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妈妈笑得脸上皱纹越堆越多,“许公子,您还真是深藏不露啊,昨日听说您姓许我还没想那么多,今日才知道原来你是许家的五公子,失敬失敬。”
张子默笑道:“朱妈妈不用这么客气,家道中落,许家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许家了。”
朱妈妈道:“公子这是哪里话,毕竟曾是世家底蕴深厚,如今也是雄踞一方,未来东山再起为不无可能。我昨日还奇怪怎会有人出手如此阔绰,原来是许家的公子。看来公子来花满楼,也不只是为了玩乐,想必是有大事要做。正好今晚花满楼有表演,我这些女儿们都会登台献艺,届时许多名门子弟都回来,许公子一下子在聚宝商行取了两百万两,许多人都对许公子很感兴趣,今晚正是结识的大好机会。”
张子默笑道:“没想到朱妈妈看的这么透彻,那在下也不隐瞒了,在下来白帝城便是想要干一番大事。朱妈妈有心了,日后必定报答。”
朱妈妈连忙摆手,“哪里哪里,公子昨晚休息得怎么样?”
张子默取出五张万两银票塞入朱妈妈手中,“甚好,在下与清月姑娘相谈甚欢。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朱妈妈也不推辞,喜笑颜开地将银票塞入袖中,“那就多谢公子了,公子把这里当家,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就是。”
朱妈妈离去后,张子默从路过的侍女端着的盘中拿过一壶酒,“周兴,陪我出去走走。”
“是,公子。”
张子默出花满楼,直接在台阶上坐下,任由白雪落在身上,边喝酒边观察着偶尔路过的行人,从其言行举动判断身份与性格,不亦乐乎。而周兴抱着刀恭敬地站在一旁,仿佛一个雕塑一般。这位刀客向来如此,若非必要,寡言少语的他是不会主动说话的。
至黄昏花满楼开始接客时,张子默这才起身从一楼慢慢转悠,不断观察着来玩乐的客人和众多女子。放眼望去,唯有纵欲。欲望一旦开启,便覆水难收。
张子默从一楼转到八楼,直到有侍女来提醒演出马上开始,这才慢悠悠地登上九楼。
九楼大厅中,两边已摆满了座位,每个座位两边都有屏风隔开,前面则以纱帘遮挡。张子默在侍女的指引下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清月早已坐在了里面。张子默在清月旁边坐下,没过多久蓝蝶便一阵小跑到了张子默身边侍立。
蓝蝶看着笑吟吟的张子默,好奇道:“公子何事这么开心?”
张子默笑道:“我今天坐在门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是因为那些男人无处释放的欲望才有了青楼,还是因为有了青楼那些男人才有了欲望?”
蓝蝶一愣,“公子,我听不懂。”
张子默笑着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没事,我已经想明白了。”
世间一切表象,皆由心起。所有的存在,皆是心之显化。无论是客人为欲望寻欢取乐,还是青楼老板为财勾引,皆由心起。自然是先有欲望,才有青楼。
蓝蝶见张子默还要倒酒,连忙死死按住酒壶,“公子,不能再喝了,我听说你今天已经坐在楼外喝了很多了。”
张子默这才撒手,“好好好,听你的。”
不久后,种种声乐同时响起,一群与蓝蝶差不多年纪的少女脚步轻移到了中间,翩翩起舞。
张子默道:“这些是?”
蓝蝶道:“这些都是花满楼从小培养的女子,日后也要登上九楼,第一个出场正是为了让人记住,为以后做准备。”
张子默道:“怎么没有你?”
蓝蝶低声道:“她们长得都比我漂亮,学什么都很快,我哪里比得上她们?”
张子默道:“不要妄自菲薄,我就觉得你比她们好。”
“谢谢公子。”蓝蝶害羞地说了一句,看到张子默慢慢伸出的手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酒壶抱起,“公子再怎么夸我,今天也不会让公子再喝酒了。”
“可我真觉得你比她们好。”
“那也不给喝!”
张子默开怀大笑,也不再打酒壶的注意,专心致志地看着台上。那些少女之后,登台的便是九楼的女子,或是歌舞,或是乐器。每一位姑娘表演后,除了赞叹外,还有有许多人打赏,从几百两到几千两都有。张子默也跟着打赏,每位都打赏一万两,赚足了眼球。而一些知道了张子默身份的人,已经生出了结交之心。
清月突然起身走到高台上,一名侍女早已将琴抱了上来,清月纤细的手指一挑,琴音渐起,欢快动人,让所有人都听得如痴如醉,只是张子默听到的依旧还是悲伤。
一阵脚步声突然响起,张子默看着两个身着华服的人坐在了对面的一处座位上,眼睛一眯,嘴角笑意越来越浓。
左首的那位,目光不断在众多女子上扫来扫去,眼中充满淫邪,正是张子默此次的目标,崔本乐。
崔本乐左边那位倒是面容沉稳,看起来比崔本乐大几岁,此人张子默昨晚看过卷宗,已经知道了此人名为崔清源,虽也是崔家家主的儿子,但却是庶出,与家主之位无望。
而这两人出现的瞬间,清月手指突然颤动了起来,琴音大乱,竟弹错了好几处,就连张子默这个不通音律的人也听出来了。本来沉浸在琴音中的众人,顿时没了兴致,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本来听得好好的,真是扫兴。”
“这样的失误放在花满楼的女子身上,可是不应该啊。”
“扫兴,真是太扫兴了。”
琴音瞬间消失,清月看着崔家那两位,藏在袖中的手依旧颤抖不已,嘴唇微微发白。
朱妈妈连忙走出,狠狠瞪了清月一眼,又转身向纱帘后的众人陪了个笑脸,“各位公子,我这女儿这几日身体不适,还望各位公子见谅。”
可这些公子哥还是不买账,依旧窃窃私语。
张子默取出十张万两银票周兴连忙接过从纱帘中走了出去,朗声道:“清月姑娘此曲我家公子甚是喜欢,十万两奉上,聊表心意。”
九楼瞬间安静了下来,纷纷看向纱帘后的张子默。这一下,已经没有人把清月先前的失误放在心上。张子默如此捧清月,已经向众人释放了信号,想要与张子默结交的那些人,顿时不再言语。
朱妈妈笑着接过银票,刻意将声音提高了几分,“感谢许家许公子,请大家继续欣赏表演。”
清月微微欠身,这才快步挑开纱帘在张子默旁边坐下,嘴唇越来越白。
张子默为清月倒了一杯茶,清月喝下后,苍白的面色这才有所缓和,颤声道:“谢谢。”
张子默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外面的表演。他突然察觉到了两道灼热的目光,一道来自于崔清源,另一道来自于还未登场的花迁月。
清月今日如此反常,皆是因为崔家这两位的出现,而此时张子默已经明白,崔清源与清月之间必有蹊跷。
想到此处,张子默传音道:“周兴,去查查清月和崔清源的关系,我要在演出结束前知道。”
姑娘轮番上场各显本领,引得众人纷纷叫好,而最后上场的大轴自然是花迁月。
张子默正要观看,周兴突然走了进来,缓缓传音,片刻后张子默便眉头紧皱,看着朝着崔清源发呆的清月。
清月与花迁月自小便在花满楼长大,是最好的姐妹。两年前,这两位在评选花魁时压过花满楼的众多女子,所有人都知道花魁一定在这两位中产生。就在即将决出花魁的时候,突然传出清月被人破了身子的事,原本更有胜算的清月自此与花魁失之交臂,花迁月便成了花满楼的花魁。而破清月身子的人,花满楼很快便查了出来,正是崔清源。
所谓花魁,乃是青楼最大的摇钱树,在风头正盛爱慕者无数时,必须保持处子之身,这样那些一直被吊着的心痒痒的客人才会一直在其身上花钱。但每个花魁的风头最多也就持续三四年,当名气下去之后,便会以极高的价格将初夜送出去,从此成为红倌儿。然后,花满楼会再次培养一个花魁出来,继续引得那些有钱人挥金如土。
清月被崔清源破了身子,自然是成不了花魁,这对于花满楼也是很大的损失,崔清源在赔了大量银钱之后,花满楼碍于崔家的面子,也只能不了了之。
自此,清月在花满楼的地位一落千丈,而崔清源再也没来过花满楼。而清月虽被破了身子,却不做红倌儿,而是继续做清倌儿,为崔清源守身如玉。
可已经被破了身子的清倌,在花满楼自然是没有什么好待遇。在张子默来之前,清月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被客人点了。再这么下去,被下放到其他楼只是迟早的事。
张子默这才明白,为何清月会对同住之事如此在意,恐怕是怕崔清源误会。而现在看来,崔清源显然是误会了。
而清月在花满楼被冷落,也是花迁月刻意为之。花迁月昨日竟主动提出要与自己一度春宵,除了为了留住张子默这个客人外,恐怕更多的还是想让清月继续被冷落下去。那么当初清月被破身的事,恐怕与花迁月也有一些关系。
崔清源冷冷地看了张子默一眼,在崔本乐耳边窃窃私语,崔本乐目光突然落在了张子默身边的清月身上,露出了玩味儿的笑容。
张子默面无表情,心中却在暗自思索如何与崔本乐接触。
蓝蝶突然拉了拉张子默的衣袖,“公子,花迁月姑娘的舞蹈结束了,不赏赐吗?”
张子默这才回过神来,察觉到众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众人给花迁月的打赏已经结束,最多的也就是崔本乐打赏了三万两,想较于之前张子默给清月打赏的十万两还是太过逊色。而众人全部看着张子默,显然是想看看张子默对这位花魁会有怎样的手笔。
张子默取出二十张万两银票递给周兴,作为花满楼的花魁,总归不能被人比下去。这不是给花迁月面子,而是给花满楼面子。花满楼由魏家掌控,日后说不定有接触,还是要将关系打好。
周兴拿着银票走出,“花迁月姑娘之舞绝世,我家公子十分喜欢,区区二十万两,不成敬意。”
朱妈妈笑得越发开心,“许公子果真大方,我替我这个女儿谢过公子了。”
花迁月朝着张子默的方向微微欠身,眼中充满感激。
表演结束后,屏风撤去,不少公子带着身边美人过来,纷纷给张子默敬酒,相谈甚欢。
而自屏风撤去后,张子默便没有将目光落到崔家那两位身上。要与崔本乐打好关系,主动去结交只会落了下乘,最好是等着崔本乐主动与自己结交。张子默今日如此挥霍已经显示自身财力,他相信崔本乐会感兴趣的。
张子默喝了许久,众人这才散去,带着身边美人回到房间中。张子默坐在座位上揉了揉脑袋,装出一副喝醉的样子,误以为真的蓝蝶连忙为张子默倒来茶水,服侍张子默喝下。
一直在暗中观察张子默的崔本乐突然提着酒壶带着崔清源走来,为张子默斟满,“许公子,还能饮否?”
张子默双眼迷离,“你是?”
崔本乐拱手道:“在下崔本乐,许公子今日出手之阔绰让人佩服,不知可否交个朋友?”
张子默踉跄起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原来是崔家三公子,失敬失敬,崔家大名如雷贯耳,崔公子一看便是人中龙凤,这个朋友在下自然是要交的。”
崔本乐自斟自饮一杯,“许兄爽快,日后咱们可要多多走动才是。”
“这是自然,虽是第一次见崔兄,但却好似认识多年一般。来,崔兄,我敬你。”
崔本乐突然搓了搓手,“许兄,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能否借你旁边的这位清月姑娘一晚,我已经与朱妈妈商量好了,许兄若是愿意割爱,在下一定有所表示。”
清月顿时怔在原地,心中生出绝望,她知道张子默来此正是要与这些名门世家结交,以张子默这番不近女色的性格,多半是会同意的。而既然朱妈妈已经同意,她多半无法反抗。被逼了第一次,一定还会有第二次的。
想到此处,清月以近乎祈求的目光看着崔清源,希望这个她思念两年多的人能念及当初的一点情分为她说几句话。可是崔清源却目不斜视,仿佛没看到清月的目光一般。
张子默听到崔本乐这个要求后,不禁一愣。若从任务角度来看,答应崔本乐与其交好才对。
可是张子默不愿,他来白帝城是为了悟出道心魔剑。他心中不愿拿一个弱女子做交易,若是同意了,岂不是违背本心,放任心魔壮大?
想到此处,张子默笑着勾住崔本乐的脖子,“崔兄,借一步说话。”
崔本乐被张子默拉到角落,脸上多了几分不悦,“许兄可是不愿?在下虽然好色,却也不会为难许兄。”
张子默笑道:“崔兄想多了,崔兄可知在下为何会选择与清月同住?”
“哦,为何?”
张子默神秘一笑,“自然是与崔兄一样,不瞒崔兄说,在下最喜人妇,听说了清月与崔清源的事后,这才选了清月。”
崔本乐双眼放光,紧紧搂住张子默,“原来是同道中人,难怪我一见许兄便觉得如此投缘。那许兄叫我过来,是要说什么?”
张子默坏笑道:“许兄,既是同道中人,我也不藏着掖着。凡喜欢人妇者,自然是喜欢那别人之妻在自己面前顺服的样子,不知我说的可对?”
“这是自然,可这与我们说的事有什么关系?”
张子默惋惜道:“崔兄,你不知道啊,昨晚我费了许多功夫与银钱,才让清月同意与我一度春宵。可后来我便后悔了,办事的时候那女人一直叫着崔清源的名字,真是扫兴。崔兄若是喜欢,尽管享用,我只是给崔兄提个醒,免得到时候崔兄玩不尽兴又责怪我。”
崔本乐闻言面色瞬间难看起来,连忙摇头,“那还是算了,我也不想坏了兴致。真不知道那女人看上我这哥哥什么了,这么死心塌地?”
张子默叹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就喜欢这个过程。待我再试试,等调教好了,一定给崔兄送去。”
崔本乐顿时喜笑颜开,“许兄这份坚持让人佩服,那在下便提前谢过了。”
张子默笑道:“我与崔兄一见如故,不能让崔兄尽兴,在下实在是过意不去。这花满楼的女子崔兄无论看上谁都随便点,今晚我买单。”
崔本乐摇头道:“算了,许兄这份心意我领了,但不能让许兄这么破费。而且不瞒许兄说,我今日本来只是打算来随便看看,还是我哥哥提议让我与清月一度春宵,我这才动了心思。但是听许兄这么一说,已经没了多少兴致。不过今日交了许兄这么个朋友,便是最大的收获。许兄慢慢玩,在下要马上赶回去了。”
“这么急,不留在这里过夜?”
崔本乐压低了声音,“许兄有所不知,我爹快不行了,现在正是选继承人的时候。父亲大限将至,我若是留在这里过夜,便会授人以柄。”
张子默惋惜道:“还说与崔兄再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呢,崔兄下次来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一定请些姑娘好好招待崔兄。”
崔本乐道:“一定一定,许兄若是有时间也来我家做客,许兄来白帝城想必是要干一番大事,我自小交友广泛,可介绍许多朋友给许兄认识。”
张子默笑道:“那便多谢崔兄可,改日在下一定登门拜访。”
张子默与崔本乐相谈甚欢,而另一边气氛却凝重地可怕。清月痴痴地盯着崔清源,崔清源始终一言不发。
崔本乐与张子默勾肩搭背走了过来,“哥,咱们走吧,时候不早了,得赶紧回去了。”
崔清源眉头一皱,冷冷地看了张子默一眼,转身离去。
清月看着崔清源踏上琉璃台消失后,身上再无半分力气,瘫坐在地,眼中泪水再也止不住。
张子默拉起清月,清月完全使不出一点力气,几乎是靠在张子默怀中跟张子默回了房间,趴在床上痛哭不止。
张子默轻叹一声,“自始至终,他没有为你说过一句话。”
清月哽咽道:“他刚刚传音给我,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我明白的,我明白的……”
“你信吗?”
张子默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推门而出,“你信就好。”
张子默没有将崔清源挑动崔本乐的事说出,这样的话对于此时的清月太过残忍。有份希望,总归是好事。至于那些真相,以清月的心思应该早就能猜出一些,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张子默唤过一名侍女拿来一壶酒,酒还没送到口中便被蓝蝶夺了过去,“公子,真的不能再喝了!”
张子默运转灵炁将酒气逼出,面色恢复如常,“你看,我没事了。”
“那也不能喝!”
“你这小丫头,到底是我管你还是你管我?”
“反正就是不能喝了,你再怎么罚我我也不会让你喝了!”
张子默捏了捏蓝蝶的脸,“好,不喝了。”
蓝蝶依旧将酒壶藏在身后,生怕张子默耍诈,看得张子默忍俊不禁。
一名侍女突然跑过来对着张子默行了一礼,“公子,迁月姑娘有请。”
张子默眉头一皱,“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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