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实在是没有想到,  太子妃连李荣光的儿子也抱进了宫。这是要留一个妇人常住啊?

    他好奇的过去问,“黎侧妃难道要吃到孩子出声?”

    太子妃眼睛都不眨一下,“难道你没有听说过,  将男童跟孕妇一块放着,  将来孕妇就能生个儿子?”

    太子的心瞬间就软了下来。

    太子妃其实看着凶悍,  但其实心里也慌张。她肯定也怕没有儿子。

    在这一瞬间,太子觉得自己清楚地知道了一件事情。太子妃无论怎么倔,既然已经嫁给了他,那就是跟他绑在一块的。

    她永远要以他的利益为先。他需要一个儿子在朝堂和父皇那边立住脚跟,  太子妃也需要一个儿子,来稳固她在东宫的地位。

    太子觉得自己真相了。知道这个真相之后,他又开始得意,  不过得意之后,就有些安心。

    他想,有这样的太子妃在,  就老五媳妇那样的蠢货,根本就不够收拾的。

    太子打心里认可太子妃的聪慧。

    如今太子妃想儿子想疯了,不仅把李荣光的媳妇弄进来,  连他的儿子也不放过,女人疯起来真是太可怕。

    太子就一脸为难的说,  “但你要人家在这里住多久呀?住太久了也不好,  毕竟已经嫁为人妇……”

    秦青凤住在这里还有情可原,若是李夫人长住,  就不合适。

    太子妃早想到了,  “自然是住在母后那里。”

    这就合情合理了。

    太子就大包特包的包揽所有的善尾。

    “李荣光那里我去说,必定不会让你难做。”

    他一脸神气的走了。

    太子妃还蛮喜欢太子的性子,他们两个从小就认识,  算得上青梅竹马。虽然没说过几句话吧,但是太子妃打小就观察过太子的性子。

    如要不是太子如此“聪慧过人”,她也是不愿意嫁的。嫁给一个能压制着自己的人,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实在是不好过。

    太子就正好。有时候她就想,陛下喜欢太子,是不是也如她想嫁给太子是一样?

    她喝了一口茶,啧了一声,放下茶杯就开始去铺设后面的事情。

    女人开酒楼也是行商的一种,陛下想来不会惊讶,这就在他的预想之内。

    那还有什么是陛下可以接受的呢?

    太子妃闭上眼睛,手指头一点一点的敲打在桌子上,神情有些疲惫。

    一日又一日的借戒备和揣度,她一点儿也不敢放松,什么事情都要思量又思量才敢做。

    她想,但酒楼做好之后,也要去管一管青楼了。

    如今朝廷官员是可以去青楼的,堂而皇之的去,陛下其实心里并不乐意。她也可以趁此机会做点事情。

    她内心思虑甚多,面上平静,过了一会,有太医过来请平安脉。

    太子妃好奇,“怎么突然有太医过来?”

    宫女小声说,“是太子殿下唤来的,说是……说是给您瞧瞧。”

    太子妃马上就明白了,这是太子又给她请了个妇科圣手,她瞬间有些无奈,也不知道太子脑子里面又在想些什么,不过来了就来了,看看脾胃也可以——她最近真的吃的多。

    李夫人的手艺实在是一绝。

    太医进来,认认真真的把脉,他是个老头了,一边把脉一边摸胡子,然后眉头一皱,但也没有说什么,只道:“身子无碍,太子妃娘娘放宽心就好。”

    太子妃笑笑没有说话,让宫女请了太医去侧间写脾胃方子。这个太医是新进太医院的,听闻今年之前还是民间的大夫。

    他是太医院院正亲自请进宫的,陛下也知晓此人。

    太子把人请过来,可见也是打听过的。不过他请来的人,自然也要过问一下。

    他问,“太子妃身子如何?这些年为什么一直没有怀上身孕?”

    太医恭恭敬敬的回话,“太子妃喜欢多思,多思伤神伤身,身子自然就亏损了,有句话叫做慧极必伤,说的就是太子妃娘娘。”

    这话如此直接,倒是让太子觉得太医肯定半点没隐瞒。

    这新来的太医就是新来的,不知道说话圆滑点,也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此时因为知道太子妃的心思颇为高兴——太子妃一个女人,还能想什么多思,无非就是自己肚子里面没有怀上。

    女人就这点事。

    太子心里涌出一股更加欢喜的雀跃,就好像自己亲自上战场杀了敌一样兴奋,他一高兴,便有闲心雅致劝解太医说话不要太直。

    “这宫里的人一根肠子九曲十八弯,你待人接物,也别太老实了,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情呀,你要知道该说不该说。”

    那太医就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

    太子这般的身份能如此叮嘱一句,已经是十分难得,于是说完见这老头依旧不发一言,也不知道说几只感谢之话,便打发人送他回去。

    他自己跑出太子妃那里,笑眯眯地说,“梦瑶啊,今天晚上孤来你这里睡吧?”

    太子妃白了他一眼,“这几天不行。”

    太子好奇,“怎么不行?”

    太子妃:“吴侧妃说最近打雷多,她有些害怕,所以要来住些日子。”

    太子很是生气,吴侧妃这个扫把星,真是晦气!整天哭哭啼啼的,如今都哭到太子妃床上,难道她自己勾引不去自己,以为别人也不能勾引自己去吗?

    那么喜欢哭,在屋子里面哭了别出来呀!

    太子之前在整个东宫最讨厌的是太子妃,如今最厌恶的就是吴侧妃了。

    他果然不喜欢爱哭的女人。

    太子叹气,“那孤今晚去唐美人那里。”

    ……

    月里,唐氏就在准备嫁女儿的最后事宜了。她要清点嫁妆。

    折珍衣今年腊月就要嫁人,到时候要从京东到宁州,这一路上多颠簸,要准备的东西就很多。

    折邵衣虽然以前不是很喜欢折珍衣——这是真话。她是嫡出的女儿,心里有一股傲气,尤其是对着庶出的颇为神气。

    大了还好,小时候真是可恨。前头六个姐姐都嫁了,家里就只剩下她们个,折珍衣跟折萱衣闹别扭,却总是把脾气撒在她身上。

    也没有别的原因,不过是折萱衣得文远侯喜欢又亲自教导,她心里有气,可是嘴巴没有折萱衣厉害,每回总被暗戳戳怼回来,于是就更生气,折邵衣就成了那个出气筒。

    那时候真是恨得牙痒痒,但是又无可奈何。后来还是嫡母发现了这事,把折珍衣狠狠教训了一顿,这才罢了。

    所以,折邵衣还是很感谢嫡母的。多亏有了她,折珍衣才算没有长歪,她一路长到现在没有受委屈。

    后来大家都长大了,也知道道理,磨合久了,竟然也是姐妹情深。因嫡母给她准备的嫁妆多,有些还要现买,缺了少了的都要补,所以姐妹在家里看嫁妆册子。

    别人家肯定不会如此做,但唐氏实在是有些疲惫,她索性就用这个教导个姑娘行事,明明白白的把册子给她们。

    徐氏回去还跟折硕明道:“母亲这般做,就不怕将来八妹妹和九妹妹埋怨吗?”

    那嫁妆册子是真的丰厚,可是家里有多少银钱,徐氏也是知道的。如果给了七妹妹这么多嫁妆,那八妹妹和九妹妹就没多少了。

    折硕明就顿了顿,他其实有些不知道怎么去跟妻子解释这个问题,良久之后她才道:“母亲心地很好,不会苛责其他的妹妹们,但是也不会像对待七妹妹一样对待她们。七妹妹的嫁妆里,大多数是母亲的陪嫁,她是把东西几乎都给出去了,等到八妹妹和九妹妹出嫁,母亲也会从陪嫁里给出一些,但也仅仅是个体面。”

    前头六个姐姐就是这样出嫁的。

    母亲陪嫁给一些,文远侯的家财给一些,凑合凑合,就嫁出去了。这一笔银钱不会太少,不会让姐姐们显得太寒酸,但也不会太多。

    而至于庶女们怎么想,是埋怨还是记恨,她都不会去管,也不会去想。她只是做了她觉得应该做的就够了。

    折硕明叹气,“母亲就是这样的人。”

    徐氏听了这话,其实还是很佩服母亲的,但是又担心八妹妹和九妹妹心里不高兴,她说,“到时候母亲的嫁妆不够,就拿我的去。”

    折硕明赶紧道:“这算个什么事情,你放心吧,八妹妹现在还没有说亲,就只说九妹妹,她如今哪里是缺钱的,太子妃和澹台老夫人必然给她添妆。”

    到时候的嫁妆一定是最丰厚的那一个。

    徐氏也想到了。然后就觉得有些头疼,“你说,八妹妹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现在还不肯说亲?我真是不明白了。”

    折硕明也不是很明白,不过他想,今晚上弟必然是要受些苦的。

    他想的没有错,此时,折宴明苦大仇深的坐在青宁院赵姨娘的屋子里,左边是姨娘,右边是妹妹,两人吵了一下午,他耳朵都疼了,却也丝毫没有办法让两人停下来。

    妻子刚开始还在这里跟着他一起劝导姨娘和妹妹要心平气和的说话,后来他就让她回去了。

    实在是再劝下去,他怕是到时候就要劝个人了。

    ——妻子实在是个暴脾气。

    娇纵的很,耐心也没有那么好。

    而如今,耐性最好的他也有些不耐烦了。他叹气又叹气,还是站在姨娘这边劝妹妹,“你才十五岁,正是说亲的时候,前两年也就算了,你不说就不说,可是如今十五了,说了亲事,明年就能出嫁,难道你还要在九妹妹后面出嫁吗?向来没有这个道理。”

    折萱衣不置一词,不发一言。无论哥哥和姨娘怎么说,她就是不说话,你要是让她说话,她就一句话,“我不嫁了。”

    天爷!赵姨娘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哭天抹泪,颤颤巍巍,又生气又心疼,“我的天,我的儿,你到底怎么了!前头你说你对你父亲失望至极,觉得天下男人都是不负责的,可是你父亲是你父亲,又关你夫君什么事?你看看沈怀楠,还有那个盛家九郎,多好的人品,跟你父亲完全不一样。”

    再说了,你找夫君,你跟你父亲挂什么勾?

    赵姨娘只觉得天翻地覆,两眼冒金花。她哭哭啼啼,“我不管,你要是不成婚,我就一根绳子吊死。”

    折萱衣砰的一声站起来,“那就吊死!你要什么绳子?白绫还是麻绳?”

    赵姨娘:“……”

    折宴明:“……”

    两人都十分震惊!然后就是愤怒!折宴明都皱起了眉头,“萱衣,姨娘也是为你好,真可如此放肆?”

    折萱衣,“姨娘先吊,我后面吊,也别浪费了绳子,用一根就好了,你先把脑袋伸进去,死了之后,我就用你这根绳子再吊个脑袋。”

    这话说的很平静,很平淡,和气的很,就好像再说买菜一样。买了一根萝卜,还要再买一把白菜。

    赵姨娘被吓住了,只觉得女儿怕是魔怔了。

    但事实已经如此,无论赵姨娘让谁来劝,折萱衣都不听,她还说,“我不嫁人,也不做姑子,我就要一辈子呆在家里,大哥哥和哥哥给我一席之地就好了。”

    赵姨娘晕了过去。唐氏自然听说了这件事情,她没有心思去劝折萱衣,但想着她还是个孩子,赵姨娘又是个糊涂东西,便让人把折萱衣带过去,“你到底怎么想的?”

    折萱衣说了句实话:“这一年里面,我不断在外面跑,如今自己也做了生意。”

    唐氏啊一声,“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折萱衣低头:“我谁也没告诉,是借了银子开的首饰铺子。”

    唐氏:“铺子叫什么名字?就在西城吧?”

    折萱衣点头,“是,就在西城,就叫书香。”

    哟,这个唐氏还真知道。曲陵侯夫人说起过。说这家铺子里面的首饰都是从书里面可以找到典故的。

    比如曲陵侯夫人上个月买的一把古剑簪子,上面雕刻剑心问道四个字,说的就是千年前传下来的一个侠士问道的典故。

    曲陵侯夫人喜欢舞刀弄剑,一眼就喜欢上了。

    还有的是簪花仕女图,把古画上面的人做成花朵雕刻出来,十分好看。

    这铺子竟然是折萱衣的。

    唐氏就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了。她其实很明白折萱衣的意思,如今她有银子,家里还有两个哥哥嫂嫂都是好人,没有什么纠纷,大不了到时候关起门来过日子,谁也不得罪,但谁也别想管她。

    折萱衣这时候又看了唐氏一眼,小声的说,“如果……如果我到时候再买一座宅子,也不用住在家里讨嫌。”

    她觉得自己想的很好。

    唐氏见她如此坚决,倒是也不好再劝,她说,“竟然你已经有了坚定的主意,那你自己不后悔就好。”

    人奇奇怪怪的,自家家里竟然有两个。

    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把折邵衣叫过来,“你虽然是最小的那个,可最为聪慧,看事情也最准,我如今是不能再劝她了,再劝她要恼人,你们姐妹之间倒是可以说的来,你再去问问。”

    然后把折萱衣的话说给她听,犹豫的问,“她那个铺子真的能养活自己一辈子吗?”

    折邵衣就笑了,“自然是可以的。”

    唐氏:“你确定?”

    折邵衣:“我管着整个西城的铺子呢,大概知道他们盈利的银子是多少。”

    唐氏:“……”

    一个比一个有本事。

    折邵衣轻轻笑了一声,“再说了,母亲,您这一辈子,难道靠父亲养了么。”

    就这一句话,已经问倒了唐氏。

    她闭口不言,然后笑了笑,“将来,这天下就是你们的天下了。”

    这倒是说的严重。折邵衣朝她行了一个礼退出去,然后回去找折萱衣,把嫡母找她去的事情说了一遍,“你真决定了?”

    折萱衣点点头,“我觉得无趣的很,等我将来买了宅子,我也搬出去,姨娘到时候跟不跟我走都行。”

    折邵衣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其实,朝廷完全可以开女户。

    她把这个念头说给折萱衣听,“不过这事情难做,怕是得后面几年了。”

    折萱衣很感兴趣,“若是用的上我,便让我去做首个开女户的人。  ”

    折邵衣见她是真心实意的不愿意嫁人,也没有在说什么,只是回去之后跟周姨娘说,“父亲真是害人不浅。”

    周姨娘却有些觉得折萱衣身在福中不知福,其实是心高气傲惹的祸。

    “你们个从小一起长大,七姑娘嫁的可是知府的嫡长子,你也嫁的不错,如今沈怀楠是越来越好了。”

    “可是她呢?上门提亲的都不如知府嫡长子和怀楠,她心里自然不肯。”

    折邵衣:“……”

    她叹气,“这种话你可千万不要吃外面说,不然是要遭人打的。”

    她倒是觉得,折萱衣是真的看破了。

    看破了就看破了。世上千人有千面,不能要求每一个女子都是愿意成婚的。

    她遇上沈怀楠,早早的缔结姻缘,这是她的缘分,不然换做是现在,她跟着太子妃长了见识,在外面看见了天地,也是不愿意成婚的。

    如果是嫁给父亲这样的人,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自己过呢。

    折邵衣把这话说给沈怀楠听,“幸亏咱们从小就认识了。”

    沈怀楠十分庆幸,“对吧!这是天定的姻缘。”

    折邵衣吃一勺他喂过来的藕粉糊糊,问,“你最近在做什么呢?”

    沈怀楠就笑,“给十皇子挖坑。”

    折邵衣来了兴趣,她知道上回沈怀楠让人散布王五的事情让十皇子害怕了,如今又挖了什么坑?

    沈怀楠笑着说,“他不是想急功就利踹掉五皇子吗?”

    “这种心思,怎么可以不告诉五皇子呢?”

    “他才来京都多久啊,一点根基也没有,没了五皇子,他肯定步步不顺。”

    折邵衣听了也觉得挺奇怪的,“你说,他什么都没有,怎么会如此莽撞呢?”

    沈怀楠就沉默了一瞬,他说,“你不知道他,他其实过的也很苦。”

    十皇子对他满口谎言,但沈怀楠看见他那些苦难倒也是真的。

    身为一个皇子,有时候连别人身边的奴才也不如,这样放在他身上,他也不能释怀。

    “若是没有这样的身份,苦点就苦点吧,可偏偏是龙子龙孙。”

    他憋屈的太久了,所以抓住一点机会就不会放过。

    他说,“我真是太熟悉他了,对付他,只要抓住他这一点软肋,就十拿九稳。”

    他叹气,“可惜不能直接取他性命,毕竟是个皇子。”

    折邵衣就拍拍他的手,“老天让你重来一回,不是让你来吃苦的,必定是让你回来弥补遗憾的。”

    沈怀楠笑起来,“是,感谢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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