硃砂带着宫外消息进来的时候,  司牧正在批折子吃糕点。

    最近可能是天气冷胃口好了些,司牧吃罢早饭后总想吃点零嘴。

    胭脂在旁边伺候,精致的白瓷小盘中原本放了有四块酥黄独,  被司牧吃了一块又捏走一块,  如今还剩两块。

    酥黄独外壳焦脆,里面包裹着的是软糯熟芋,香味馥郁,口感层次分明,甚是香甜。

    司牧最近很是爱吃这个,  外表看着酥酥脆脆,  但一口咬下去里面却是甜甜软软的,  像糖心一般。

    他就喜欢吃甜的。

    如果不是怕积食,  四块哪里够他吃的,  他一上午能断断续续吃完六到八块。

    要知道平时司牧的胃口跟只小鸟一样,  每样菜只啄个两下就不吃了。能被他偏爱成这样的糕点,  实在不多。

    有时候司牧早饭甚至会故意少吃一些,然后留着胃口等这道饭后点心。

    今天早上更是没怎么吃饭,胭脂觉得这四块酥黄独怕是不够他吃的,  想着要不然再让人送些别的吃食过来,正好待会儿驸马会来。

    硃砂快步走到跟前时,  司牧手里的酥黄独才吃两口,他左手捏着糕点,鼓着腮帮子用右手点折子,声音含含糊糊地轻声嗔,“提到新税没几个积极的,  一说起过年发津贴,  一个比一个会说。”

    如今已经十一月,  算算也快过年了,朝臣们便开始期待起过年津贴以及炭补。

    天一冷,就到了用炭的时候。大司朝廷慷慨,以往每年冬天都会给官员们发一笔银子,补贴炭钱。

    外面从早上就有些起风,司牧穿着棉衣坐在御书房中没有感觉到冷意,甚至连件厚大氅都没披,因为御书房中从十一月初就已经开始点炭盆。

    他畏寒,手脚经常冰凉,没有热气握不住笔。

    司牧抿着油光的薄唇,右手提起朱笔,在折子上回了一行话,大体意思是新税没落实,今年就没钱。

    国库的情况朝臣心里又不是没数,现在还抱着幻想拿炭补来试探他,简直可笑。

    硃砂站在龙案前,等司牧写完才轻声开口。

    “主子。”

    司牧感觉到面前一阵冷意进来,就知道是硃砂,他放下笔,靠在龙椅上,小口咬着糕点吃得斯斯文文,声音也带有熟芋的甜香软糯,“怎么了?”

    他朝门口方向看,硃砂进来的急,也没关门,有风吹起来,“阿柚呢?”

    司牧穿的这身翠青色棉衣在点着炭盆的御书房里还算暖和,如果出去肯定很冷。这不,门打开他就感觉有凉意卷着他伸在前面的脚踝。

    司牧猫一样,把腿缩回来,啃着糕点看向硃砂。

    “阿柚怎么还没过来?”司牧以为谭柚来了才开的门,如今看来好像不是。

    可谭柚今天太学院放假休息,按理来说应该跟平时一样过来陪他了,怎么今日来的这么晚。

    硃砂斟酌了一下,将事情从头到尾跟司牧理一遍。

    可硃砂刚起了个头,司牧便慢慢坐直身子,黝黑的凤眸盯着他看,“说阿柚。”

    硃砂道:“驸马当街被人刺杀,具体伤情不清楚。”

    他不在现场,传来的消息只能是个大概,比如谭柚伤情如何,这么细节的东西,硃砂是真不知道。

    他收到消息的时候,京兆尹府的衙役刚去街上,事情的记录还没出来,具体详情了解的不多。

    可如今谭柚至今没进宫,有时候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司牧坐在椅子上,脸色一如既往地平静,唯有听见谭柚遇刺的时候,捏着糕点

    往嘴里递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他吞咽完嘴里的糕点,声音清晰冷静,像是没受半分影响。

    “调一队禁军过去,直接将人从京兆尹府提出来,我亲自审。”

    “让沈御医……让所有在值御医过来候着。”

    “就说我丢了件极为珍贵的玉簪,着禁军封锁皇宫,只准进,不准出。”

    硃砂行礼,“是。”

    他快步出去办事,只留胭脂在跟前伺候司牧。

    司牧理智地处理完事情,伸手将盘子里的酥黄独拿过来一块。

    他垂眸继续吃酥黄独,一小口接着一小口,安安静静没有说话。

    跟刚才慢条斯理地吃不同,现在他只是机械地咀嚼然后吞咽。

    酥黄独里有香榧和杏仁碎,颗粒不大,但如果不细细嚼,吃的时候其实很难受。

    胭脂拧眉看着司牧。

    身在高位,很多时候情绪都是要压抑克制的,如此才不能不被人看透,才不会拥有软肋。

    比如在吃食上,司牧极少暴露自己真的喜欢吃什么,他这么多年,唯一执着的东西也就只有糖。

    因为先皇去世前,往他嘴里塞了颗糖果子,摸着他尚且稚嫩的脸,柔声说,“吃完糖,便不能哭了。”

    司牧眼睛没什么焦距,吃完手里的酥黄独连看都没看,甚至嘴里的还没咽完,就伸手去拿盘子里剩下的最后一块。

    胭脂拦他,将盘子移开,语气担忧,“主子,不能再吃了。”

    司牧也没执着,他坐的难受,想起来出去看看。

    只是起身的时候,身形晃了一下。胭脂一惊,连忙伸手扶他,然而司牧却先他一步用手撑着龙案拐角,突然弯腰吐了起来。

    他一共就吃三块,现在吐的干干净净。

    “主子。”胭脂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先皇刚去世时,司牧吃什么吐什么,那段时间就靠参汤吊着。

    胭脂先扶着司牧坐下,然后倒了杯温水给他漱口,又倒了杯水让他喝一点。

    “驸马定会没事的,否则这时候肯定会让花青进宫传消息。”胭脂抚着司牧单薄清瘦的后背,柔声安抚,“主子您在宫里先等着,驸马应该快来了。”

    “会来的,”司牧刚吐完,眼尾微红,眼里像是沁着水,雾蒙蒙一片,水雾遮住那双清澈干净的眸子,他仰头看胭脂,迷茫无助的像个被人丢下的孩子,轻声问,“对吗?”

    谭柚会来的,对吗。

    会进宫走到他面前,跟以前一样,笑着摸他脑袋,伸手抱着他的,对吗。

    不会跟母皇一样,从此变成冰冷的一个棺,躺在那座陵里。

    “驸马一定会来的。”胭脂语气坚定,伸手揽着司牧的肩。司牧双手捧着杯子,安静乖巧地将头往他怀里偏,轻轻靠着。

    司牧心里空空的,什么情绪都没有。

    他感觉自己像个木头人,没有感情没有体温,手中再温热的茶杯都捂不热他冰凉的指尖。

    司牧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甚至连谭柚是什么模样都忘了。司牧吃力的去想,但这个人就像是温柔的风一样,在他身边随处都在,可怎么都看不清形状。

    司牧能细细数清他跟谭柚的点点滴滴,连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得,但就是不记得她的脸了。

    他怎么能不记得了呢?

    司牧心里慢慢开始慌乱,他从胭脂怀里坐直,轻声说,“我想出去等她。”

    “好,”胭脂柔声道:“那我为您拿一件大氅。”

    司牧放

    下茶杯,迎着风站在御书房廊下台阶上。出了屋子,他身上最后一丝暖意也被风卷走。

    司牧有些恍惚,他是不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其实大司早就没了,谭柚也不过是他死前最后的幻想,她怀里的温度,自己真的细细感受过吗?

    拥抱他的,到底是谭柚,还是那场火?

    身后沉甸甸带着分量的大氅罩在肩上,胭脂站在他身前为他系带子。

    司牧微微摇头。

    他现在分不清自己是冷是热,他现在连什么是真实跟梦境都分不清。

    他恍惚地站在门口廊下,静静地看着远方那道圆门。

    司牧过于冷静,以至于胭脂站在他身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也不敢再说,只默默立在他身后陪着,朝通往御书房的那道门看。

    皇宫忽然封锁,这个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往外飞,所有朝臣都在猜测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吴思圆跟谭老太傅一共递的折子,请求进宫。

    司牧一概没理。他像个木雕,从出来到现在,差不多小半个时辰,动都没动过。

    御医们早就到了,现在全站在御书房廊下,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都露出忐忑不安的神色。

    她们本以为是司牧身体有恙,如今看来今日叫她们过来,不是为了长皇子。

    但是长皇子这个样子,比生病还可怕,他越是面无表情,御医们越是害怕。

    今年不过才刚入冬,还未下雪,皇宫就已经被一股肃杀之气所笼罩。禁军封锁皇宫,这堵围墙里面的每一个人,都犹如处在冰冷的雪天寒冬之中。

    手脚哆嗦,心里发颤。

    廊下台阶上的司牧穿着翠青色的棉衣长袍,披在身上的大氅是狐狸毛滚边的雪白锦绸布料,上面绣着祥云。

    本该是好看的两种颜色,有晴天白云的意境。在这个季节,青色又极为鲜艳鲜活,何况是翠青,更是彰显着蓬勃向上的生机。

    可如今这雪白的大氅压在司牧肩上,就像是沉甸甸的厚雪,掩盖住翠青色的嫩苗。

    青色被白色冲淡,像是被抽去生机,颜色逐渐变淡,失去鲜活。

    司牧浓密纤长的眼睫落下,轻声跟胭脂说,“一刻钟后,阿柚如果还没进宫,便去养心殿。”

    胭脂脸色微沉,低声应,“是。”

    风卷着司牧的衣摆一角,卷起整个皇宫的心。

    直到硃砂跑着过来,圆脸上挂着笑意跟轻松,大声朝廊下喊,“主子,驸马来了,没什么大碍。”

    整个廊下的御医闻言眼睛瞬间亮起来,齐齐舒了口气。如果能听到她们肚子里的声音,此时肯定全部都是心脏落地的声响。

    至少,她们今天平安无事了。

    司牧眼睫煽动,像个僵硬的提线木偶,缓慢地抬眸朝前看。

    谭柚穿的还是那身深绿色长袍,在这个萧瑟的时节,几乎刚抬脚跨过圆门就能看见她的衣摆颜色。

    司牧缓慢下台阶朝前走,脚步从僵硬缓慢到小跑往前。

    那张一直模糊的脸,现在看着朝他大步走过来的谭柚,司牧脑海中才慢慢有了清晰的轮廓。

    谭柚的身形不仅出现在御书房圆门处,也出现在司牧的整个记忆里。

    她是鲜活真实的,她不是一场梦境。

    司牧大步朝谭柚跑过去,身上披着的大氅掉了都没回头,他眼睛直直看着谭柚,几乎是扑上来伸手搂住她的脖颈,将脸埋进她颈窝里,“阿柚。”

    声线都在紧绷轻颤。

    谭柚快步朝前,张开双臂接着他,将人揽进怀里,掌心轻柔抚摸

    他单薄的背,垂眸温声道:“我没事,别害怕。”

    真实跟虚幻被打破,司牧落进熟悉的温热怀抱里,被人紧紧拥着。

    空空的心被熟悉的体温跟气息一点点填充塞满,慢慢踏实下来,感觉满满涨涨的。

    司牧手指攥紧谭柚颈后衣服,指关节绷的发白,手背青筋凸起,哑声说,“我以为是梦。”

    他道:“还好你回来了。”

    谭柚平时极少在人前失礼,此时却低头轻吻司牧微凉的发丝,张开自己身上的大氅,将他整个裹了进来。

    她揽着司牧微微转身,背对着廊下的御医们,用兜帽盖住自己跟司牧。

    光线瞬间暗淡下来,谭柚单手抚着司牧的脸颊,偏头吻他的唇。细细碎碎的吻落在他嘴角处,像是无声又细密的安抚。

    她知道他可能会担心,但没想到司牧会这么担心。他刚才站在廊下的样子都不像是担心,而是怕失去。

    谭柚闭上眼睛就能想起进圆门时看见的司牧,毫无生机地站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站在廊下被风卷起衣摆的时候,像片脱离枝干的树叶,好像随时会被风带走。

    他安静的样子,让谭柚说不出的揪心,心脏处的闷疼比利刃划在脖子上还尖锐,还深刻。

    她只知道自己栽种的那棵桃树已经在谭府后院里深深扎根成长,但没细想过司牧不知何时竟也爱她这么深。

    司牧没有半分平时的主动热情,呆愣愣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攥着谭柚的衣襟,仰头咬住她的下唇,随后慢慢加深这个吻。

    许是尝到了谭柚口中的甜味,许是在兜帽下吻的时间过长,亦或是谭柚无声的纵容迁就,总算让司牧身上有了热乎气。

    等从兜帽下出来时,司牧苍白的脸色总算恢复了些许血色。

    他眼睛盯着谭柚的脖颈看,那里有一道细细长长的伤,血迹应该被她来的路上擦掉了,现在只是一条浅粉色的血线。

    脖颈处的伤,关乎动脉,又是最脆弱的地方,所以伤的再浅也疼。

    但刚才他扑过来搂谭柚脖子时,谭柚连眉头都没皱,毫不犹豫地伸手接住他揽在怀里。

    “还伤了哪里?”司牧手指停在谭柚伤口附近,黝黑的眼睛看着她,“别处呢,伤着了吗?”

    “没有,”谭柚抬手抚了抚司牧发红的眼尾,“若是再晚进宫一刻钟,这伤说不定自己就好了。”

    她若是再晚进宫一刻钟,这天就已经变了。

    司牧笑,甜甜软软的,“我们去检查一下,我把御医们都给你叫来了。一个检查完,另一个再检查一遍。”

    谭柚,“……”

    御医们,“……”

    竟分不清他是在折腾谁。

    谭柚点头,“好,听殿下的。”

    司牧眼里的笑意这才明亮几分。

    胭脂从地上将司牧掉落的大氅捡起来,掸干净正要送过去的时候,就见谭柚已经解开她衣襟处的带子,将大氅从身上脱下来,披在司牧肩上。

    谭柚垂眸低头,站在司牧身前,认真的给他将大氅带子系好。

    司牧直白地盯着她看,一寸寸地看,仔细的程度像是在检查自己的宝物有没有其他地方被磕着碰着了。

    两人有小半个头的身高差,谭柚的大氅披在司牧身上,衣摆落在地上。

    谭柚犹豫一瞬,借着身体跟大氅的遮挡,将手搭在司牧腰上,“若是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别生气。”

    司牧,“?”

    他今天的腰带是布的,从后面灵活一解便能解开。谭柚动作过于熟

    练,以至于司牧还没反应过来,腰上衣袍一松,腰带就落在她了手上。

    司牧,“!”

    司牧眨巴眼睛,抿唇伸手用掌心轻轻贴谭柚的脸,然后捏了捏,神色茫然语气纳闷,“是阿柚吗?”

    这还是他那个在人前都极少牵他手的谭柚吗?

    这都快“当众”解他腰带了!

    谭柚用腰带将大氅系在司牧腰上,他腰肢纤细,轻轻一勒,束成一截细腰。

    谭柚将大氅拢好,抬眸看司牧,“是。”

    司牧眸光清亮,抿起唇角,将视线缓慢从谭柚脸上移到地上。他低头看,大氅衣摆在他鞋面上,既不会踩到,也不会绊到。

    司牧耳朵有些热,脚尖俏皮地往上翘了一下。

    他拿眼睛看了一眼谭柚,又看了一眼谭柚,抿了抿唇,才矜持地小声说,“挺好的。”

    像是一语双关,不知道是说腰带系大氅挺好的,还是公然“调戏”他的谭柚挺好的。

    两人抬脚进御书房,御医们跟在后面,可能是心境不同,这会儿再看司牧身上的翠青色衣袍,竟觉得颜色鲜亮好看,站在深绿色衣袍的谭柚身旁,司牧身上满满都是翠青青的生机。

    隔着一个屏风,谭柚被御医们一对一的检查。

    谭柚感觉自己像个考试用具,是用来年底考核御医们的,而考核内容便是在她身上找不同。

    “膝盖处有擦伤,不严重。”

    “手臂上有淤青,应该是挡了什么袭来的重物,但也不严重。”

    “脖颈处的刀伤比较浅,依旧不……”

    御医还没说完,就对上司牧的眸子。那双凤眼在看她时可没有半分乖巧笑意,而是锋利又淡漠,像把悬在脖颈处的刀。

    “都不严重?”司牧捧着手炉轻声问。

    他指尖温热,指腹缓慢摩挲手炉上的花纹,看向御医,“若是有后遗症呢?”

    御医一顿,差点脱口而出:

    ‘您说的后遗症是指留疤吗?’

    谭柚那道伤不深,根本不会留疤。

    但御医不敢说,只低头道:“那臣还是再检查一遍吧。”

    已经三个御医了,答案都一样,只是措词不同。

    谭柚的确没受什么重伤,手臂上的淤青应该是打斗时留下的,膝盖处的擦伤应该是救孩子时擦在了地上。

    直到沈御医说,“的确没事。”

    她在司牧面前向来能说上话,态度也没其她御医那么拘谨,“她也是配合你,你说要御医们挨个给她检查,她便在里面坐着不动。”

    司牧掌心里滚热却不觉烫手,软声说,“因为她是阿柚。”

    “对对对,幸亏她是谭柚,但凡换个人,都不会这么无底线的纵着您。”沈御医道:“殿下,驸马真的没事。”

    谭柚也不是个没脾气的人,可她对司牧向来没有脾气。

    司牧也就是太担心了,所以才需要不停的求证,从不同的人口中得到同样的答案,才能放心。

    “真没事?”司牧巴巴看着沈御医,想听一个肯定的答案。

    沈御医举手发誓跟他保证,“真没事,我拿我自己跟我从业多年的经验保证,真没事,最多三五天,连淤青都能消。”

    司牧这才轻轻舒了口气。

    还好没事。

    司牧摆弄手炉,长睫掩下眼底心思,薄唇抿成了一条缝。

    谭柚没事,那便能细细的算这笔账了。

    御医们从御书房离开后,同时禁军收队,皇宫解封。

    硃砂往外给出的理由是,“殿下的珍宝找到了,原来是虚惊一场。”

    虚惊?刚才那阵仗可不像是虚惊。

    若是这“珍宝”没能进宫,宫里情况如何,没人能知道。

    吴大人等人一直等在宫门口,是亲眼看着谭柚进去的,也是看见了谭柚,谭老太太才坐回马车里等着。

    这短短的一个时辰,朝臣们心中都猜想出无数可能。但众人心里清楚,司牧若是这时候动武,根本就不是明智之举。

    可不管怎么说,现在禁军收队,笼罩在众人头顶的肃杀之气消散,连吹在脸上的风,好似都没刚才那么锋利了。

    硃砂往外环视一圈,这会儿陆陆续续来了不少重臣。

    她们都等在宫外,没有司牧的指令,谁也进不去,包括谭老太傅。

    如今“珍宝”找到,大家都松了口气。

    硃砂笑盈盈问,“现在还有哪位大人要进宫啊?”

    吴思圆顿了顿,递上折子,“臣请见皇上。”

    硃砂收下折子,吴思圆进宫。

    其余大臣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就见谭府马车上传来声音。

    谭老太傅笑呵呵说,“我进宫。”

    她双手抄在袖筒中,看向硃砂,眉眼慈祥声音和蔼,“老妇想去见识见识这‘珍宝’,看看到底长什么样。”

    众人,“……”

    那你照镜子不得了,反正跟你和你女儿长得极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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