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臻一把拉开车门,越过车流向着那人奔去。

    喇叭声四起,不足百米的距离,在他眼中似乎永远都走不到头。

    终于,他离那人越来越近,眼底的光亮越来越盛,他有些激动又难以置信。

    “陈竟昔!”

    他一步步走向那人,看到那人停下了脚步。

    陈竟昔没有回头,背后传来的那道声音如一株野蛮生长的藤蔓,瞬间将她的心缠绕包裹,勒得生疼。

    两年时光,她的身边路过了许多人,偏这道声音的主人,被她刻印在心底没能忘掉。

    她握紧了手中购物袋,抿着唇,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步步踏在她的心上,震颤着她的神经。

    周遭的空气逐渐凝结,她的呼吸随着那道声音起起伏伏,被夺去了所有的思想。

    那人停在了她的身后。

    “陈竟昔。”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陈竟昔闭上眼睛,咬了咬唇,让自己回复了些神志,她挤出了一个笑容,转过了身。

    “易总,好久不见。”

    一道身影猝然靠近,久违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她被拥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仅有的那点清明再次陷入混沌,让她手足无措。

    “陈竟昔……”易臻此刻恍如身在梦中,他紧紧揽住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不敢有一丝松懈,怕稍一松手她就会再次溜走。

    陈竟昔想象过许多种或许会与他重逢的场景,却独独没有想到这一种。她以为自己即便忘不掉他,也不过剩下了一点微薄的情感,可现在才知道,她对他,一如两年前一般,那份悸动从未消退,甚至比从前更加强烈。

    可她不甘心,自己挣扎了两年,竟一无所成。她更有些害怕,害怕再次被欺骗,经历一次撕心裂肺的痛苦。

    既然没有与他再续前缘的打算,那便该让自己清醒一些。打定了主意,她想从易臻怀里挣出来,却被他揽得更紧。

    “易总,这种打招呼的方式有些过分了,我们没有这样深厚的关系。”她的语调多少带着些嘲讽。

    背后的手臂有片刻的松懈,随即又加重了力度。

    易臻强压下心中的不适,嗓音有些喑哑:“别再跑了,我找不到你,没办法让你消气,只要你留下,要如何都随你。”

    两年前他追去了意大利,却半点她的踪迹都未能寻到。他拜托了国外的合作商帮忙留意她的消息,也是一无所获,她从他的世界里消失得干干净净。那颗心空了两年,此刻终于听到了它重新跳动的声音。

    心疼,这种情感再次涌上心头,把陈竟昔的坚定击碎了一半,可她却强撑起另一半的坚定,不给自己留下侥幸。

    “易总,我以为两年前我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之间早已结束。人总要往前看,我再不是从前的那个我,所以你也不要再守着从前的那点零星好感来看待我了,我变了。”

    易臻那颗刚刚才找回的心,被撕扯下来了一片,除了不放手,他不知该如何做才能缓解这锥心的疼痛。

    “易臻,放开吧。我之所以会回来,因为我已经放下了,我们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后也不会是,做陌生人不好吗?”

    易臻眼眶隐隐泛红,却执拗地不肯松手:“你怎知不是?你把我带到了你的世界,现在却要抽身而退抛下我,没有那么便宜的事。”

    “放开!”陈竟昔挣扎着吼道,她不敢再待下去,这个男人让她的意志力不堪一击。

    易臻不为所动。

    一道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二人之间的僵持。

    “你放开,我要接电话。”

    易臻终是松开了手。

    陈竟昔拿出手机,来电显示言沐。

    “喂。”

    “姐,你怎么还不回来?我要的东西你别忘了帮我买。”

    陈竟昔突然灵光一闪,换了个语调:“亲爱的,我在公寓外面的这条小路上,拿的东西有点多,你下来接我吧。”

    ????言沐满头问号,看了一眼号码,确实是他姐。

    “姐,你什么情况?”

    “言沐,你快些下来,我手都酸了,你要是下来晚了,今晚睡沙发!”

    言沐听出了些不寻常,猜测他姐可能被人尾随了,他迅速穿好鞋子出了门。

    陈竟昔挂掉电话,本想再说些坐实电话里那人身份的话,却在看到易臻神色的那一刻把话咽了回去。

    那双猩红却有些失魂的眸子刺痛了她。

    他们谁也没有再说话,易臻的目光未从陈竟昔身上移开片刻,而陈竟昔则转过身装作期待地望着远处。

    终于,言沐的身影出现在了陈竟昔的视线里,她松了一口气。

    言沐看到陈竟昔身后站了个人,只当自己的猜想成了真,快速向她跑过来。

    陈竟昔把手中的购物袋提起,嗔怪道:“你来得太慢了!”

    言沐接过袋子,看向与陈竟昔只有一步之遥的易臻,他将陈竟昔向后一推,挡在了身后。

    陈竟昔挽上他的胳膊:“亲爱的,这位是我以前认识过的人。”

    她刻意躲闪着易臻的目光,浅笑道:“易总,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男朋友。”

    易臻分不清“认识过的人”和“我男朋友”究竟哪几个字伤他更深,只知道片刻之前他才刚找回来的那颗心,再也不属于他了。满腹的涩然直逼眼眶,他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抿下了唇,半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而言沐则把他当做了骚扰狂魔,伸手揽上陈竟昔的肩膀,语气不善:“哦,你以前认识的歪瓜裂枣还真不少,幸好遇到了我,有我护着你看谁敢对你不老实。”

    陈竟昔只想快速逃离易臻的视线:“易总,我们先走了,以后,希望我们都过得很好。”她快速转身,示意言沐离开。

    言沐留给易臻一个挑衅的微笑,揽着陈竟昔离开。

    易臻满目凄怆看着依偎着的背影越走越远,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拳,骨节被他捏得泛白。明明是初夏,他却觉得冷得彻骨。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久到那两道身影早已消失在视线里,他才拖着沉重的身子往回走。

    李时逸接到酒保的电话赶到店里时,茶几上摆着两个空酒瓶,易臻手里拿着一瓶烈酒正在猛灌,衬衫被酒液打湿,一片狼狈,再无平时那副高冷自持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李时逸冲上前夺下易臻手里的酒瓶,“别喝了!”

    “还给我!”易臻低低地嘶吼。

    “发生什么事了?”这样的场面李时逸见过三次,一次是易臻从意大利无功而返时,另外两次是两年里陈竟昔消失的那个日子,但前三次他并没有喝成这样,这次……

    “还我!”易臻起身从李时逸手里抢过酒瓶又要往嘴边送,被李时逸拦下,两人争抢中酒瓶脱手落地,碎片四溅。

    刺耳的声响让两人都稍稍冷静了一些,易臻颓然坐在了沙发上,手臂搭在沙发靠背上,把头埋了进去。

    李时逸在他身旁坐下,沉声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易臻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

    李时逸只能用自己的猜测来诱导他:“你有陈竟昔的消息了?”

    易臻翻动身子,仰面望着吊灯,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她回来了。”

    李时逸有些吃惊,但更多的是不解:“她回来了?那你为什么……”

    易臻咽下苦涩,直面心里那道创口:“她身边有了别人。”

    李时逸:“……”

    难怪易臻会如此,找了盼了两年的人,再见已经成了别人的……饶是他这么通透的人,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安慰自己的朋友。

    “再帮我拿几瓶酒过来吧。”易臻倚在沙发上,眼前一片灰暗。

    “别喝了,喝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身边有人了,是结婚了吗?”李时逸问道。

    “她说,那人是她男朋友。”

    李时逸问道:“我问你,你喜欢她吗?”

    易臻没有回答。

    李时逸自问自答:“我是多此一问,你要是不喜欢也不会这样。既然喜欢那就抢回来!你是易臻,商场上所向披靡的易臻,到了情场怎么反而退缩了。男朋友而已,又不是结婚了,即便结婚了,也不是不能离。当然,你如果放得下,那就忘了她,另觅新人。但要是放不下,那就把她抢回来,你这样的条件,什么样的男朋友能比得过你?”

    抢?

    易臻眼底浮现出一丝光亮,他沉默片刻,突然站起身来,拿起电话给文乔打过去。

    “文乔,帮我查一个叫言沐的人,另外查一查陈竟昔什么时候到的江城,住在哪。”

    挂了电话他拿起外套就要往外走,被李时逸拦了下来。

    “喝成这样你要去哪?”

    “回家睡觉。”易臻强撑着精神,李时逸点醒了他,在伤心痛苦和强取豪夺之间,他选后者。陈竟昔既然回来了,他再不会让她走了。

    “走吧,我送你。”李时逸一声叹息,他这位朋友真是沦陷得彻底,“陈竟昔”三个字既是他的毒药也是良药,只怕易臻还要在她身上遭些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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