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本还平稳的地面忽然剧烈震颤了起来,阮青逍转脸,才发现身后沙海沙浪翻滚,连绵起伏,一浪更比一浪高,似乎那底下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蠢蠢欲动。
他往后退了一步,站在安全地界,心有余悸地咂了咂嘴。
幸好老子跑得快,看这动静,好像是下头的那什么醒过来了,但不对啊,那玩意儿不是最怕月光的吗?
正想着,视野里辽阔无垠的白漠中忽然闪过了几道剑芒,阮青逍下意识顺着望去。
有人在沙海里?是洛易吗?
视线中,不同法光的剑芒交织,沙海就彷如雷暴中的海面,一浪掀得比一浪高,似有什么大家伙正在底下翻江倒海。
那好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这下可有得受了,阮青逍摇头,心里为那群人浅浅默哀了下,就要走,袖子却被人不轻不重地拽了一下。
“怎么了?”他转脸看向逍楚河。
逍楚河昂着头,眉心微微拧起,神情里有些紧张和担忧,“哥哥,你要去帮他们吗?”
师尊,这一次,你还会丢下我吗?
月色下被拉长交叠在一起的影子里,有个轮廓愈发深了起来,像是打翻了墨砚顺着晕开的墨汁。
深影缓缓蠕动,静谧无声地围住浅影,如凶悍可怖的巨兽对猎物张开了满是尖锐獠牙的嘴。
帮他们?
阮青逍没察觉半分异样,他下意识往白漠里看了眼,心里其实有些犹豫。
若说他此时顶着个青逍道主的脸,不去帮忙好像也说不过去,但现下里,他可是还有‘沈清’这个身份背在身上。
先不说去帮忙就得在这小崽子面前摘下面具,被发现是当初救他的那个什么‘仙人哥哥’。
再往严重里想,他要是出手暴露了,万一那堆人恩将仇报,反过来再追着他撵怎么办?
一想到那副场景……不行不行,这忙绝对帮不得……
左右此时是晚夜,那玩意儿惧怕月光,最多不过就是在沙子下面翻翻身,打打滚,倒也造不成什么实际伤害。
魔枯骨的沙海下宿有一种极其凶猛的妖兽,名为洱帝,是一种生活在沙子里的鱼,头大齿尖,浑身上下长满猪毛。
因为惧怕月光,所以一向只在白日里活动。
看这情形,应当是那端有人发出了什么大动静,才将沙子底下休眠的洱帝吵醒。
但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仙友们仙法高超,全然不用他瞎操心,倒是逍楚河这小崽子……画风有点不对啊,这一世未免也太心善了些吧?
收回目光,阮青逍板起脸,他将逍楚河往上托了托,一本正经的教育起来。
“小崽子,我知道你心善,但这种情况去救人着实和送死没什么区别,虽说同为仙友,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在外能帮一把是一把,但也要懂得量力而行四个字怎么写,不然上去不仅帮不到忙,还会多送一条命,甚有可能还会被拉做垫背。”
逍楚河:?
“这次还好有我在你身边,如果下一次遇到这种事,只有你一个人的话,就能跑多远跑多远,不许跟着瞎乱掺和,听见没有?”
这一世的逍楚河心地善良,知恩图报,还没来得及去经历人世间的那些肮脏事,看来出去就得将这小崽子收下好好教导,不然放出去一准儿吃亏。
想到这里,阮青逍只觉道阻且长,无声地叹了口气。
二人身后粘稠交缠的影子仿若砂砾般被风吹去,只留下浅浅的一层淡影。
少年眸中闪过怔然,他注视着身前背着他的青年,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忽然柔软了些许。
阮青逍只觉一双手臂轻轻环过他的肩膀,毛绒绒的脑袋贴着他蹭了蹭,耳边传来极低的一声轻嗯。
随着前行,身后的那股动静被甩得越来越远。
没进乾元圣地之前,阮青逍以为这里必然是个什么极其高大上的场所。
不然那些从此地出去的,怎么会和吃了十全大补丸一样,功力突飞猛进。
然而等真正到了这个所谓的‘圣地’,他就只想穿回去掐着那个傻|逼作者的脖子好生晃一晃。
这特么就是你写的危险与机遇并存的传承地?搞毛线呢!这能传承个什么?abcdefg吗?!
难怪那些个人从这里出去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不然这要是谁随便出去一张扬,长乾老祖还特么要不要面子了?!
到时候别说面子,怕是连里子都丢光了吧?
他说呢,难怪书中小混球打开了秘境也从来不说里面有什么东西,这要是说了,别人信不信不好说,但背地里一准儿给他当成变态没商量。
望着眼前十二尊只穿着布条的裸——哗——女玉石像,阮青逍面无表情地遮住了逍楚河的眼。
少儿不宜。
“哥哥?”逍楚河疑惑了一声,阮青逍没做搭理,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给小崽子解释眼下这个场景。
眼前十二尊几乎□□的飞天女相神态各异,怀抱乐器,姿势妖娆,仅被人用长而飘逸的薄纱遮掩了几处,若隐若现的,叫人一看就想入非非。
也没听说长乾老祖修得是合欢宗啊……
阮青逍摇了摇头,往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下去,似乎触发了圣地里的什么传承术法,只见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道白光落在十二女相围着的玉台上,渐渐凝成了一位墨发紫衣的青年。
青年闭着双眼,静静浮在光中,青丝如瀑,容如画仙。
他身着一袭绘着大朵盛开牡丹的紫色纱衣,露出不着鞋袜的白皙足尖,仿若一幅沉睡了多年的画卷徐徐展开,静谧又神圣。
然下一刻,那双狭长凤眸缓缓睁开,淡粉的眼瞳水光流转,媚意浑然天成,似从骨里晕出,浸透了皮肉,浑身上下都散着一股名为‘妖孽’的气息
似乎才刚从沉眠中苏醒,他懒散地伸了个懒腰,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低吟,但在看清底下站着的阮青逍和逍楚河时,那声低吟又猛然拐了个弯,变成了惊讶的音调。
“嗯?这次竟然是来了两个人么?”
他缓缓落在白玉砌成的台上,漂浮两侧的纱衣落地拖曳,含着水色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兴味,“本尊好些年都没见过这么多人了,不过可惜,纵使你们有两个走到这里,传承者也只能有一个。”
这……这特么是那个大能长乾老祖???
阮青逍忽然觉得脑子里响起了清脆咔嚓一声,似乎有什么高端滤镜碎了个干净。
不过下一刻,想想青逍道主的壳子下都是个小白脸,好像长乾老祖是个小白脸的事也没那么不容易接受了?
望着从高台上一步一步走下的青年,阮青逍勉强忽视了他这副仿若青楼正当红花魁的模样,将背上的逍楚河放了下来。
从方才起就一直被乖乖捂着眼的少年,到此时才重见了天日。
青年走来跟前,自带钩子的眸光扫过二人,最终落在了逍楚河的身上,但下一刻他瞳孔骤然一缩,似乎看见了什么极其不可置信的东西。
“你……”
“哥哥,”逍楚河忽然出声打断了青年,他上前一步,护在阮青逍的身前,黑黝黝的眸里闪着警色,“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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