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谢淮昱,柳施钗凝视着躺在床榻上的关氏,刚刚稍微舒展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等常嬷嬷回来,柳施钗才站起身,准备离开关氏的院子。
常嬷嬷的手上拿着柳施钗吩咐的珠钗,和先前于大夫送来的人参。
于大夫知道镇国公府现在的难处,并没有收下柳施钗送去的珠钗,和还回去的人参。
见状,柳施钗只好让常嬷嬷将珠钗和人参先收起来,将于大夫的大恩记在心里。等以后有机会,再偿还于大夫的恩情。
从关氏的院子出来,天色已经不早了。柳施钗今日经历了许多的事情,身体已经十分疲惫,她沐浴后,便躺在了床榻上。
乌黑的秀发柔顺地散在她的脑袋旁,越发衬得她脸蛋白皙,巴掌大的小脸惹人怜爱。
柳施钗闭上眼睛,缓缓进入了梦乡。
柳施钗梦到了那次参加狩猎,被发狂的马带入林子深处的场景。
当时正值深冬,林子内堆积着厚厚的积雪,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发狂的马在林中快速穿梭时,头顶枝头的积雪不时落在她的头顶,身上……
一开始她还能够听见父亲和兄长焦急呼喊她的声音,后来父亲和兄长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远,凛冽的风声充斥在她的耳边,直到她被发狂的马甩下马背……
那是她最恐惧和无助的时候,当时她狼狈地摔在雪地里,熟悉的兄长和父亲皆不在她的身边,周围看不见一个人,那匹发狂的马也不见了踪影。
她跌跌撞撞地在林中走了许久,也没有与来参加狩猎的父亲和兄长重逢,自然她也没有见到别人。诺大的林中似乎只有她一个人。
她因为在雪地中待了太久,患上了雪盲症,逐渐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又冷又饿,身上的疼痛似乎都变得麻木和僵硬。
双眼疼痛得厉害,她无法再睁开眼睛,耳边除了凛冽的风声,似乎还有野兽的嘶吼声。
当时她深刻的体会到死亡离她非常近。她本来就是一个身娇体弱的娇女子,平时连鸡都未杀过,以她当时的情况,她自然不是林中凶猛的野兽的对手。
虽然看不见眼前的景象,可是她敏锐的感受到林中的野兽距离她越来越近,野兽吐出的气息甚至喷洒在了她的脸上。
她做梦也想不到她有一日会葬身于野兽的口中,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野兽的爪子最终却没有落在她的身上,邢沉昀及时来到她的身边,救了她。
距离她非常近的野兽发出痛苦的嘶吼声,她这才知道刚才想要对她下手的野兽是一只凶狠的狼。
有灼人的鲜血滴在她的手背上,她不知道是邢沉昀的,还是那只凶狠的狼的。
她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既担心邢沉昀不是那只凶狠的狼的对手,也担心邢沉昀受伤了。
她的一双小手无助的朝前伸去,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的耳边传来大物倒地的声音,与此同时她的小手被一双大手给握住,邢沉昀告诉她,那只想要攻击她的狼被他杀死了。
当时邢沉昀才从外面求学回来,她与邢沉昀已经一年未见,或许是处于变声期的缘故,少年的声音与她印象中的声音有很大的不同。
后来她才知道,邢沉昀在林子里找了她一天一夜,为了保护她,还差点丢了性命。
当时邢沉昀杀死凶狠的狼后,将她背了起来,因为她被发狂的马带着走了很长的距离,她和他在林中走了许久,都没有走出林子。
她在林中待了太长的时间,又冷又饿,身上还有摔下马时受的伤,她趴在邢沉昀的背上,意识逐渐模糊。
以当时的情况,她自然是不应该昏睡过去的,而且她如果昏睡过去了,她可能永远无法醒过来了。
可是人的意识岂是那么容易可以控制的?她从小到大都是被人精心呵护着,往日里连手指头都未受过伤,在林子里遭了这么大的罪,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到了极点。
她的脸上传来疼痛,邢沉昀捏着她的脸,恶狠狠威胁道:“柳施钗,你如果睡着了,我就将你丢回给刚才那匹野狼,让群狼都来吃你的肉。”
闻言,她顿时清醒了一些。往日里邢沉昀对她说话都是和声细语的,她从未听见邢沉昀用这样恶劣的语气对她说话。
清醒的同时,她的心中有几分委屈。刚才那匹野狼就够可怕了,他居然还想让群狼都来吃她的肉。
最后邢沉昀自然没有将她丢给凶狠的狼,为了让她保持清醒,他一直在她的耳边说话。他具体说了什么,她已经没有印象了。
唯一有一点儿模糊记忆的是他好像让她以后不要再讨厌他。
她和邢沉昀从小认识,二人的感情向来不错,后来年纪稍长,她虽然有意与邢沉昀保持距离,她却从未讨厌过他,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语,或者当时她意识模糊,领会错了邢沉昀的话语的意思。
可是他既然这样说了,她自然要答应他的话语的。毕竟他是她的救命恩人。
邢沉昀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当时她好像听见他轻笑了一声,让人的心中痒痒的。她的唇瓣上落下一片温热。
可是她的意识还是越来越模糊,等她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她努力睁开眼睛,看见了邢沉昀清润的脸,他一脸欣喜地看着她,嘴中说着什么。
虽然她没有听清邢沉昀的话语,却看懂了他的口型。他说:“柳妹妹,我终于找到你了。”
她的唇瓣动了动,想要回复邢沉昀,却脑袋一歪,再次没有了意识。
昏睡前,她下意识地揪住邢沉昀的衣袖,远处似乎有父亲和兄长的声音传来。
然后等她再次醒来,她已经回到了镇国公府。她是被兄长和父亲送回镇国公府的,为了她的名声着想,除了威远侯府和镇国公府的人,没有人知道最先找到她的是邢沉昀。
她醒来后,并没有见到邢沉昀。原来邢大夫人不喜他为她冒险,将他带回了威远侯府,她和邢沉昀再次说上话已经是半年后。
那个时候的邢沉昀已经渡过了少年的变声期,声音清润如玉,如他的俊朗外表一般。
……
微风吹动纱幔,柳施钗缓缓睁开眼睛,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想到刚才梦中的场景,她的眉头久久未舒展。
她的心中想着,莫不是因为昨日邢大夫人逼迫她退婚的事情,她这才梦到了她和邢沉昀过去的事情?
柳施钗按了按眉心,这才从昨日做的那场梦缓过神来。
视线右移,柳施钗的视线落在了昨日谢淮昱悄悄塞到她的衣袖中的药瓶上。
柳施钗将白色的瓷瓶拿在手上,手指缓缓摩挲着瓶身。
昨日她没来得及仔细查看这个瓷瓶,这才发现瓶身不起眼的地方有‘橝园’二字。
柳施钗注视着瓶身上的橝园二字,久久未挪开目光。
“小姐醒了?”莺翠端着洗漱用品走了进来,笑着走向柳施钗。
最近柳施钗每日为柳家的事情奔波,她私心想让柳施钗多睡一会儿。
柳施钗回神,将白色的瓷瓶放回桌面上。她轻声问道:“孙管家起了没?你让孙管家给我准备一辆马车。”
莺翠的眼眸中浮现一抹讶异,不解说道:“小姐要出去?”
柳施钗的樱唇微启,轻轻“嗯”了一声。
虽然她不想承认,无论是母亲的病,还是兄长的消息,亦或者是在大牢的幼弟,去找谢淮昱,是最简洁和有效的。
……
一辆马车从镇国公府的后门悄无声息的驶出,马车外未有任何装饰,低调普通。最终马车在一座宅子前停下,宅子的上方写着‘橝园’二字。
柳施钗走下马车,抬眸看了上方的橝园二字一眼,她自报了家门。
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走上前,打量了柳施钗和身后的孙管家片刻。他恭敬地对柳施钗伸手道:“柳大小姐请。”
至于随柳施钗一起来的孙管家,则被另一名小厮打扮的男子伸手拦住。
孙管家担忧地看向柳施钗。他不知道这座宅子的主人是谁,也不知道柳施钗为什么要来这儿,他自然不放心柳施钗一个人进去。
柳施钗看向孙管家,温声说道:“你先回去吧,如果明日我还没有回去,你再来这儿找我。”
她的心中清楚,以谢淮昱的地位和权利,谢淮昱如果真想要对她做什么,岂是孙管家可以抗衡的?
至于为什么要让孙管家明日再来这儿找她,她也无法向孙管家解释。她想让太医治疗母亲,她想知道关于兄长的消息,和幼弟在大牢的情况,只是如果想让谢淮昱满足她的这些愿望,她或许要付出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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