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生感觉到了自己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劲敌。最棘手的敌人往往都有一个特征,那就是你对他不够了解,不够了解就根本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去应对最合适,这帮本部来的家伙有些太不可琢磨了一些,别说是他不擅长人际交往,就连一向做事周全的女助理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路明非从车里探出个脑袋出来,操着一口从日漫里学来的蹩脚日语:“那个……瓦塔西瓦……路明非……得斯。”
他伸出手,指间夹着一张酒店的名片,源稚生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三个人根本就是把他当作了导游一类的人物。
源稚生深吸了一口气,做了一个深鞠躬:“在下源稚生,卡塞尔学院2003级进修班毕业,欢迎本部的各位专员光临日本。”
他说的是纯正的中文,路明非不禁一愣,想不到这位接机的导游还是一位前辈师兄,那他们确实有点轻慢了,于是他连忙竖起了大拇指:“你滴中文……大大滴好!”
源稚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帮家伙,于是只好面无表情地看向恺撒:“恺撒·加图索?你是这个组的组长没错吧?”
他觉得自己跟那个哑巴一样的面瘫杀手男和思路清奇的二货多半会产生沟通障碍,这个金发骚包或许勉强还能正常交流。
“我是,开车吧。”恺撒摆了摆手。
源稚生再次深呼吸,压住心里的火气,把一张文件递给了恺撒:“那么请组长签字。”
文件是全日文的,恺撒扫了一眼,基本看不懂,他没学过日文,这个小组里只有路明非会一点连半吊子都算不上的日文,对看文件也没什么帮助。
“这是什么?入住酒店的账单?你需要我的信用卡么?”恺撒问道。
“不是,这是你们的遗体处理方案。这次的任务风险系数很高,如果你们不幸遇难了,我们可以为你们想办法将遗体空运回各自的家乡。”源稚生毫无波动地说。
这是暗示,他想提醒这些本部来的还没毕业的孩子们,这不是一场旅行,而是一次危险的任务,但凡任务过程里出现了任何一点问题,他们唯一的下场就是变成尸体被默默地运回故乡!
“原来是这个啊,还行,毕竟我也不想我的追悼会开在日本。”恺撒熟练地签上自己的名字,“你知道我的国籍吧?目的地就填波涛菲诺。”
“我代他签字吧?我和他都是中国人,老家一个地方,连高中都是上的同一所。”路明非指了指楚子航,他一上车就在闭目养神,“一起运也方便不少。”
源稚生麻木地收起文件,越是接触这这个奇怪组合,他就越是感觉到混沌。
源稚生不知道的是,他面前的这仨人虽然执行任务的经验不如他丰富,但这种遗体遣返协议基本上每次都签过,他拿出这东西并不会让他们有什么惊讶,只当是任务的正常程序。
“日本分部的比我想象的要好不少啊。”恺撒点评了一句,“至少你们的工作很细致。”
源稚生扯了扯嘴角,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决定少和他们交流,免得自己的思路被打断。
但恺撒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试试我送你的那支高希霸,纯正的古巴雪茄,你要是喜欢的话,我的箱子里还有整整一大盒。”
源稚生火气又冲了上来,恨不得一拳打在他那张灿烂的笑脸上,但却没有办法,他们的行为追究起来只不过是自娱自乐而已,源稚生找不到发火的借口。
“那么今后的几天里,还请各位多多关照了。”源稚生只好说。
“对了,你们日本人现在还流行男女共浴么?”路明非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嗯,就是尊重一下当地风俗。对。”
也许自己亲自来接机根本就是个错误,派乌鸦和夜叉来接机或许更合适,他们一点更有共同话题,或者把这三个家伙浇筑成水泥柱打进盐碱滩里也不是不行……源稚生默默地想着。
“前面那辆黑色悍马车上的人注意了!我们是神奈川县警察!你们涉嫌一起暴力犯罪,立刻停车接受检查!立刻放下手中的武器!”喇叭声震天,远处那条安静的高速公路上不知何时已经停满了警车,全副武装的警察们已经沿着高速公路一线持枪瞄准了他们的方向。
“怎么回事?”路明非大惊,看向源稚生,“你们黑道组织在日本不是合法的吗?怎么把警察给引过来了?”
“组织是合法的,不过你们的身份现在不太合法,看看这里是哪里。”源稚生说。
路明非环顾四周,有些挠头:“这是什么鬼地方?我们不应该在成田机场降落吗?”
“没有成田机场,学院希望这次任务全程保密,所以你们不能在海关留下记录。”源稚生说。
“这么说我们现在的身份是偷渡客?”楚子航睁开了眼睛。
“你们日本抓偷渡客都这么严格的么?我们才刚下飞机,几百条枪指过来!这是抓偷渡客还是剿匪啊?”路明非说。
“显然不是抓偷渡客那么简单,”恺撒掏出望远镜看了一眼,“他们甚至带着雷明顿700狙击枪,这已经是日本警察常规装备之中能调动的最强活力了,看来我们是另有麻烦。”
“车里的人听着!你们还有十秒钟时间走出车外!否则我们就开枪了!”喊话声严厉起来。
路明非依次看了看楚子航、恺撒和源稚生:“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上百条枪指着呢,反正我们才刚来啥都没干呢,在你们这偷渡不至于就地枪决吧?”
后面那句是对源稚生说的。
“他们不是盯上了你们,他们是冲我们来的。”源稚生皱了皱眉看向身边的女助理:“樱,夜叉和乌鸦是不是开我的车出去过?”
“昨夜凌晨出发四点返回,扫掉了横滨市一家俄国人开的夜总会,那些俄国人每个月从俄国偷渡几十个女人来日本,送到夜总会逼良为娼,做皮肉生意支付偷渡费,不愿意服从的就虐待或者直接杀掉。当地其他几家夜总会向家族投诉举报了,但俄国人拒绝接受家族的调查,所以家族决定给他们一个教训,领取任务的是夜叉的朋友,他们两个顺便去帮忙。”名为樱的女助理说,“夜叉做事的风格您是了解的,他一时兴起把那家店烧了。”
路明非眼睛一亮,来了来了!黑道经典剧情来了!“乌鸦”和“夜叉”这名字一听就很有江湖气,烧了一家逼良为娼的夜总会听上去也很有极道风格,最好是在夜总会废墟的熊熊大火前与心爱的俄国少女拥吻,这才有看点嘛!
“就这么简单?”源稚生问道。
“事情闹大了点,那家夜总会是一座有一百二十年历史的古建筑改造的,受到法律保护,所以引起了警视厅的注意,已经发布了对纵火犯的通缉令。”樱说。“您知道他们连高中都没上过,叫他们辨认出古物有些强人所难了。”
“这也不足以闹出这么大阵仗。”源稚生摇了摇头,“应该还有些别的什么。”
“那些俄国人之所以敢跟家族对着干,主要是因为当地的警察署的署长在给他们当保护伞,所以夜叉和乌鸦……”樱有些犹豫。
“该死!他们杀了警察署长?!”源稚生终于勃然大怒。
“倒也……倒也没闹那么大,他们只是变态,还没进化成变态杀人狂。”樱尴尬地笑了笑。
源稚生松了口气:“那还行,他们做了什么?”
樱脸色有些古怪,犹豫了一下才说:“警察署长有个帮他打理各种违法生意的情妇,夜叉和乌鸦冲进了那个情妇家里,把她从被窝里拖了出来,浑身缠上保鲜膜,在她身上摆满了生鱼片和寿司,做成了人体盛放在了警察署长的办公室里。现在喊话的就是那个警察署长,他们大概是锁定了这辆车的牌照。”
“你说得对,他们确实是变态。”源稚生面无表情地说,“而且还是蠢材,这种愚蠢的挑衅只是激怒对方而已,做了就做了,居然还敢做得那么光明正大,他们就不能把车牌遮上么?真是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
“有这种无厘头的手下最应该自省的应该是上级吧?这种人要是在学生会里,连一个星期都混不下去。”恺撒说。
路明非听得入神,连连点头,插嘴问道:“那两位,呃,‘乌鸦’兄和‘夜叉’兄,真的没上过高中么?我看他们做事颇有艺术感啊。”
楚子航看了看路明非,又看了看恺撒,没说话。
恺撒一时语塞,路明非也是学生会的成员,而且还算是学生会的大人物,这就是他为什么讨厌楚子航,楚子航话少,可是他就算不说说话也能正中他的要害。
“车里的人听着!把握你们最后的机会!我们要开始倒数了!”警察署长大声喊道。
“这都两分钟过去了,他们怎么才开始倒数?”路明非回头看了一眼,他想起来他们本该只有十秒钟才对。
“区区一个警察署长无权下令开枪,他刚刚应该是电话请示了上司。”源稚生说。
“意思是他现在可以开枪了是吗?”路明非瞪大了眼睛,“那我们还在这闲扯什么?赶紧下车吧,反正夜总会又不是我们烧的,他情妇的人体盛我们也没看到,咱们不背锅好吧?我们就说我们是偷渡过来打工的。”
“这种供词警察大概不会相信。”恺撒伸手揭开了第三排座椅上的防雨布,底下是一架单兵导弹、两把手枪和两把军用霰弹枪。
事到如今,良民的身份已经离他们而去了,就凭这些武器,他们罪名就不小。
“我们先走就是了。”源稚生发动悍马,油门踩到了底。
发动机轰鸣的巨大噪音响起,那是斯莱普尼尔号起飞了。
“坏了,这下我们连回去都没办法了。”路明非说。
“它再不离开就来不及了,”源稚生说。
路明非看到了,远处的海面上有战斗机的黑影在逼近,那显然是日本自卫队的f-16d战斗机,而斯莱普尼尔号怡然不惧,像是要反击。
斯莱普尼尔号机腹下的暗门开启,伸出了导弹挂架,路明非眼尖,看出了挂载的那两枚分明是响尾蛇导弹!
“这是要开战了吗?”路明非喃喃道。
“呼叫斯莱普尼尔号!呼叫斯莱普尼尔号!把导弹收起来!你想在日本领空开战吗?”源稚生拿起对讲机喊道。
“没事,只是空爆弹,吓唬他们一下。”机师只回了这么一句。
“这下麻烦更大了。”源稚生说,“自卫队大概也已经被惊动了,要是我们被捕的话,恐怕就不是进警察局的看守所那么简单了,我们会在自卫队的监狱里被一群军人拷问,让我们说出自己是哪一国派出的间谍。”
“那怎么办?”路明非有点傻眼了,这阵仗他真没见过,从拯救世界的秘密特工变成和一国政府对着干的通缉犯,这身份转变也太大了一点,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不用担心,日本分部会保障诸位的人身安全。”源稚生说,“这里是日本,我们的地盘,在这里我们制订规则。”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日本分部的手段了。”恺撒说。
源稚生一笑,然后对身边的女助理唤了一声:“樱。”
“明白。”樱忽然从副驾旁钻出,去向车后方。
这个温婉可人的少女在这一瞬间犹如沉默的刀锋,带着安静犀利的气场,她一边爬行一边脱掉了西装和衬衣,露出了下面的黑色连身甲胄,黑色的织物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金属刀刃,她贴着路明非向着第三排爬去,路明非能闻得到这个女孩身上梅花般微寒的香味,他脸上微微发烧,因为樱的身材此刻一览无余。
“忍者?”楚子航明白了。
樱打开悍马的后舱门,身形一闪,犹如没有重量一般翻上了车顶,犹如一只黑色的蜘蛛贴在了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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