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规定,大明卫所最小的单位是旗,一旗就相当于是一个十人的班,一所相当于一个团,足足一千一百二十个人,一卫五个所相当于一个旅团,前后左右中五军共计五千六百人,而这还是最小的编织,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海南岛因为要抗倭,数量更是超编的可以。
而即便是这些也还只是在编的,明朝的卫所除了士兵以外,还允许卫所的军人拖家带口,那样一来数量就更没法统计了,最少也得增加四五倍达到两万人以上才差不多!毛文龙的八万人,就是这么来的。
再加上一些高官还允许有家丁家将,等等等等的乱七八糟的加起来,失控的卫所人数就不是规定说了算,而是看能力了。于是这事情就尴尬了,就算文官集团不放弃这里,他们的话语权实际上也不如卫所管用了。
试想一个地区一个市,市长才管着几千人,可当地的军官却管着几万人,并且绝大多数的土地,也属于卫所的屯田,你说这地方谁听谁的?
更具特色的是,这海南岛向来都不是汉人的地盘,而是人家黎人的聚居地,就这些还没完全王化礼教的蛮族,可远没有被驯化好了的汉人那么听话,更不像汉人那么好欺负。
海南卫卫所的职能很明确,其中的一项就是用来镇压黎人动乱的,所以你说这些黎人会害怕谁?害怕那些拿刀的,还是那些文弱书生?
还有就是汉人虽然都知道怕,都很服从上面的压迫,可他们却也都是些聪明人,很多人一看官府治不了黎人,立刻就知道这事有隙可乘,立刻有样学样的钻到深山老林里面去,当了半路出家的黎人了。
关键是这些淳朴的黎人并不拒绝,还挺欢迎这些汉人兄弟加入的,因为这不但有利于发展生产,提高各方面的先进程度,更有利于优生优育啊,人多力量大嘛。
到了后来,政府的管理措施,直接就从为人们服务的公仆,变成迫害众生的强盗了。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些黎人不服管教,于是当官的就灵机一动,在盐跟很多生活必需品上,卡这些刁民的脖子,变相的收税发财。从南京到北京,买的不如卖的精,官字两张口,想怎么咬就怎么咬。
海南岛的官民关系,越来越紧张最后都剑拔弩张了,于是海盗走私犯趁虚而入,就连卫所都找不到打击的目标点了。穷山恶水出刁民,原来全都是逼出来的,这天涯海角之地是越来越发的没法管了。
卫所跟政府可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们这时候的形势反而反转了,他们是负责镇压黎人不假,但是那是在闹事的时候,不闹事的时候大家都关系挺好的,还能时不时的互通有无,做点小买卖喝点小酒啥的。
再就是这些卫所的人除了跟老百姓一样都没啥文化以外,更重要的是他们还是来保护大明朝的边疆,来保护这些黎人的,当初倭寇可是他们共同的敌人啊。所以,一家人对这卫所是又敬又怕,可比对那些酷吏又恨又怕抢强多了。
于是很是奇葩的现象发生了,这山高皇帝远的天涯海角,竟然慢慢的就变成卫所的人说了算,千总们一个个都成了当地,说一不二的土皇帝了——黎人听他们的,海盗走私犯听他们的,所有人都以他为马首是瞻,实权在握说一不二,甚至是想干啥就干啥,连女人都上杆子的投怀送抱,不是土皇帝是啥。
对于这样的变化,除了卫所众人喜出望外以外,其他所有人竟然也都喜闻乐见。
对隶属文官集团的那些典曹小吏们来说,他们不用人不用劲,就白白的让赋税自己送上来了,而对于土里刨食的老百姓们来说,也能真正的安居乐业了,汉人黎人的也都不需要再谁羡慕谁了。
汉人进山能成为黎人,而黎人出了山有了编制,名义上也就是汉人了,大家都是中国人都是大明人,什么民族不重要,重要的是哪个民族有利可图!
海盗交了买路钱也能进入了,抢来的货物啥的终于有销路了,走私犯交了保护费,也能随时随地的落脚了。人叫人干人不干,制度一变一大片,只要有规矩可循,收费多少就是磨合的问题了!
唯一受到损害的,一如既往的还是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国家,让文官集团这么一省劲一搞,就相当于是把这海南岛,拿一点赋税进贡的油水给卖了,卖给这里的海南卫了!
海南卫的总部驻地,在琼州府府衙的东面,官员有指挥、佥事、首领、知事等,但是下面那些分居全岛周边的卫所,却不是一级一级的上下线管辖的,那些千总们按惯例,都直属海南卫指挥管辖的,所以这海南卫的一把手海南指挥使司,在这里比王中王还大权在握!
原先海南岛上有至少一百零六个烽火台,每个烽火台上至少有两名常驻士兵监守,就为了防止倭寇跟海盗以及走私什么的。
举火燃曰烽,望其烟曰燧,但是现在的烽火台呢,破损超过一半,人员直接大多撤销,军事功能几乎完全退化了。没办法,原先的敌人早都成了朋友了,就连原先的那些倭寇,都成了请都请不来的海商了。
海南岛很快就成为违法的窝点,销赃的平台走私的超市,海盗的后院冒险者的乐园了。
虽然卫所那些官老爷们,依然在领着朝廷足额的粮饷,空饷率却超过六成了,大多士兵都退化成佃农了。这里的卫所系统,已经进化成一个简单的国家机器,或者说是退化成一把海盗保护伞了!
那些适者生存下来的卫城跟所城,却是修筑的越来越好,扩展的越来越大了,只是它们的功能都由军事转成了民事,逐渐替代原先的政府办公机构所在地,成了当地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了。
这些原先的军事机构,摇身一变成了县城、省会甚至是都城,其中的道路交通医疗学校等辅助设施,也日趋完善起来了。适者生存剩者为王,市场跟需求决定一切。
就在朱慈炅来之前,海南岛的别样架构就已经成熟定型,一时半会儿的很难再扭转改变了。好在朱慈炅也没想这么干,他要的是先融入先了解,深入了解全盘掌握,然后再釜底抽薪,或者是全面破坏毁掉,甚至是打破重组从头再来。
话说还是有钱好办事啊,海南卫所中的崖城卫一出马,朱慈炅这边还没聊完,一家人正说到兴头上呢,那个叫纪超的千总就派人来请了。朱慈炅起身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拿一张三百两的银票出来,连带几两散碎银子,都塞到了那送信的卫兵手里,很客气的请他带路去看场地。
那场地其实并不好,交通非常的不便利,距离远就不说了,还到处是大树大石头大坑大坡啥的,人在这种地方坐卧行走是没事,但是要想搬运点什么东西,那也就只能人力解决了。
大家从崖州城过来,下车后还要穿过一片,稀稀拉拉长着一大片树林的,从河湾里面漫滩过来的巨大水洼,虽然有石头木头什么的垫脚,可很多人还是把鞋都湿了。
过来以后除了这一大片啥也不是的三角空地以外,右边是一条大河,那左边就是起伏的大山了。这些海盗之所以选择在这里销赃交易,就是因为这里人迹罕至还地方够大,跟朱慈炅问那些老夫子的时候,所描述的要求几乎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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