不敢。”
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多礼恭敬,这位大人倒也没有继续逼迫,转而微笑着接了方才的话头:
“能为社稷尽些力,是你我的福分,便是熬上几夜又有何妨?我就算不及你这威震八方的边疆战神秦立秦大将军,可也不是那弱不禁风的书生,怎么,你连这点让我炫耀的机会都不给啊?”
闻听此话,便知大人到底是心情颇佳,秦立也痛快接言:
“大人乃国家栋梁,自是非同一般,岂不见春猎之时,圣上予大人的赏赐之丰厚,便叫群臣叹羡,更遑论当今朝堂之上,能如大人这般至纯至勤者能有几人?只是事虽繁重,心可赤诚,大人将身体保重得更好一些,岂不是更能为圣上,为社稷分忧?”
“哈哈哈你啊……”
一番褒赞让这原本还在忧心国事的大人不禁抚髯而笑:
“你也知我至纯至勤,怎么如今倒学会拍起我的马屁来了?哈哈哈哈……好了好了,也罢,我听你的,先不看这赋税之事了,多日未见,真该好好叙叙。况且你今夜前来,是不是那事有消息了?”
“是,末将幸不辱命,那边传了信来……”
秦立自觉压低了声音,同时将自袖中夹出的一张字纸小心递与对方。
“好!”
待将纸上消息确认无误后,随即将其置于近前的烛火之上,大人一边看着这隐秘之事留困于熊熊烈火之中,一边尽力平复着激动的心绪:
“真乃天佑我朝!此事若成,便是朝廷之福,社稷之福!无怪春猎之时圣上猎得珍雁,确是吉兆……秦立,此番真是多仗你费心了……”
“大人如何待末将,末将直恨不得加百倍还于大人,此生愿为大人的左膀右臂,何来费心之说?此举虽险,却是为着天下,亦能为大人分忧,皆实乃末将之幸!”
……
谈话又进行了许久,两人都兴致正高,不由地又说了些市井闲言。
“又是这个三日盟?近来多听人说起,就是朝中也颇有些传闻,我久不出京城,也未得知具细。都说他们素行些义事,挽局于危难,救人于水火,却不知那三日盟里究竟是些什么人?竟能不声不响地,好似这么一夜之间,便就在江湖上站稳了脚?”
“此事末将也觉得稀奇,这三日盟常在江湖上走动,于官府却似乎是未曾打过交道。末将也是自旁人听来,就如今的坊间消息,三日盟里至今露过脸通过名的,有……”
略一思索,秦立便将自己知道的几人细细道出:
“首先最为人知晓的是两个高手,名叫白瑜皑和凌耀,此二人俱是武功卓绝,在江湖上已有侠名,其武功与为人,皆能服众,通常出手的就是他们……”
“柳蕴杰,据说是他们的军师,此人足智多谋,心思缜密,善于用计谋局……”
“还有个惯于打探消息的邵悠,负责三日盟与旁处情报联络的应该就是此人……”
“至于那个似是叫乐茗的,只是空有一个姓名,还是不知道由哪个帮派偶然间探听到的,具体此人是谁,有何本事,或者三日盟里究竟有没有这号人,就不得而知了……”
“就这么几个?再没有旁的消息了?盟主是何人也不知晓么?”
望着摇了摇头的秦立,大人陷入沉思:
“从他们的声势来看,三日盟成员绝不止这几个,只是不知为何,他们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呢?”
“市井之言皆是如此,三日盟出手,大多都是不留名姓,有的甚至还不露面,除非是迫不得已或必要的情形之下,是以才有了这几个名字被人们知晓……大人,难道……”
眼见对方的眼中有了异动,似是想到了什么关键,秦立适时地予以了询问。
果然,大人对他的敏锐感到满意:
“不错,看来,秦将军此后,要多办一件事了。”
“请大人吩咐。”
“暗中调查这个三日盟,不论以何种手段,他们的姓名,身份,能知道一个是一个。”
“末将领命!”
火苗跳动,屋中灯影幢幢。
大人起身,缓缓地挑动灯芯,言语间覆上一层冷冽:
“……这些人啊,恐怕不是什么善类,搞不好会坏了大事,若确实如我所料一般,那就得尽早……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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