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门的掌门人慕容复有一女一子,分别是慕容兰与慕容真。
这慕容兰虽为女子,但生来就在武学方面天资过人,因此其父便不遗余力地从小就开始悉心培养她。
现如今,二十有三的慕容兰本事已然不小,天元门所有秘式绝招她都烂熟于心,俨然成为江湖之上各门各派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的俊杰。
因此,慕容复有意摒弃陈规旧习,将天元下任掌门的位置传给慕容兰。
有姐姐做对比,弱冠之年的慕容真,就显得有点天资愚钝了。
事实上,慕容真也是自小多病,其父便无意在武学方面对他做过多的要求,只教他习了些较为简单基础的功夫,以此来强健体魄,遇到一般危险情况也能防身。除此之外,慕容真便可随意安排,无论是看书休息侍花弄药,慕容复都不予干涉。
因此,在父亲和姐姐的保护下,慕容真虽说武功低微,但也一直是平安无忧。再加上他那待人真诚的和善性子,也是颇受江湖中人称赞的。
所以,现如今这个情况,就算不是兴师问罪,慕容兰也绝不可能是过来拉家常的。
慕容复在前来参观混泉剑的陈泽告辞离去后就突然中毒身亡,毒源却未在天元门找到。
因此,怀疑陈泽,也是合情合理的。
但陈泽却不这么想。
……
可他也不敢这么说。
会客厅内。
客座首位上的慕容兰一身墨绿色窄袖罗衫,手按长剑,脚踏锦靴,如画的眉眼因为覆上果决坚定而更添魅力。
此时她凌然端坐,英气逼人。
……比陈泽在天元门的时候见到的慕容兰,更为飒爽。
最要紧的是,更为严肃。
主位上的寂林派掌门人方络,此时脸上也是挂着一种庄重无私的神色。
陈泽心下莫名有点着慌。
“慕容姑娘,我那大弟子陈泽已经来了。既然你们怀疑事情是他做下的,那你们今日尽可询问。无妨,我方络以寂林派掌门的名义立誓,绝不偏私。阿泽,你也要知无不言,且所言必须句句为真,明白了吗?”
“……弟子明白。还请慕容姑娘有话便问,在下全部都会据实回答。此节事关在下与整个寂林派的清誉,虽然当真不是在下做的事,但在下也有责任全力相助。”
陈泽终究还是把之前在密室中的怨气抛到了九霄云外,恭恭敬敬地向慕容兰抱拳施礼。
总归会是些比如复述在天元门时的行踪,回想有无什么疑点,还有回程时的具体情况之类的吧……
有什么大不了的,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难道还会问到什么自己拿不准的事吗?
不可能,一切尽在掌握。
陈泽对镇定自若的自己还是很满意的。
但是。
慕容兰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只有冷冽的声音响起:
“方掌门想是误会了。我今日来此,可并非是为了家父被害和宝剑被盗的事。”
瞬间,厅中的人们都屏息凝神,静待她的后话。
慕容兰反而换了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先将杯中茶水饮尽后,才接着说道:
“久闻寂林派的镇派绝学,除了鹿灵掌猛虎跃这些外功招式外,更有传人极少的内功心法,名冠江湖长达数十年之久。据传言所说,此内功的修习,是建立在绝顶的寂寥孤苦的心境之上,宛如空林觅鹿,凄神伤势,从而寻求心法上的一层层突破……想必,是极难修习的宝学啊。”
见慕容兰不知为何突然说起了自家门派的武功,方络也是未明其意不敢妄言,只好顺着把话接了下去:
“……啊……早就听闻,天元门慕容家女儿天赋异禀,虽然年纪轻轻却是极有修为,堪与如今江湖上不少的掌门一较高下。今日见慕容姑娘对敝派绝学如数家珍,想来当真是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直让老朽汗颜呐……”
“方掌门谬赞了,论辈分,我也该喊您一声伯父。我究竟有何德何能,让自己的伯父汗颜呢……”慕容兰顿了顿,接着迅速变回了冷冰冰的语气:
“我原以为,若是贵派的空林觅鹿心法在修习时,当真会产生孤苦无依的心绪,那这也只需自身克服即可。却是不曾料到,竟然能苦闷到让人做起掳人的勾当……我说方掌门,若真是孤闷难挨,哪怕是您要求我过来陪您谈谈心,我也必定是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的。何必要如此大费周折,把舍弟拐了去,怎么,您莫不是想请他来陪您聊天解闷儿,那也用不着瞒着我呀……”
“在家父身亡后,舍弟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只道是来不及详细解释,必须到寂林派一查才行。而门内事务还需处理,他就先只身一人从天元门出发,赶来这里。而我因为不大放心他,所以迟了两日后,就带着几个师弟启程了。”
“可是方掌门,现下我和师弟们已经到达这里了,而您又说近几日到访的客人只有我一个,那么……您说,舍弟的失踪,会和寂林派无关么?”
……
整个会客厅万籁俱静。
即使现在其他人摸不着头脑,陈泽也绝对不能不好好想想,一个已然摆在眼前的问题了。
慕容复是在自己告辞之后身亡的,自己回寂林也不过才三日,是听师父说了阿荣的死讯,还有知道三日盟也掺合到了这两件事中,就立刻下令,让一些师弟们轮流监视寂林山附近,一旦发现有可疑人员就立刻拿下,想着是捉拿三日盟的来人,为阿荣报仇。
果然,在昨晚,就蹲到了听闻慕容复死讯后来查案的白瑜皑。
但是,自从自己回来后,除了偷偷抓来的白瑜皑,确实再没有外人来过啊!
而自己在天元门拜访时,虽说没有见过一直在房中休息的慕容真,但仔细一想就知道,自己本来就是比慕容真先从天元门离开,武功又比他好,即使在脚程差不多的情况下,也必定会是自己先回山,慕容真再到访……
所以说,慕容真呢?!
而此时,陈泽更是不得不想起,方才密室里那个白瑜皑的一系列奇怪的反应:
瘦弱的身躯,斯文沉静的外表,惊恐异常的神态……
等等,等等等等……
应……应该……该不会是……
不……
不不不。
不会的!
仔细想想,那人虽说看起来行为举止有异,但是言谈之间,都能证明他确实是三日盟的人啊!
况且据闻那体弱多病的慕容真如今应该是二十岁,可那被自己囚禁起来的家伙,不管再怎么白净秀气,也绝不可能是个只有二十岁的人!
二十岁,那才多年轻,刚刚成年的小娃娃罢了,他还会看不出来?
没错,这点识人的眼光,陈泽确信,自己还是有的。
终于反应过来的方络也理清了思路,赶忙向慕容兰解释:
“望慕容姑娘暂且放下心中焦急,容我慢慢道来。真不是方某妄言,实在是几日来,我寂林山上下的弟子都可作证,除了慕容姑娘你,确实没有外人到来啊。据慕容姑娘方才说,慕容公子是在你们出发的前两日就动身赶往寂林了。现下慕容姑娘你们已经赶来,那按时间推算,慕容公子应该是两日前的早上或者稍晚一点来此。可……我等真的是未曾见过他啊……”
慕容兰听闻此话,也是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方掌门真会说笑,您这偌大的一个寂林山,真要想藏个人,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再说整个寂林派都是您的弟子,您要我怎么相信他们的作证呢?”
“那……慕容姑娘的意思是,想要在我山门内搜查……”
“够了!”
还没等慕容兰有所反应,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只见陈泽忍不住拍案而起:
“我们敬你慕容姑娘是天元门声名远扬的大弟子,又方经历家门巨变,这才对你客客气气的。你可休要不识抬举!我们寂林好歹也是堂堂武林大派,就凭你们这几个,还妄想在我山门内横行,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归根结底,你们还是怀疑慕容掌门还有慕容公子的事情都与我们有关!可是我再强调一次,寂林与天元无冤无仇,有什么动机和必要,非得把你们家的人毒的毒抓的抓!三日来,分明没有别人再来寂林山,你让我们又如何承认,慕容公子的失踪与我们有关!依我看来,你家兄弟还说不定是在路途中遇上了什么突发情况,一时耽搁了。你又如何能断言,他一路平安,只是在寂林附近,才断了音讯呢?!”
“阿泽,不得无礼!”
……
话虽如此,在场的寂林派诸人都是面上表现得焦急依旧,心里却在为陈泽的这番话暗暗叫好。
在此等场合下,确是需要如他这样的不客气才能扭转局面。
说得漂亮!
……
慕容兰一直看着陈泽,直等他气呼呼地说完了,才和自己的师弟们交换了一下眼色,便回道:
“之前在天元门见了一面,就觉得陈兄是个爽快不作伪的人。今日又听陈兄如此恳切剖白,想来再疑心相逼也不是好汉行事了……不过,我有证据证明舍弟失踪确与寂林相关。只是既然并非你们所为,那也是别有用心之人想要挑拨是非,还望各位不要作壁上观,和我们天元门一起查明真相。”
说着,她就示意手下一位师弟,将一直携带着的包帕打开。
里面赫然一块摔成两瓣的玉佩。
“这是在离寂林山不远处的路上找到的,正是——”
慕容兰盯着陈泽:
“舍弟的贴身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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