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临湖旁的酒楼二楼,阮青逍的余光不时扫过斜对面看起来没什么异样的逍楚河,心里十分莫名其妙。
好端端的,这小崽子怎么又给他涨那什么劳子的黑化值了呢?
小九没忍住,在他耳边发出蛤蛤蛤的笑声,阮青逍抽了抽嘴角,忍无可忍,顺手一个屏蔽砸过去,这坑货可真是干啥啥不行,看热闹第一名。
正思索着,冷不丁一双筷子伸来他眼下,阮青逍顺着望去,正撞进青年浓墨似的眸中,他心跳猛然漏了一拍。
那端逍楚河悠悠收回筷子,低声问询:“师尊,可是胃口不好?”
一旁吃得欢的少年闻言,顿时也停下动作朝阮青逍看来。
被一大一小,一黑一蓝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看,阮青逍无端觉着头皮一麻,他故作淡定嗯了一声,没去动碗中逍楚河夹来的肘子片,只又倒了碗茶,抿了一口。
黑发青年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低落下来,他垂着眼,连手中筷子也搁置了下来,“是弟子逾越了。”
阮青逍正心心念念方才莫名其妙涨起来的黑化值,此时见逍楚河这般模样,深怕这小崽子又一言不合就给他涨黑化,当即放下茶碗就夹了肉片入口。
酱汁蹭上他的唇面,又被鲜红舌尖轻轻舔过,只留下一层晶亮亮的水色,让那浅淡又薄软的唇看起来尤为好亲。
逍楚河喉骨极其隐蔽地滚动了下,视线一直落在上面。
蓝眼的少年眸珠一转,手中筷子滑开撞上碗壁,发出响亮叮咚一声。
阮青逍下意识转眼看去,“怎么了?”
少年呜呜两声往前凑了凑,就朝阮青逍伸过来手。
少年名叫桑折,是个哑巴,不会说话,阮青逍原以是天生口疾才导致的如此,甚至动了帮其医好的念头,可却在他张嘴的一瞬间,心底猛然一颤。
桑折的口腔里空空荡荡,舌头被什么利器硬生生从根部斩去的,只留下一点残缺的萎缩肉块,也不知是何人下的毒手。
看着少年那双纯净的蓝眼,他心下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异瞳者,甚少为人,这孩子的父母,怕是至少有一方并非常人。
是同逍楚河差不多的出生,阮青逍心头顿时一软,连带看桑折的眸光也柔和不少,此时见他伸手来,虽有些莫名,却并未闪躲。
然下一刻,桑折在半空的手就被逍楚河死死握住,黑发青年看着他,神情没有丝毫异样,语气淡淡的,仿佛只是在阻拦少年的冒犯。
“师尊不喜欢旁人碰他。”
随着这句话而来的,是仿佛要将他手臂捏碎了的力道,桑折眯了眯眼,听懂了这藏在看似平静语气下的威胁和震慑。
这个男人在警告他,不要试图去碰不属于他的东西。
这可真有意思,桑折想,他深深吸了口气,陶醉于面前儒雅青年神魂血肉散发出的香气,那是足以勾动他味蕾,叫他垂涎三尺的味道。
三千年了,他饿了整整三千年了,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享用他的美食,但首先,得解决眼前这个满身臭味的碍事家伙。
珍贵的天材地宝旁通常都有守护觊觎的妖兽,他并不介意,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显得他的食物更加珍贵。
他看了眼逍楚河,湛蓝的眸底闪现不怀好意,逍楚河眉心微拧,还不待反应,就见桑折如变脸一般,在瞬间红了眼眶。
他反应剧烈地挣动起来,半张的嘴里,肉块蠕动,发出呜呜咽咽的悲鸣声,空着的手也拼命拍打逍楚河攥着他的那只手,泪水顺着眼角流下,冲去面颊上沾染的黑灰,让那一张脸顿时斑驳得像只流浪的狸花猫。
“楚河,”阮青逍眉心微微一皱,“你抓痛他了。”
逍楚河身型顿时一僵,如被火灼般猛然松手放开了少年,桑折连忙缩回手,抱着手腕,浑身上下哆嗦的不行,俨然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阮青逍有些心疼,正想宽慰一下,桑折却忽然抬起脸看他,一张斑驳小脸委屈巴巴,指了指自己的唇,又蹭了蹭。
阮青逍后知后觉,指腹轻轻一蹭,蹭下一小片油脂来。
他眸光顿时柔软下来,还不等动作,逍楚河却先一步拿来帕子,握着他手轻柔擦拭起来。
阮青逍的手指很好看,骨节匀称又修长,犹如雨中白笋一般,连肌肤都泛着冷润光泽,令逍楚河移不开眼。
上一世里,他最喜欢的就是他师尊的这一双手,常常握在掌心,含在嘴里,由着它颤抖,蜷曲,挣扎,如被扼住长颈而无法挣逃的天鹅,美丽又脆弱。
“好了,”阮青逍有些奇怪地抽回手。
这孩子怎么回事,不就是沾了点酱,怎么都快给他手指蹭秃噜皮了呢。
但他也没多想,只是将视线落在了桑折的身上,心里顿时有些犯愁。
这孩子……应该怎么安顿?
按照原计划,来千机楼探问过消息后,阮青逍就想领着逍楚河往埋骨深渊去了,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再有大半年后,会发生一次状况极为惨烈的天魔突袭事件。
而逍楚河的魔脉也会受此牵引,开始觉醒。
这种早就被设定好的大事件,纵使阮青逍能提前知晓剧情,也是无法更改的,最多只不过是提早做些准备罢了。
一顿饭很快就到了尾声,夜幕降下,天色已晚,外面竟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哗啦啦的雨声中,间歇闪过几道耀眼电光,伴着震耳欲聋的轰隆雷鸣。
去埋骨深渊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情,阮青逍也就并未产生冒雨赶夜路的念头,想着不若在城中歇上一日,待明日里离城也是不迟的。
便就朝小二招呼,要了三间客房,打算留此暂歇一夜。
但话还没说完,他的袖子就被人轻轻拽了拽,阮青逍看过去,蓝眼的少年满眼依赖,紧紧拽着他一角衣袖,如小兽般朝他依偎而来,在雷声响起时,闭上双眼惧怕地颤抖身子。
这一瞬间,阮青逍恍惚间好似看见了年少时的逍楚河,他下意识去追寻青年的身影。
青年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只一抬眼就能看到,他面上没什么表情,无波无澜的目光正落在桑折拽着阮青逍袖子的那只手上。
似察觉阮青逍朝他看来,逍楚河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了眼,眸底似涌着一片很深的落寞。
不知怎么的,阮青逍忽然觉着心头刺挠得厉害,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上滚扎了一圈,他看了眼依偎在身旁的少年,轻轻叹了口气。
桑折最终也没能争取到和阮青逍同住一室。
那位看似心软好说话的青年只是好脾气地摸了摸他的发顶,便将他丢给了逍楚河。
在看不见那道清风霁月的身影后,攥着他领子的男人迅速沉下了脸。
“离他远一点,”天魔的瞳孔泛起血色,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身后落在墙面上的影子蠢蠢欲动,似要将他吞之而后快。“他是我的。”
桑折眯了眯眼,几分挑衅地冲他咧开了嘴。
清脆的少年音响在逍楚河耳中。
“该离他远一点的是你,不怀好意的臭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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