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矛盾好像突然间凭空消失了,两人冷淡的那几年仿佛只是大梦一场。
那些日子里的传言也好,伤害也罢,都成了被尘封的话题,心照不宣的谁都没有再提起。
之后只要季修铭不加班,他都会回家和黎安一起吃饭,而后抱着电脑窝在客厅沙发里忙公事,一如从前。
黎安有些闹不懂季修铭到底想怎么样,但现下如此,分手二字便没能再说出口。
外面关于季修铭的传言安静了不少,至少黎安耳根子清净了,没人在他旁边叨叨,连带着刷了两次存在感的韩家也没了动静。
汪隋承这几天被他爸扔到了外地分公司,在听说黎安因为韩家受伤的时候,差点直接拿刀冲回来,最后黎安没办法,拍了下已经愈合的伤口照片发过去,算是暂时将人安抚住了。
汪隋承说他大概还要一周才能回来,等回来再说。
这期间喻念依给黎安发过消息。
两人仅有的一次接触,黎安对喻念依的印象彻底翻了翻。
先前无论是在凯爵,还是从别人嘴里提起,在他心里喻念依都是一个端庄的大小姐,话少文静。
家族的没落只是资产上问题,涵养和家教不会因为破产而消失,就像黎安,除去黎崇明颓废的那几年,即便黎安长时间住校,黎崇明对他的教育也未曾停止,所以在医院时,韩家人指着鼻子骂,黎安也做不出跟人对骂这种事。
所以在黎安看来,喻家倒了,可能会因为生活的磋磨而多出些与世家不同之处,毕竟没有强大的背景支撑,首先学会的就是争取和妥协,但喻念依这个人本身不会被大环境彻底改变。
这只是黎安的个人想法,他没想到喻家会落没的这么彻底,喻弘毅跌落泥潭后再也没爬起来,而当年年岁尚小的喻念依不得不撑起整个家。
她不是娇滴滴的小姐,而是可以一人面对几个壮汉都可以面不改色的女侠。
不过这个“女侠”也是个纸糊的,在看见黎安为了保护她,不小心撞到额头见了血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先前喻念依已经表明对季家没兴趣,但她依旧避嫌没有往前凑,憋了这么多天才问了句怎么样。
黎安说着没事,安抚了几句,又问了一下喻弘毅的情况。
喻念依说情况不太好,不过□□有消息了,可能很快就会手术。
这种事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毕竟喻弘毅的希望是建立在另外一个生命的终结之上。
上班的日子归于平凡,黎安坐在桌子后看着一份文件,先前研究所后续的那个项目已经有了消息,这便是对接人给的部分资料。
整个项目不可能一个公司吞下,术业有专攻,外部建设有施工团队,而内里的仪器则需要他们根据客户的需求出方案。
这事不会是黎安这边独家消息,肯定有很多公司都盯着这块肥肉,所以在方案上还需要多费心。
厚厚的a4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他逐字逐句地确认,办公室门被人敲响。
这么多年几乎只有他和助理踏足的办公室,这段时间似乎成了香饽饽,各路人马都要过来冒一头,像是景点打卡一样。
直到看见推门进来的人,黎安才反应过来,汪隋承“刑满释放”了。
“回来的还挺快。”
黎安笑着绕过办公桌,汪隋承瘫在沙发上:“你是不知道我受到了多大的折磨,我爸竟然把我发配去做苦工你能想象到吗?他说那个什么什么地方有个地皮不错,他想开发个楼盘,让我跟着调研组去晒太阳,你看到外面的天了么?我这么娇贵的皮肤受到了极大的考验。”
几场雨后气温骤然上升,毛衣之类的穿不住了,汪隋承不知道是不是被折磨狠了,故意穿着一件粉色衬衫,外面套着白色绣花外套,将败家富二代的气质体现的淋漓尽致。
黎安早就习惯汪隋承这幅不着四六的模样,坐在他对面淡定喝茶:“怎么着,跑到我这躲几天?咱们打个赌,不出两个小时,你爸的电话就能打到我这。”
“可别,求求您免开尊口,万一灵验怎么办,我可……”
汪隋承的话还没说完,黎安的电话响起。
汪隋承一副“你是不是背着我真的去寺庙给嘴开光”的表情,满脸难以置信外加不能接受,而后就见黎安拿着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刻意卖了个关子,最后看着汪隋承一副不堪重负,就要心脏病发的模样,手指头才摁下去,说:“喂?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
这口气一听就不是汪隋承他老爹,汪隋承松了口气之余,看着黎安的眼神带上了幽怨。
黎安笑着看他,应了电话那头两声。
黎安表情没太大变化,但以汪隋承对黎安的了解,一眼就察觉到他软了的眉眼,意识到电话那头可能是什么人后,撇了撇嘴没有出声。
电话挂断,汪隋承说:“和好了?”
“算是吧。”黎安给自己添了杯茶,看不出什么态度。
汪隋承放下二郎腿,前倾身子靠近黎安:“事情说开了?你别告诉我他出轨的事情你原谅了,还是说没有出轨?跟你解释过了?”
这话黎安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答,其实以季修铭的性格,真的出轨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但黎安没问,也没有听到解释,传言在二人之间如风般来回穿梭,却只吹动了黎安一个人。
他拿出根烟咬在嘴里,打火机在手指间翻腾,火花闪烁却没有点燃香烟,他轻叹了口气:“再说吧。”
“怎么就再说,万一真有那些事,你不怕后悔?不恨他?”
黎安笑笑:“我已经试过,遗憾的就不是我了。”
汪隋承一个激灵,猛地明白过来黎安什么意思:“你……”
“再试一次吧。”黎安这么说着。
晚间黎安一个人回家,季修铭先前的那通电话就是告诉他要出差几天。
刚热闹了几天的房子又空了下来,黎安一个人懒得折腾,随便做了个蛋炒饭就接着看项目资料,十一点多的时候,他揉着眼睛在浴缸里放满了热水。
每天最放松的时刻大抵就是现在,黎安靠在一侧迷迷糊糊地不知道睡了多久,铃声响起。
手机放的地方不远,他擦掉手上的水珠,伸长胳膊去拿手机,一不小心正好碰到接听键,另一边声音同时响起。
“睡了?”
黎安意识还有点迷糊,水已经开始变冷,他洗了把脸:“还没。”
“又睡浴缸里?”
黎安看着手上滴滴答答下落的水珠,安静的浴室里,水滴声尤为明显。
“嗯,一不小心。”黎安手撑着浴缸边缘坐起来,“这么晚打电话怎么了?”
季修铭声音突然消失,似乎真的被一个简单的问话问倒。
黎安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回音,正当他以为季修铭可能已经不在电话旁准备挂电话起身时,另一边人突然说了句:“早点睡吧。”
说完直接挂了。
黎安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手机,不知道季修铭这又是哪一出,但是水温告诉他再不出来可能要感冒。
他没再管季修铭,将手机放到外间后又用热水冲了下身子,将浴室打扫干净出来时,突然有点不大舒服地吸了吸鼻子。
这可不是好征兆。
黎安喝了一大杯热水,裹着棉被上床,然后第二天,感冒了。
对于感冒这件事,汪隋承言简意赅地归咎于“岁数大”和“缺酒了”,所以踩着下班点到黎安办公室,二话不说拖着人去了饭店,随便吃一顿后转场酒吧,等黎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挤在音乐轰鸣的酒吧里,旁边还坐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你不会也是被隋承强行拖过来的吧?”黎安一言难尽地看着顾言。
顾言端着颜色妖艳的鸡尾酒,小品了一口:“那倒不是,正好看见汪少爷组局,我就来凑趣了。”
说到底这个圈子就那么大,几乎都认识,至于交到什么程度,就看利益链关联到什么程度。
人难免生老病死,顾家这种做医疗的就成了必不可少的交际,所以顾言的人脉很广。
汪隋承正跟个大喇叭一样,吆喝着闹。整个局较上次几乎人全变了,除去身边这个人以外,只有一个叫孔子濯的比较眼熟。
顾言端着鸡尾酒优哉游哉地晃动着,说:“托你的福,韩家原本还想接触季家,在国内打开市场,如今很可能要重新归于国外了。”
“是吗。”黎安并不太在意这些,他注意力都在汪隋承身上。那边人凑在一起摇骰子,汪隋承已经连喝六杯。
汪隋承晃晃悠悠地干了第七杯后摆摆手不参合了,转头给黎安倒了杯酒:“多喝点,喝完发汗,明天感冒一准好了。”
黎安今天还只是鼻塞,喉咙也有点疼,有点像重感冒前兆。
他觉得自己今天肯定是脑子抽了,才会真的端着那杯酒喝了一大口。
舌尖刚一碰到酒,他就知道这酒度数不低,但自身修养让他没办法吐回去,就只能硬着头皮将那一大口咽了下去。
汪隋承见着这一幕颇为满意,摇头晃脑地拍拍黎安的肩膀:“一起玩会儿,出一身汗什么病都好了,自己待着多没意思。”
黎安实在不想掺和,正巧旁边还有一个另外一个没掺和的,立刻被他抓在手里:“我跟顾二少说话,你们玩。”
汪隋承瞥了一眼顾言,那眼底藏着点不满意,芥蒂来源于何处大家都心知肚明,无外乎季修铭。
“那行吧。”汪隋承想想,觉得黎安跟顾言多接触接触也是好事,谁家还没个病灾的,有个医生朋友好办事,“那你们接着聊,我缓缓。”
眼看着汪隋承瘫了回去,顾言冲着黎安眨眨眼:“这得另算价格。”
黎安:“行,算上上次的一起结。”
指的是在凯爵的时候,顾言曾暗示黎安,季修铭身边并不消停。
顾言笑:“黎少大方,既然这样那我给个优惠,买二赠一。我再给黎少提个醒,离季家的人远一些,无论是谁,最好不要单独见面。”
黎安一愣,虽说他跟季修铭已经谈了七年,但是完全没有接触过季家的人,在新闻上的那种不算,私底下从没联系过。
他们两个谈恋爱谈的很明白,恋爱是两个人的事,跟家庭无关,所以不止是黎安没见过季家人,季修铭也没见过黎家人。
黎安不明白顾言这句话从而何来,刚要开口问,这是手机响起。
黎安低头看着手机上的陌生号码,顾言头这时凑了过来,唔了一声:“真巧,季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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