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远激动的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这个山海宠物医院果然没白来,刚入职一天自己就收获这么大一个线索。傅文洲还是动物方面的专家,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可结果却让陆知远大失所望。
“你昏迷的时候我看过这个耳朵,就是狗的耳朵,没什么特别的。”
“可是它……不是狗呀。”
陆知远信任傅文洲的判断能力,也正是因为信任,在得到回答后才会如此失望。他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去,毕竟自己盼了那么久,盼来这么一丁点的线索,又很快被宣判死刑。
这滋味不好受。
可能是陆知远的心情看上去实在是差,陈间和同事申请了一下,带着陆知远去了关押着犯罪嫌疑人的病房。
陆知远进去的时候,他被手铐铐在床上,动弹不得,浑身上下就一张嘴是自由的。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知道傅文洲下手有多狠。
他浑身上下都裹着纱布,有不少地方因为伤口渗血,染红了纱布。而裸露出来的皮肤也不怎么好看,纵横交错的刀伤,根本数不清。
不用靠近都能闻到他身上浓浓的药味。
那人被铐着,就脑袋还算是灵活一点。他微微转动脑袋看见了陆知远,嗬嗬怪笑了两声。
“身体素质可以啊,挨了我一下这就能下床了。”
陆知远没理会他的挑衅,他把那残破的耳朵递到那人面前,“你知道这是什么动物的耳朵吗?”
他仅仅瞥了一眼就把视线挪开了,连说话的语气都比刚才要自信不少。
“这是老子亲手做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是什么动物?”
这种犯罪嫌疑人,个个都是老油条。光是从说话的语气就可以判断出你的目的,往往这种犯人也最让警方头疼。初出茅庐的陆知远显然不是他的对手。
他盯着陆知远看了一会儿,乐了。
“想知道?”
陆知远点了点头。
“少套我话了,你也是警察吧。不然你会三更半夜自己一个人跑到那工厂里头?”
他说完这话又把视线转向站在一旁的陈间,“你俩一伙的吧?审犯人也得讲究个基本方法啊。真以为我什么都往外撂呢?告诉你们,我找律师了。他来之前我一个字儿都不会说。”
陈间见惯了这种场面,油盐不进的犯人多的是。可陆知远是头一回见,他之前工作的地方不说和同事关系多好吧。但至少也是能聊个天,扯扯犊子的关系。
挨了打又没吃好的陆知远,心头火苗蹿的那叫一个旺啊。
“你不说算了!有的是人愿意告诉我。”
陆知远仔细回忆自己第一次进警局看见的那个标语,老老实实的又复述了一遍。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这么抗拒,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说完他攥着那狗耳朵怒气冲冲的走了,都离开病房了还能听见犯人在里头哈哈大笑。
被气昏了头的陆知远,忘记自己是个脑震荡患者,回去的时候噗通一下把自己摔在病床上,脑袋又晕了好一会儿。
傅文洲看陆知远一脸快气死了的模样,用眼神询问陈间怎么了。
陈间只好照实说了,末了还不忘安慰陆知远一句。
“等他出院了,我们还得审呢,审出来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陆知远头埋在枕头上闷闷地说了声好。
但是现在,有比这个耳朵更紧急的事。
他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看着陈间和傅文洲说。
“我要出院。”
“出个屁。”
俩人异口同声,直接拒绝了陆知远的请求。
陆知远没办法,只好顺嘴编起了瞎话。他没敢说自己没钱的事,男子汉大丈夫,让别人知道自己穷,也太丢人了!
“我没什么大事,回家休息一晚就好了,而且我还得上班呢。”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又轻轻挠了挠自己的眼眶下方,心虚的看了一眼傅文洲。
傅文洲挑起了半边眉毛,“我昨儿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岗敬业?”
“就一天你能观察出来什么,你放我回家,我多上几天班你就能看出来了。”
“别介,我都已经是奸商了,要是再让员工带伤上班,那不是还得加个无良老板?”
……陆知远早些时候怎么没看出来傅文洲这么记仇。
他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傅文洲的电话响了。
看名字应该是医院那边打过来的,傅文洲起身离开病房接电话去了。
老板不在,陆知远显然放松不少。
他喝了口水,装着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陈间,你们这犯人关在这里,一天得不少钱呢吧?”
“嗯,怎么也得大几百。但这种属于正常情况,回头可以找上头报销。”
陆知远幽幽的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他装着在那咕咚咕咚喝水,其实是在想辙。
犯罪嫌疑人住院有人报销,他没有啊!
傅文洲打电话的这会儿功夫,陆知远已经在认真考虑自己该不该今天半夜从这家医院跳窗逃走的事了。
他正在那魂游天外呢,病房大门哐的一声巨响,有个脸生的人推门就进来了。
陈间显然认识他,“小刘,怎么了?”
“犯人伤口感染,正在抢救。”
陈间火急火燎的和这个小刘走了,病房里只剩下了陆知远。
他对这个结果丝毫不感到意外。
上次那个刘成龙,只是给自己后脑勺兜了一巴掌,就落得个被猫挠外加入狱的下场。这人在自己的后颈上狠砸了那么一下,不死都算他命大……
陆知远悄么声的下床顺着病房门看了眼走廊,空空如也。傅文洲不知道去哪儿接电话了,陈间也不在。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迅速换下自己身上的病号服,穿回自己的衣服,再把手机和耳朵一拿,哼着小曲离开了病房。
只要转过走廊这个拐角,陆知远就可以进电梯下楼回家了。
以防万一,他拐弯之前还特意扒着墙壁,偷偷伸头出去看了一眼。很好,电梯间没人。
陆知远顺利下到医院一楼,被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川流不息的车辆弄蒙了。
他没来过这医院,更不知道自己此时身在何处。
陆知远摸出手机准备导航,可工厂一夜加上今天一整个白天,手机电量接近告罄。
他迅速输入自己的目的地,开始背诵自己回家的路线。
陆知远记忆力不错,读个两三遍就记的差不多了,现在只要跟着导航走到地铁站就好。
他这人有个毛病,看导航和看路两件事不能兼顾。所以他闷头看导航的时候,自然也没注意到有辆车缓缓跟在自己身后。
那车开到陆知远身边,摇下了车窗。
“你要去哪儿?”
陆知远没心思管别的事,还以为这人是路上拉活的出租车司机,头也不抬的说了句回家。
“我送你。”
“没钱。”
陆知远回答的那叫一个顺溜,答完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声音有点耳熟。
他僵硬的扭头朝旁边看去。
一辆七位数的车,车里搭在方向盘上的那双手,骨节分明,匀称好看,而手的主人正是傅文洲。
此刻他正一脸玩味的看着陆知远。
“你着急出院是因为没钱?”
完了,这么丢人的事让自己顶头上司知道了。陆知远站在原地,耳朵尖肉眼可见的变红了。
这里不是停车的地方,傅文洲后头的车已经开始鸣笛了。
“上车。”
陆知远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反应,等到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好像让自己老板当司机了。
“去哪儿?”傅文洲又重复了一遍。
陆知远报了地点,又小声的接了一句谢谢老板。
傅文洲没说话,发动了车辆。
车里本来放着音乐,陆知远不知道是啥歌,也没句歌词,调倒是挺好听的。
可等陆知远上车没多久,傅文洲就把音乐给关了。
原本俩人之间的尴尬还有音乐做掩饰。现在好了,密闭的车厢空间,一言不发的两个人。尴尬跟膨胀的气球一样在不断涨大。
陆知远没话找话,咳嗽一声说,“老板,医药费可不可以从我工资里一点点扣啊?”
他算了笔账,等这个月工资下来他先拿出一部分还房租,再拿出一部分还医药费,最后剩下的那点钱是自己一个月的花销。
这么紧巴四五个月,就能把所有的钱都还完。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傅文洲别一次性拿他这个月的工资全部抵押医药费。
傅文洲没看他,直视前方专心开车。他打了个方向盘才回到。
“本来呢,医药费确实应该是你全额承担。但那个哈士奇的主人给医院打了个电话,说你是因为救它才跑去的那工厂。所以,你这勉强算是工伤,可以由公司报销。”
“我刚才出去接电话的时候碰见了医生,医生也说你可以回家静养,我就顺便帮你办了个出院手续。等我办完回来的时候,你人就不见了。”
陆知远抓住了话里的重点——报销。
“住院不用我花钱?”
傅文洲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几百年了,陆知远头一次感觉到好运砸在了自己头上。他解开安全带,激动地整个身子都转过去看着傅文洲。
傅文洲等红灯的时候抽空扫了他一眼,“干吗?”
陆知远难掩兴奋,“老板,要不我给你磕一个吧!”
“现在?”
陆知远狂点头,捂着还在发晕的脑袋已经打算起身跪在副驾驶上了。
“现在。”
“别介吧,你这个姿势这个地点,被交警抓到了我不好解释的。”
陆知远没驾照,人生阅历也还没解锁到这一块,一时半会儿没听懂傅文洲说什么。他只当这违反交通规则,哦了一声又老老实实坐回去了。
等到下车回家的时候他还没过了那个兴奋劲儿,还是傅文洲提醒他在家好好休息一周,但要记得回医院打狂犬疫苗。
陆知远答应下来,觉得自己这个老板,其实也没有那么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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