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逍仿若被搁置许久,缺了润油的木傀儡,迟钝且缓慢的机械转过脖子。
今日里,阳光正好,金色的光泉流淌过雕栏花窗,有一片正落在旁边光亮的乾坤镜上。
镜中印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黑影略高过白影大半,轮廓分明而凌厉,他垂着头,看向白影的神情既茫然又错愕。
白影浑身犹如雪铸,发是白的,脸是白的,衣也是白的,眉眼如江南景里晕开的潺潺水墨,一点朱砂不偏不倚落在唇上,染了唯一的一点艳色。
许是因为刚醒,他衣着未有往日里的一丝不苟,领口微散,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和凹凸有致的锁骨。
逍楚河眸色深了深,视线扫过阮青逍线条流利的腰臀,瘦削的肩颈,最终落在他的面上。
那是一张,令人见之忘魂,生出占为己有肮脏念想的绝美面容。
他心脏跳得有几分快,血液沸腾,连呼吸都有些沉重。
那些关于这个人的旧日记忆纷涌而来,堆叠成山,痛苦也好,欢愉也罢,只要是这个人赋予的,他皆甘之如饴。
刻在逍楚河骨血里两辈子,或者成百上千辈子的的□□开始蠢蠢欲动,如要喷薄出的炙热岩浆吞没一切目所能及处。
让他红着眼尾在他怀里低泣,单薄的身躯颤抖,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沾满他的味道。
那双沉淀的眸底微微发红,逍楚河喉骨滚动,那是一个克制又难耐的动作,他声音有些喑哑,看似从容的背后,深埋着烫化了人的情|欲。
“师尊?”
阮青逍死死盯住那道白影,白影也死死盯住了他。
直到逍楚河迟疑的声音响起,阮青逍才不得不接受,他确实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当着这小臭崽子面掉马的事实。
谁掉马了?
哦,阮青逍盯着镜子里的脸面无表情地想,原来是他掉马了。
猝不及防,防不胜防,防不及防,防……他是杀崽灭口呢,还是杀崽灭口呢?
屮艸芔茻!老子怎么就掉马了啊啊啊啊啊!
九九九;【┌(。Д。)┐宿主大大冷静!淡定!不要方!】
阮青逍:算了,累了,毁灭吧。
他怎么就能好端端就能掉马呢?阮青逍百思不得其解。
虽说昨夜里确实是满月,但他也没碰灵……视线猛地落在桌案的酒坛子上,记忆回笼,阮青逍顿时想穿回昨晚,狠狠扇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让你嘴馋,让你贪杯,谁家雪碧用灵泉水泡的啊!!!!!
阮青逍内心狠狠唾弃了一番,头脑风暴,眼下重中之重,还是得先想个说辞来糊弄一下这小崽子……
然还没待他琢磨出来,逍楚河似乎先回过了神。
他放下手中托盘,轻声开口,声音很稳,却带着阮青逍读不懂的情绪,“当年救下我的,果真是师尊”
一阵风从窗间吹来,纱铃叮当。
望着垂眼不看他的青年,阮青逍眉心微微一蹙,还没来得及开口,逍楚河又道:“师尊当年,其实是很想杀了我的吧。”
阮青逍心里咯嗒一下。
青年自顾说下去,嗓音里带着几分自嘲。
“因为我发现了师尊的秘密,所以我活着,于师尊而言,就是个天大的麻烦。如果我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天下所有人都会知道青逍道主返老还童的秘密,可偏偏师尊那么心软,还是收我为徒,多年悉心教导,如今……”
逍楚河上前一步,微微昂颚,露出修长脖颈,他闭上双眼,虔诚的如心甘情愿被奉献于神明的祭品。
“我再一次发现了师尊的秘密,而这天下能保守住秘密的,只有死人。”
阮青逍:……
这小子搞毛线?!搞毛线?!
看着就差没往他手里送的脖子,阮青逍内心有些抓狂,他几乎就想咆哮了。
虽然他一开始确确实实动过要杀了他的念想,但那完全是出于对前九十九世逍魔头的恐惧而迁怒,并不是因为逍楚河说得这件事。
而且,这算是什么秘密?要按逍楚河这么说,那他第一个要干掉的也准是裴厌这个‘同伙’好不好?!哪有这小崽子什么事?
阮青逍几乎要被气笑了。
他本来还因为掉马这件事有些忐忑,现在纯属就是活生生给气精神了。
看着昂头颇有一副烈士就义,视死如归的青年,阮青逍抽了下嘴角,没好气道:“一天天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他在桌边坐下,正要舀粥来吃,逍楚河却率先替他盛了一碗,恭敬又小心翼翼地放他面前,只是仍旧垂着眼,不敢多看阮青逍一眼。
阮青逍:……
老子是美杜莎还是什么东西?多看一眼是能将你这个小兔崽子变成石头,还是吃了?
眼看都到了这一步,阮青逍也没再想寻什么借口来遮掩,只指了下对面位置,叫逍楚河坐下,斟酌了下话语。
“看见便就看见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虎毒都尚且不食子,怎么,在你心里,为师竟一直都是这种人吗?是为了点小事,就要对自己徒弟痛下杀手的人?至于当年……”
阮青逍话音微顿,在逍楚河抬眼急急想要解释的神情里一摆手,示意容他先说完。
“你也没说错,但不过只是本尊嫌你是个麻烦罢了,本尊不会养孩子,也曾说过,傲羽会乃本尊关门弟子,你是靠你自己的努力让本尊认可的,有如今这番模样也全是你自己勤勉所为,同本尊实际并无多大干系。”
他难得一次对逍楚河讲了这么多的话,连自己都有些不习惯,总觉得有些别扭,又有些矫情,便干脆舀了勺甜粥含一口入腹。
看着神情怔怔的青年,阮青逍又趁热打铁道:“至于今日的事情,为师相信,你必是不会胡乱传的,至于为师的这副样子……人在世上,总会有许多身不由己之事。”
逍楚河喉骨滚了滚,“师尊的这个秘密,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吗?”
当然不,阮青逍咽下口中甜粥正要回答,但看着小狗崽子忽然亮起来的期待双眸,他想了想,十分干净利落的将裴厌从‘人’这一列里踢出,面不红心不跳地点了点头。
就当哄哄这小崽子了,想起方才他乖顺伸脖子的模样,阮青逍心下既好笑又柔软,连着眸光都不自觉地温和了几分,他垂着头吃粥。
没留意对面本乖顺的青年缓缓勾起唇角,笑容里有说不出的邪气。
他的师尊可真是,太好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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