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彦生回来的很晚。
他下了班去绕了脚路,看了趟肖雨田才回的。等他到了家楼下,万家灯火已经灭掉了一半。
赵彦生抬眼看了下四楼,402阳台那儿还透着从客厅溢出来的光。
今天一整天,叶迢都没个信儿。
他把摩托车停在了楼下,没急着上去,靠在墙根那儿拿出手机给叶迢发了条消息。
【在家?】
过了两秒,叶迢回复了。
【在。】
赵彦生问:【要不要下楼抽根烟?】
叶迢回的很简单:【好。】
没过多久,叶迢趿拉着拖鞋很快的下了楼。
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楼道口的那个身影,即使在朦胧的黑夜里也显得宽广有力。
叶迢渐渐放慢了脚步。
空气中弥漫着烟草的味道,叶迢并不抵触这种味道,反而她觉得在赵彦生这儿,这种味道让她心静。
“赵彦生。”
赵彦生回了头,嘴里叼着正在向上喷薄的烟。
他昂了下头,表示自己看到她了。
两人并排靠在墙根那儿站着,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夏日的空气黏腻,充满着干燥。叶迢舔了圈唇,往赵彦生那儿靠了靠。
“抽吗?”他递过来一包烟,叶迢低头看了眼,是他们第一次后他们抽的那包烟。
叶迢本来没想抽,但看到这包烟后,伸手拿了一根。
烟被她夹在指尖,反复的碾了一遍又一遍后,才被送入口中。熟悉的味道溢满了整个口腔,直达她那晚的记忆。
她朝赵彦生伸出手,示意给她打火机,赵彦生看懂了,往她手心里塞了个打火机。
打火机的火焰在温热的风里摇曳。
“怎么了?”赵彦生问她,“你兴致不高。”
叶迢本来想说没什么,顿了几秒后,她坦诚道:“的确,这个夏天有点支离破碎。”
赵彦生轻笑了声,“这个夏天还不算真正开始呢。”
“这还不算夏天?”叶迢无语,“那这里到底能有多热?”
赵彦生说:“四十度,也许吧?”
叶迢丝毫没有犹豫,“赵彦生,给我弄台空调回来吧。”
临了,她还加了一句,“我出钱也行。”
赵彦生吸了口烟,没说话。
叶迢把这视为赵彦生的默认。
过了会儿,烟抽完了,叶迢把它在墙壁上按灭。
她忽然没由来的说了句:“赵彦生,云散了。”
“什么?”他没反应过来,看了眼天。叶迢抬手指了过去,“刚刚那儿有团云散了,星星才露出来了。”
赵彦生果不其然看到了一颗星,孤独而又闪耀的挂在天空上。
“云散了,你要不要和我接吻?”
赵彦生看向叶迢,她的瞳孔很平静,没有□□也没有玩笑。他又看了她一眼,右手攀上了她的后脖颈,把她整个人往他这边揽了过来。
叶迢回应着赵彦生这个密不透风的吻,又加重了几分。香烟味在之间交换,叶迢对这个味道又多了一种回忆。
直到舌根发软,他们才松开彼此。
赵彦生问她:“明天要出去玩,开心么?”
叶迢说:“当然。”
其实她很少有计划的去一个地方玩,一是没时间;二是计划再三被打乱,自然而然她就没了想法。
虽然想去玩这事是姚旭昇提的,但现在好像更期待的是她。
赵彦生低声笑了下,“那小孩呢?”
叶迢说:“在家收拾行李呢。”
赵彦生虽然从小在县里长大,但他不木讷,能听的出叶迢语气中的情绪变化。他随口问了一句:“还在为昨天那事烦?”
叶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再过了会儿,她想清楚了,才开口说话:“今天,姚旭昇和杨鸣在花鸟市场的门口撞上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杨鸣的一车花全碎了,他也不是不想赔,只是说话方式太激进了,惹的双方都不太高兴。”
“他不喜欢这里,连带着这儿的人都不太喜欢。”
叶迢去看赵彦生的表情,他的神情很自然,仿佛并不奇怪她说的这些话。
“很正常。”他的声音很淡,“见过世界的人都不会喜欢这里。”
“那你为什么喜欢?”叶迢说。
赵彦生踢了下脚边的石子,故作轻松,“谁会不喜欢自己的家乡啊?”
叶迢没说话。
赵彦生以为叶迢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准备问她要不要上楼时。
她开口了。
“赵彦生,可是我有点喜欢这里。”
夜里没有多余的声音,街道上月色朦胧。
赵彦生看向叶迢的脸,她在黑夜中若隐若现,美丽的像希腊神话里的维纳斯女神。
他没法从叶迢的神情中解读出什么,但是不重要。
赵彦生没法用贫瘠的语言表达此刻对叶迢的感觉,但是胸腔里传来的震动一声高过一声。
他以为自己在和叶迢的这场游戏里不会输,而这一刻,他觉得他也赢不了。
/
第二天一大早,叶迢就被闹铃声吵醒了。
距离他们昨天约好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叶迢一刻没耽误,从床上跳下来直奔卫生间洗漱。
早上八点,她和姚旭昇准时拎着行李,站在楼下等赵彦生。
等了会儿,赵彦生开了辆车过来。
“赵彦生,你哪弄来的一辆车啊?”叶迢还以为赵彦生会带他们去坐什么旅游大巴,报名一个两天一夜的旅行团那种。
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他们面前,赵彦生从车上下来帮他们拎行李,“我找刘阿嬷他们家借的,到时候加满油还给他们就行。”
姚旭昇没理会赵彦生,自己把行李拎去了后备箱。
叶迢自然而然的坐上了副驾,拿出了手机给赵彦生导航。
开出云县之后,风景广阔了起来。
路两旁的树愈加繁茂,枝桠沉沉,一连串的鸟儿腾空飞起,从一枝树梢划到另一枝。
叶迢坐在副驾上,看着窗外,嘴里哼着轻快的调。
湛蓝的天空,一眼望不到头的田野,还有远处山头上拔根而起的绿树,形成了一片又一片的绿荫。
它们连绵不断的映入叶迢的眼帘,叶迢没闲住,转头看划过去的风景。
赵彦生看了叶迢一眼,“坐好,颠。”
话音刚落,车身就浑身颤抖了一下,叶迢的脑袋直接磕上车顶。
“嘶——”叶迢皱着眉,不情愿的端坐在位置上。
碍着后座上还坐着姚旭昇,叶迢没有用眼神杀赵彦生,赵彦生也只是弯了弯唇,没说话。
“还有多久到啊?”姚旭昇玩了几把游戏后,有些坐不住了。
赵彦生看了眼导航,“一个小时。”
姚旭昇“哦”了声,在后座换了个角度继续玩游戏。
车内没人说话,阳光落在叶迢的身上,晒的她懒洋洋的。叶迢强撑着困意睁开眼皮,试图给自己在车里找点乐子,“赵彦生,车里有蓝牙么?”
赵彦生说:“好像有,你连着试试。”
叶迢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试着连了下蓝牙,摸索了半天终于连上了。她随机挑了首英文歌,音乐通过车载音响往外播放着。叶迢懒散的靠在椅背上,随着音乐的律动点着脑袋。
她看向赵彦生,男人硬朗的侧脸和高挺的鼻梁在阳光下泛着光,他没什么表情,眼睛注视着前方。许是注意到了叶迢的目光,赵彦生抽了个空回看了过来。
叶迢慌了神,挪开了视线。
开了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到了目的地。
说是一个生态度假旅游村庄,其实就是一个风景还算不错的客栈。
客栈依山傍水,周身的温度的确要比云县凉快的多。叶迢下了车,猛的呼吸了口新鲜空气,空气里新鲜的水汽和山水独有的味道迎面而来。
赵彦生去了后备箱拿行李,再回来时叶迢已经跑远了,小河边蹲着一个窈窕的身影。
赵彦生叫她:“叶迢。”
叶迢回过头,脸上挂着他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怎么了?”
“”
赵彦生突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愣愣的盯着叶迢。
这人,怎么这么容易满足啊?
叶迢跑了回来,语气里都带着兴奋,“刚刚叫我怎么了?”
赵彦生说:“没什么,就是叫你来办理入住。”
“哦。”叶迢的积极性被打消了一半,“那我们怎么住?”
“两间房,你一间,我和那小孩一间。”赵彦生说。
叶迢看了赵彦生一眼,“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赵彦生不解。
“你为什么不和我睡一间?”叶迢问的理直气壮,让赵彦生也愣了神。
“”
姚旭昇结束了游戏,推开了车门跳了下来。他看到正面面相觑的两人,“你们说什么呢?”
赵彦生看了叶迢一眼,“进去吧。”
姚旭昇有些摸不着头脑,跟在两人的身后往客栈走去。
赵彦生还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开了一间大床房,一间双床房。叶迢在旁边“啧”了声,又被旁的什么吸引去了。
开好房间后,叶迢拿着行李回了自己的房间。
进了房间后,叶迢才发现赵彦生给她开的是山景房,站在窗前就能看见窗外的山川和河流。她站在窗前看了会儿风景,回过神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到赵彦生,给他发了条消息。
【赵彦生,你为什么不和我睡一间?】
想了一圈,她发现自己还在纠结刚刚那个问题。
赵彦生过了会儿才回她,回的很简单。
【别刺激小孩。】
叶迢轻笑了声,收了手机。
他们躺了会儿后,叶迢换了套衣服,去敲响了他们的房门。
赵彦生和姚旭昇住在二楼,二楼的风景自然没有三楼的好,叶迢一开门就注意到了那扇半开的窗户,热浪涌进。
“你们怎么不开空调?”叶迢有些诧异,她可是在房间里吹了会儿空调才下来的。
姚旭昇正坐在床上发牢骚,“坏了呗。”
赵彦生说:“前台已经找人来修了。”
叶迢打趣姚旭昇,“那你要不去我房间睡,我睡你这儿?”
姚旭昇脸色微变,坚决的拒绝道:“我不要。”
“那你就等空调修好,别发牢骚了。”叶迢不用想都能知道姚旭昇刚刚说了些什么抱怨的话,她继续说:“出来玩就开心点。”
没等姚旭昇回应她,叶迢转过头接着问赵彦生,“我们下午去哪里玩?”
赵彦生低头看了眼手机,说:“下午没什么安排,你们想去哪儿?”
姚旭昇去的地方多,觉得这里是最不好玩的地儿,他没什么意见,把问题又抛回给了叶迢。叶迢把手往外一指,“我觉得,去小河里抓鱼就不错。”
“”
“?”
“我说真的,去河里抓鱼吧。”叶迢认真的神情有些让赵彦生意外。
“赵彦生,这河里的鱼能吃么?它们看起来很肥美。”
赵彦生顿了下,说:“不可以。”
“那好吧。”叶迢依旧没对那条河死心,“那可以去玩水吧?”
“可以。”赵彦生妥协了。
三个人在客栈里随便吃了些东西,就出了门。
客栈的门前是一条很长的小河,里面流淌的水都是从山上下来的,清澈凉爽。叶迢觉得这种凉爽让她很舒服,把手泡在里面不愿意拿出来。
赵彦生从客栈里借了把折叠椅,放在了小河边。姚旭昇对这兴致缺缺,但又不好拂了叶迢的面子,只好坐在一旁的折叠椅上,无聊的给四周拍着照片。
赵彦生和叶迢挽了裤脚下了水,河水波光粼粼,河底的鹅卵石磨的叶迢脚心发痒。
她坐在了河边,手撑在背后的地上,仰着头享受着从山谷里吹来的微风。
“赵彦生,明天我们去哪里?”
赵彦生低头看了眼手机,说:“打算带你们去最近的山上喝泉水,很清凉。上面还有座寺庙,挺灵验的,可以去看看。”
“寺庙?”叶迢有些感兴趣,正巧她最近的确挺迷茫的。她不信算命不信占卜,所以姚舒涵推荐来的她一个都没加。
“嗯。”
“那去吧。”叶迢觉得行。
赵彦生没说话,从口袋里摸出烟,点了一根。一瞬间,烟雾升腾。
“没看出来,你信佛?”他的声音很低,指尖掸着烟灰,烟灰零零散散的飘入了河边的鹅卵石的夹缝中。
叶迢被阳光刺的眯了眯眼,偏了头,“不啊。”
“我只信我自己。”
赵彦生张了张嘴,然后忽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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