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都城,春。
清晨下起了微微细雨,沁凉之气在天地间散了开来,雨水打落苏府院内杏花的许多花瓣,混着湿漉漉的雾气,纷纷扬扬飘飘洒洒,似是在下一场杏花雨。
温眠站在院中,任由额间碎发被雨打湿,这是第二年了,在晋国,在苏府第二年了。她本是虞国玉衡公主,虞国女尊男卑,皇帝是她母亲的亲妹妹,经虞皇准许来晋国寻她母亲温良的下落。
苏家为晋国四大世家之一,苏家正主身居朝廷一品官员,温眠的生父,她还有同父异母的兄长及两个妹妹,两年前刚来苏府就被冠上了私生女的头衔,因此日子过得并不舒坦。
“温姐姐怎么在外头站着,这雨还未停呢。”
苏怜卿撑着纸伞过来,后面跟着两个丫鬟,提着紫檀食盒。着一身淡粉色长裙,头插珊瑚钗,双颊的红绯若隐若现,衬得整个人十分娇美俏丽。又道:“还是赶紧进屋吧,免得身子着凉。”
温眠淡淡看了一眼,未接话,直接进屋坐下。“你可是有空。”语气不咸不淡。
苏怜卿听出她话里的揶揄,面上闪过一丝不悦随即咬了咬下唇,“我吩咐厨房做了些糕点,雨小些了才拿来给姐姐尝尝。”说着从食盒里端出一小盘。
温眠随手拿起本桌上的书,“你倒是有心。”
苏怜卿坐了下来,勾了勾唇,“温姐姐来府中日子不算长,下人们肯定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要是怠慢了姐姐,就跟我说。”
温眠这才抬头望了她一眼,轻笑出声“早就知卿妹妹与众不同,果真如此。”便再翻着书,不再看她一眼。
苏怜卿见此也不再多话,起身离去。
人前脚刚走,就从里屋蹦出个人来,拿起一块绿豆糕就往嘴里塞,“味道还行,主子你说她这什么意思呀。”
这小丫头正是与温眠一同长大的贴身婢女泱酒。
温眠把书放下叹了口气“还能什么意思,左不过是提醒我她才是苏府正经的小姐,正经的主子。”
泱酒听了差点没把嘴里的吐出来,噎了半天,温眠连忙给她倒了杯茶水,缓了好一阵儿,撇撇嘴,“苏府的大小姐,主子还看不上呢,她愿意当就当了,拿井底蛙的眼光跑咱们这儿显摆来了,要知道主子可是虞国唯一的公主,说不准以后就是一国之主了。”
温眠向来拿她这小嘴儿没办法,哭笑不得。
“啊,主子,这绿豆糕我一不小心就吃完了,哎呀算了,反正您也不吃,我一大早就给您煮了花生,这就去拿。”像个偷了腥的小猫,飞快的跑了出去。
傍晚,温眠被叫去用膳。桌上苏父,苏母,兄长苏禾,还有苏怜卿,苏容月,她好像是多余的那个人,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觉得也并无任何不妥。
“怎么才来,快坐吧。”苏父朝她摆摆手。苏母脸色顿时不悦,狠狠瞪了一眼也没说话。
苏怜卿脸上挂着笑,柔声道:“对了,早上给温姐姐送去的糕点可还合胃口?”
温眠正欲答话就被一道尖细的厉声打断,“什么?!早上去给她送糕点,那可还下着雨呢,卿姐姐你对我可都没对她这么好!”苏容月几乎站了起来。
苏母听了心疼道:“卿儿,你这…我可不忍心你冒雨出去,万一受了风寒还得了。”说完还不忘瞪温眠一眼。
“是啊卿姐姐,可不能这样了,你可是爹娘的掌心宝,苏府最尊贵的嫡长女,怎能去伺候别人。”苏容月说的起劲。
泱酒都看不下去了,难道她家主子不是苏府的小姐?是她们口中的别人?
一直没出声的苏禾大概觉得烦躁,皱了皱眉,“行了,这点小事也值得你们说道,今天下的那羊毛似的也能叫雨?苏家的女儿可没那么矫情。”看了眼苏父,面无表情,苏禾端起碗鱼汤大口往嘴里灌,喝完直接起身大步离去。
饭桌上倒是安静了下来,不过隔着个空位都能感受到苏容月那碎刀子的目光,温眠捧着碗,眼观鼻鼻观心。
她这会儿倒是明白了,苏怜卿故意当着她们的面说,就为了激起苏母对她的不满及苏容月的记恨,还能顺带着让苏父觉得他这个闺女品性贤淑。
这些小手段又不妨碍她找母亲的下落,自然不放在眼里。但苏怜卿她们要是敢做的太过,她玉衡公主的雷霆手段也不是白来的。
前些年,虞国皇宫宫女大肆效仿那些戏子,认为矫揉做作,能歌善舞便美的不可方物,一度想取悦男子,虞国向来是女尊,怎能容忍这败坏风气的行为。
尽管虞皇下了明令,奈何范围太广,暗地里还是有不少人继续效仿。
温眠让宫中所有宫女,无论有没有效仿,一律杖责五十,罚俸一年,又请了几个戏子入宫表演,没过几天就以戏子误国之由流放了,就连宫中极爱听戏的女官也被她撤了职位。
从那以后,宫中再没有出现此等不良风气,虞皇更是对她大加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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