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邵衣高高兴兴的回了院子, 姚黄见她这般喜欢,也笑着道“咱们最近的运道可真是好。”
是,真的好!活了十几年, 再没有今年这运道。好像从三月开始, 好事不断发生, 什么都是顺顺利利的。
要去拜拜菩萨。
姚黄“喜鹊临门了, 是该拜拜。”
结果一回青宁院子, 便见周姨娘垮着脸站在那里看着她们。姚黄笑脸一收, 马上就说要去大厨房里提点心。
她跑得快,折邵衣肯定是跑不了的。她还欢喜着呢, 也不厌烦周姨娘的阴沉脸,笑着走过去, “怎么啦?”
周姨娘狠狠的掐了她的手一把, “死丫头,你说说,你是不是推了英国公的婚事?”
折邵衣一听是这事情, 就冷了脸, 也瞪大了眼睛瞪回去, “怎么, 我还不能推了?”
周姨娘气得头疼, “你脑子里灌水了?那可是英国公府!就是沈怀楠祖上冒青烟, 这辈子于英国公府相比, 便是拍马也难及了。”
折邵衣冷笑一声, “如今不是求着他给我买药, 给我书本, 领着我拜澹台老夫人的时候了?”
“用完就丢, 姨娘, 你倒是打得好算盘。”
周姨娘恼怒,拉着她回屋子里面,不肯高声说话让隔壁屋子的人看笑话。她拉,折邵衣就甩开她的手,周姨娘气得脸涨红,等回了屋子,怒喝一声,“孽女,你以为你自己是情深义重么!等你到了我这个年岁,便能明白,年轻时候的情义算不得什么。”
“即便是夫妻,大难临头也有各自飞的,你们如今也算不得夫妻,还不能各自飞各自的?”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死丫头,我难道是为了我自己么?那不是什么其他的府邸,是英国公府!”
一想到失去了这门婚事,她心就痛。
“还是嫡子啊——”
折邵衣也怒了,端着脸吓唬她,“那又如何?即便我是愿意的,姨娘难道糊涂了,我跟沈怀楠,早就是别人眼里认定的了,答应了又如何,等英国公府的人知晓,难道还能要我不成?到时候连沈怀楠也不要我,我看你怎么办!”
周姨娘却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面去“那等人家,难道没有提前查查么?既然人家肯来,说明是知晓的——又不是真的定下了,少年情谊,也有义兄义妹的,哪里就一定要是未婚夫妻?”
折邵衣“那你就敲锣打鼓的去说,去说我跟沈怀楠没有任何关系,我看看最后能不能嫁去英国公府。”
她气呼呼的坐下,也被气得脸红,“别人想什么,我不在乎,但姨娘,你不配说他不好。”
她眼泪珠子啪嗒一下掉下来,还真气哭了,“那年开春大雪,你把母亲给的银子供奉香火了,结果菩萨面前跪了一晚上,发热发寒,我说要禀告母亲给你请个大夫,你却拦住,说不行,你怕母亲知道后生气,怪罪于你。”
“我没办法,只好去求了沈怀楠,是他送了药进来救了你。”
折邵衣是真伤心了。她为沈怀楠伤心。
“人家救过你,帮你养了女儿,你那时候只顾得上求神拜佛要儿子,你可曾想过我?要不是他,我怎么可能活得那般好。”
她抹一把眼泪,“别人瞧不起他不要紧,但姨娘,你莫要瞧不起他。我这辈子,也就你和他是亲近人,再有姚黄一起过了这么些年,我活得坦荡,没想过什么大富贵,对现在很满足,要是姨娘惹出什么事情来,让我跟他没了将来,我就会恨你的。”
周姨娘气了个仰倒。
“我怎么就成了忘恩负义的人了,我只是心疼你,要是我在场,定然要将你的嘴巴拦住,宁肯我背上背信弃义的名声,也要把你嫁进去。”
折邵衣就怕她这点,所以才不告诉她。她怔怔的坐在椅子上,“姨娘,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想嫁入高门,嫁入高门的人,也不是都活得好。”
“我跟你说吧,这辈子,要是不嫁沈怀楠,我就出门做姑子去。”
周姨娘悔恨交加,“我要是知道你能有这等大造化,就是穷死,苦死,我也不吃沈怀楠一点东西。为娘的,自然是希望你嫁得好,那英国公府里面的日子多好,你什么都不用发愁,可你跟着沈怀楠,往后想要一套金头面,也要东想西想。”
她是真的为折邵衣好,掏心掏肺,奈何折邵衣就是不肯听,还发起了脾气,周姨娘知道她的意思,无奈的很,“随意你吧,你如今还小,只知道他对你好,一心一意想着他。”
“但等几年,他见识过更多的女儿,赚了更多的银子,就会如同你父亲一般,左一个女人右一个女人抬进来,扎在你的心上——你见夫人的模样没?她何曾又没有娇气的时候,可你看看她现在,哎。”
周姨娘苦口婆心,“至少男人和银子,你嫁给英国公府,银子是在那里的,倒是男人,男人都是一般的,他们有钱就变坏,沈怀楠要是对你好,一辈子只有你一个,那是你的幸运,但那也是赌。”
“邵衣啊,你是拿自己的一生去赌,你明白姨娘的意思吗?”
折邵衣却笑了起来,“姨娘,我懂你的意思。”
“只,只我愿意赌。”
她说,“于别的事上,可以权衡利弊,但是在他身上,我没办法做好。”
从小到大的情谊,若是因为猜测他以后可能会这般那般,就不要了,那她才会后悔。
周姨娘叹气“世上赌徒,十有九输,邵衣啊,姨娘只说这最后一次,你既然自己决定了,那就随意你。”
折邵衣点头,“姨娘,我信他不会让我输的。”
他们没有过轰轰烈烈,只有长久的彼此陪伴,要是她真的输了,那也不要紧。
“人的一生里,总该有些遗憾。”
“如果遗憾是他,也是好的。”
周姨娘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扭着小蛮腰开门出去了。得,她倒是生出来个情种。
姚黄正好回来,谄媚的过去,“姨娘,吃点核桃酥?”
周姨娘“给你家姑娘吧,她该补补脑子了。”
姚黄“好嘞。”
她进了门,见着自家姑娘已经没哭了,便把核桃酥递过去,“姨娘也是好心,心疼你。”
折邵衣拿了一块核桃酥吃,低着头,怔怔道“我知道,我只是,只是心疼怀楠。”
“听说他娘把他给昌东伯家送去的时候,也没管过他的生死,为了显得可怜些,活生生冻了一晚上。后来昌东伯也不喜欢他,他无父无母一般,对姨娘,其实是有几分孺慕之情的,也不为别的,只是姨娘亲手给他做了吃的,喂了几顿。”
“我们都不被人所偏爱,略微对我们好点,便会感激涕零——只他孝敬姨娘,过节过年的,礼从不曾少,但一旦出事情,他便被放弃了。”
“我不气姨娘,她是为我好,我只是很伤心罢了。”
姚黄便叹气,听得眼睛一湿,“会好的,会好的,这不,日子已经在变好了。”
折邵衣深吸一口气,抬头,将眼泪倒回去,道“你出去吧,我看会书,先生留了功课的。”
她的字不好看,先生还是嫌弃的,催促着她写字,她以后便要天天练了。
而沈怀楠这边,也已经到英国公府了。他把帖子给门口的小厮,还把太子妃的信件也给了过去,“烦请你帮我跟英国公爷说一说。”
小厮一听是太子妃的信件,也不接沈怀楠的银子,还赔笑,“您稍等一会,小的这就去跟公爷说。”
没一会,就回来跟沈怀楠说,“公爷请您进去。”
如此顺利!沈怀楠撩了下袍子,跟着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暗暗记路,转了三个游廊,过了四个石头拱门,绕过一处花园,水塘,竹林,桃林,杏花林……最终到得了前院一个看起来古朴大气的院子里面。
小厮“沈三少爷,您里面请,公爷正等您。”
沈怀楠些许紧张,又再次深吸一口气,便往里面走,在门外行了礼,进了屋子,便见屋子里面暗暗的,一个正在看书的中年男人抬起头,见了他,打量了几番,肃着脸“你就是沈家三郎?”
沈怀楠点头,“是晚辈。”
英国公有长胡子,脸庞清瘦,一双眼睛却宽和的很,他指了指椅子,“坐吧。”
沈怀楠坐下,英国公再看他,只见他长得俊俏,看起来虽然体格不壮实,称得上弱不禁风,但还算有几分英气。
士林中人,便喜欢这般的读书人模样。
他已经得了太子妃的信,也没有多说什么,道“以后你尽管来,往后门进就好,那里是专门开辟出来给草轩堂的。”
沈怀楠认真道谢,然后就被小厮领着去外间,正出门,就见盛瑾安从国子监回来,两人一碰头,盛瑾安吓了一跳。
莫不是来告状的吧!他私自去偷摸看折九姑娘的事情也不经得来告他父亲的状啊!
“沈家贤弟,你怎么能如此呢!”他着急的很,“这下死了,死了,必然要遭一顿打。”
他想了想,唉声叹气的补充,“哎——是一顿毒打!”
沈怀楠便看他,再看他,笑了,“盛兄倒是心性单纯的很——这种事情,我自然不会说的。”
他把来这里的用意说了一遍,盛瑾安便长舒一口气。
然后感激涕零,“没说就好,没说就好,以后你就是我亲弟弟!”
他拉着亲弟弟就要去吃一顿,“你要是不着急回去,咱们便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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