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竹晚看着眼前散发着浓浓青苔腐臭和鲜血气味,  野犬也不愿意靠近的阴暗小巷,垂在身下的手攥起,随后,  他深吸了口气,走了进去。

    在不知被遗弃了多久的废旧垃圾桶边,  躺着个像是被丢弃的破败贵犬似的少年,华贵的私服被鲜血摩挲的皱皱巴巴,  柔软的白发凌乱不堪,由汗水和鲜血凝结成一缕一缕,  心口偏上的位置,有个冉冉冒血的枪洞,  那是导致他昏迷的原因。

    那是他开的枪。

    秋山竹晚心底突然升起一股烦躁,  他强忍着心底涌起的愧疚,  上前轻轻抱起昏迷不醒的条野采菊,  下巴轻轻贴上少年发着高烧滚烫的额头。

    【伪装档案】

    异能只能转移枪伤,  高烧不属于伤痛范围

    秋山竹晚皱起眉,急忙弯腰把人抱起来,  走向停在小巷口的车。

    堆满了箱子,杂货铺般的安全屋,  只留了给人侧身去床的道路,  秋山竹晚一脚踹开挡道的托盘,两颗亮晶晶的宝石从托盘上掉到其他箱子,  或者箱子缝隙中,打了几个转。

    他小心翼翼的把条野采菊安放到屋子最里的大床上,也不管干净的床单被流浪犬似的恋人弄的脏兮兮,  连被子都沾上了脏血。

    秋山竹晚喜欢软床,  导致他的床垫不是传统的弹簧床,  而是海绵充气的垫子,人一上床,能下陷四五厘米,昏迷着的条野采菊被侧躺着放到床上,找不到重心翻身,呼吸被床单妨碍,难受的皱起眉。

    “糟糕。”

    刚在医药包里找到退烧贴和药,打好水的秋山竹晚回来就发现条野采菊差点被闷死,略心虚的跑上去把人抱起来,看到条野采菊眉头舒展,才松了口气。

    随后,秋山竹晚才开始干正事,先是把条野采菊身上脏兮兮的衣服脱下来扔掉,用湿毛巾帮他擦干净上身,然后贴上退烧药,把人正着放到床上。

    完事后,秋山竹晚拿着退烧药犯起了难。

    他要怎么喂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吃药?

    直接灌,会呛死的吧,他这里又没有鼻管。

    所以为什么【伪装档案】不能转移发烧啊,废物异能,秋山竹晚暗骂一声,为了安全,只能等条野采菊醒来再说。

    现在又有个问题了,他那床太软,枕头也薄薄的几乎没有厚度,让条野采菊一个人睡在上面,很容易出现翻身把自己憋死的情况,太宰治睡的那个硬板的折叠床早被他扔了,沙发又太窄

    秋山竹晚啧了声,只得迅速从床边桌上草草扯了个绷带,把从条野采菊身上转移的伤口包扎好,坐上床,让人枕在自己腿上,扯了被子一角帮他盖住上身以免着凉,自己靠在墙上。

    安顿好条野采菊,正想拿手机处理点工作的秋山竹晚突然被怀中人痛苦的闷哼吓了一跳,见他极没安全感的紧蹙着眉,无意识的抬起手想抓些什么,无奈叹了口气,分了只手给他抓,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侧脸,温柔说道。

    “我在呢,条野。”

    手中抓着东西,条野采菊安分了很多,但这样就导致秋山竹晚只剩一只手了,极不方便。

    速来追求时间利益最大化,恨不得和海豚似一边工作一边睡觉的秋山竹晚难得只用做一件事,他愣愣的看着紧紧抓着自己手的恋人,金瞳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柔光。

    高烧的人真的很烫,像个湿润的火炉,两人相握的手很快泌出了汗,黏糊糊的。

    秋山竹晚不大舒服,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昏迷的条野采菊好像也有读心术,只要秋山竹晚稍微有点把手抽回来的心思,好看的眉眼便皱起,吓得他只能任由恋人抓着。

    现世报吗。

    秋山竹晚鼓了鼓腮帮子,无奈的戳了戳睡

    的舒服的白发少年的脸,在红晕上留下一道小白印子。

    因为发烧,条野采菊脸泛着病态的潮红,平日总面具似的勾起的唇角放平,得到了休息,散发着难闻的鲜血味道的发丝蔫蔫的垂着,像只狼狈兮兮的落难贵族犬,脆弱,又带着些萎靡的美。

    他真的很好看。

    每一寸发丝都像长在秋山竹晚审美上似的,是只看一眼就被调动了全部心跳炽热跳动,灵魂都在为止惊叹的那种美。

    想起自己的计划和使命,秋山竹晚低下眸,漂亮的金瞳难掩复杂悲痛,他叹了口气,轻声念了句‘对不起’,随后拨开柔软的白发,弯下腰在条野采菊额头虔诚的落下一吻,再接着起身,靠在墙边。

    要是我不是军警,你不是罪犯,那该多好。

    如果我不爱你,那该多好。

    要不是当初在楼梯间被惊艳到,鬼使神差生出一种‘表现自己’的孔雀开屏的心思,装的平庸无趣一些,哪还有无明之王手下的秋山竹晚呢。

    那样,在高原熊手下表现的突出一点,也不用小心翼翼的浪费异能去操控心跳,完成任务可比现在方便轻松多了。

    在黏黏糊糊的高温下,秋山竹晚闭上了眼。

    他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在梦里,他的父母没死,战争结束后凯旋归来,他也顺利考上了军校,以优异成绩毕业,只是还是去当了卧底。

    和现实不同,梦里的那个他在做卧底方面更合格,更冷漠成熟,一开始就找上了条野采菊,获取对方信任后,在稻川会工作中如鱼得水,讨好夏川仓也,更快坐上了干部的位置。

    再接着,以更无情的手段算计了条野采菊叛逃后,在处刑的天台上,一枪击中了他的要害,濒死的天鹅倒在血泊中不可置信,被金瞳的恶魔微笑着击碎了心脏,眼底连一点愧疚都没有。

    梦的最后,是从天鹅的尸体上犹如杰克的魔豌豆似的生出参天的玫瑰藤,在天台的高度绽放出唯一一朵绚烂的玫瑰。

    一颗闪着冷光的黄铜子弹从花瓣后面袭来,在即将击碎站在天台边上的少年头骨时化作一条长长的锁链。

    像是深渊海底阴冷的海蛇,又像是无尽炼狱里萃了火的铁锁,把少年手脚紧紧缠绕住,又掩盖住他的口鼻,动弹不得,将其完全包裹。

    秋山竹晚从湿热中的窒息感惊醒,发觉梦里的窒息感是条野采菊不知何时,从枕着他腿的侧躺,变成了整个人趴着抱住他腰,紧紧贴在他身上,脑袋压在他胸口,秋山竹晚自己也从靠坐着的姿势滑落,躺倒在床上。

    秋山竹晚试了试,发现完全动不了,干脆不挣扎了,摆烂的躺着,任由体重不轻的某人压着他。

    腿麻了。

    秋山竹晚来时没开灯,但凭借安全屋高墙上那个小窗,还能看清点东西,如今屋子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估计天色早黑了。

    秋山竹晚叹了口气他这一觉,得补多少个不眠的夜晚,才能把耽搁的工作补回来啊。

    秋山竹晚抬手摸了摸条野采菊的额头,退烧贴不知掉哪去了,但好在高温已经退了下来。

    “竹君。”

    黑夜里,突然有个细微的,沙哑的声音轻轻唤了一声。

    秋山竹晚也不意外,嗯了声:“还哪不舒服吗?”

    看条野采菊这状态,怕是醒了有一会了。

    “头疼。”

    胸口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说着话,通过胸膛微微震动,痒痒的,像根羽毛,因为发烧,条野采菊的声音带着软软的鼻腔。

    “我去给你拿药。”

    “不要。”

    说着,秋山竹晚感觉揽在自己腰边的那两条

    胳膊搂得更紧了,像是要把他揉进血肉。

    怎么和个缺乏安全感的小孩似的。

    秋山竹晚有些无奈,轻轻推了推他:“我不走,我去给你拿药。”

    “不要。”

    条野采菊还是拒绝:“在这陪着我,别走,竹君。”

    秋山竹晚叹了口气:“好。”

    你把他抱那么紧,他上哪走去啊。

    两人就这么待着,谁也没说话,寂静的黑夜中,连彼此呼吸的声音都听的一清二楚。

    过了几秒,他才听见条野采菊闷闷的说。

    “我以为你要杀了我,竹君。”

    这是在说天台上那一枪。

    秋山竹晚是真没留情,在条野采菊现身的短短两秒内,便击中了他心口偏上几厘米的位置,差一点毙命。

    秋山竹晚有些愧疚的眨了眨眼,刚想解释,就听条野采菊说。

    “刚才我醒来,差点杀了你。”

    秋山竹晚一愣。

    杀了他?

    他可没感觉到杀气。

    条野采菊继续说:“因为在天台,我听见你在犹豫要不要真的杀了我,夏日祭上,你也在犹豫是要让我知道窃听器的存在,让我知道是夏川先生主动抛弃了我,还是狠狠心把我瞒住,假戏真做。”

    秋山竹晚沉默了,良久,说了句。

    “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条野采菊轻叹了口气,两只手依旧紧紧的抱着秋山竹晚:“你不是打偏了吗。”

    无论条野采菊是死在枪下,还是枪伤导致的高烧下,秋山竹晚都能安稳待在稻川会,无论是金钱还是权势都手到擒来,前途无量。

    但是。

    “你还是来救我了啊,竹君。”

    没让他和个野狗一样,腐烂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听着条野采菊的话,秋山竹晚紧紧攥住床单,随后又无力的松开,他漏出一个虚假到自己都觉得恶心的浅笑来,一字一句的缓慢说着告白似的真挚的誓言。

    “我帮你报仇,条野。”

    “我会毁了稻川会的。”

    黑夜中,那白发的少年嗯了声,抱着恋人,整个人沉浸在蜜糖的幸福感中。

    “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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