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东伯思来想去, 舍不下这份家业,但人清醒的时候,就愿意努力了。他之前就看不起隔壁的文远侯, 每天吟诗作对, 写信交友, 算是个什么样子。
昌东伯看不上他,但是如今他家女儿嫁的都不错,儿子也娶了佳妇,女婿也好。
哪里像自己, 什么都没有了。
昌东伯细细思量,发现自己还是要从昔年好友那边入手,他叫了杨姨娘来, 道:“即便要走,咱们也要带着光耀走,而不是狼狈而逃。”
他做县令的时候贪赃的账本在那个孽子手里, 是有把柄的,那就不硬碰硬,风水轮流转, 总有一日也要轮到他。而在那之前,他要好好的过好自己的日子, 不能成为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总有一日, 他要在沈怀楠得意的脸上割一刀。
他就提着东西出去访友了。但谁也不敢收,只有常得明收了。
常德明就是那个受过英国公府恩惠, 上回设计昌东伯, 就有他在前面铺垫,告诉他大家都知晓昌东伯打沈怀楠之事,使得昌东伯发疯。
但他是个“细作”, 昌东伯却不知晓,他收了礼,对昌东伯来说是雪中送炭。他真是感恩至极,“昔年交友一千,如今只剩君一人。”
常得明就也做出一副感慨的模样,“哎,好友难得,我也是顾念着咱们两人的情分。”
昌东伯很是感动,感激而回。常德明等人一走,笑容一收,马上就写了信,让人送去给盛瑾安。
盛瑾安收了信,又马上去见沈怀楠。沈怀楠当时正在东宫里面跟太子讨论如何在蒙古跟青州开贸易的时候派些自己的人过去,赚一笔大钱——自然,这是为了朝廷,可不是自己的生意。
太子有心要自己私赚一笔,但是顾及沈怀楠在一边不好说。
他就跟李荣光说。
“怀楠是读圣贤书出来的,是个正直的性子,我看啊,这事情不能跟他说。”
李荣光也觉得。沈怀楠长得也正气。
沈怀楠就被叫出了东宫前院,让他去外面的院子里面赏花。盛瑾安来的时候,沈怀楠正在认认真真的摘花。
盛瑾安:“!你摘这些花做什么?”
沈怀楠:“邵衣最近说女子开始喜欢做指甲,她也想做。”
盛瑾安:“你帮她做啊?”
沈怀楠:“是啊。我还给她做过衣裳,做过饭。”
盛瑾安:“说这么清楚做什么!”
他拿出信件,“你看看。”
沈怀楠看了信,笑了笑,“也不要紧,我如今不怕他。”
不过有这么个人在定然不好,之前顾不上他,想着他跟死了没有两样,便没在意,可他想要诈尸,那就不好了。
沈怀楠想了想:“咱们让他青州吧。”
盛瑾安狐疑,“青州?”
沈怀楠点头,“青州马上就要开边境商市了,多的是有人去,把他忽悠过去,然后永远留在那里就好。”
青州离京都远,跟云州是一般的。昌东伯过去不回来,便是永生不见。
可惜了,不能杀了他。
时人重孝,陛下即便觉得他是个野心大的人,也不会想看见他弑父。弑父……沈怀楠再次可惜了一声。
他也不在意,当一个人完全不能威胁到自己之后,他发现自己的恨意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只要他不来恶心人,便可以不用一定要死一个才是终点。
他将信烧了,“就请常兄帮忙了。”
这事情也简单。常得明得了消息,思索了一番,就有了主意,他请了相交的几个人喝酒,大酒大肉,但是没有请昌东伯。
不过,既然有心,昌东伯肯定是会听说这个消息的。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再次跟常得明相聚的时候,发现他只备了几个小菜,连酒也没有。
昌东伯心中大怒,脸上的神情都忍不住了,一脸阴沉,“常兄,你若是不愿意招待我,便直接说就好,为何要如此折辱我。”
常得明大惊,“沈兄为何如此说?我可是将家中好菜都拿出来了。”
昌东伯心想你骗鬼!你前几日还大鱼大肉招待人!
常得明心想就是骗你这个傻鬼,都如此落魄了还耍威风要面子呢。
他便也怒气冲冲的道:“我是诚心诚意,你却如此想我,实在是让人伤心,若不是家中困难,我如何只备这几个菜。”
“你想吃好的,合该早些时日好,如今我日子艰难得很,对不住,不是富贵人家,配不上你这伯爷,你还是去别家吃好的吧。”
他一边说一边推着昌东伯走,昌东伯就有些心虚了,他立马笑起来,“常贤弟,是哥哥的错,你别生气啊。”
然后拉着常得明坐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可是被人骗了?”
不然家财瞬间没了?
常得明:“那倒是没有,只最迟年末,便是青州跟蒙古开边境商市的时候了,我们几个兄弟寻思去筹点银子让人做点小生意,到时候也能拿点红利。”
昌东伯没有听说过啊!
他哪里能知道这般的消息。
常得明小声道:“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你自去打听打听就可以打听的到,只这路不明白,我们也没有打听到大赚银子的路,只能是掏空了家底,去探个路。”
“我们算是赌一把了,但是赌不对,这银子就打了水飘,我这几日天天被家里的母老虎骂呢。”
昌东伯哪里还不知道常得明的意思,这是说不愿意带他玩。昌东伯心里有气,却又无可奈何。正如常得明说的一般,他没有放手一搏的勇气。
但是这桩事情就在他的心里扎根了。他吃不下睡不安,整日想着这事情。然后他就想起了另外一个拒绝过他的好友。
秦兰松。
秦兰松是吏部的主事,之前昌东伯回京都就是找他的关系。本是十拿九稳的事情,结果成了空。
这次昌东伯重新出来访友,便被他拒绝了,去了两次都不在,昌东伯有自己的尊严,他就没有再去过。
不过现在是真需要秦兰松,他便也不要尊严了,一个人蹲在秦家的墙角,等了两三天,终于蹲到了。
秦兰松:“……”
哎!
早知道就换个门了。
他只好笑着道:“原来是沈兄啊,好久不见了,你怎么如此消瘦。”
昌东伯也笑着说,“是啊,我颓然了一些日子,现今终于好些了,便上门讨口酒喝。”
秦兰松就请了他进门,昌东伯摇头,“兰松,咱们两个自小一起长大,我有些事情只信你,你如今不喜我,我便不给你添麻烦,只望你看在我们自小相识的份上,告诉我一句实话。”
秦兰松心中厌烦,面上还要客气,“你说。”
昌东伯便说了青州边境之事,“这是真的吗?”
秦兰松瞬间就想到了沈怀楠。
沈怀楠如今算是太子面前得意的人,又跟英国公府交好,怎么看都前途不可限量,比昌东伯好多了。
他想了想,觉得可以卖沈怀楠一个好。
他点头,“是啊,这是一定的,我可以给你打包票。”
他低声道:“这里面能谋的利你比我清楚,我就不多说了。”
昌东伯心潮澎湃。他觉得自己可以去做这个生意。
当然,不能做商贾之事,必定要谋个小官。
他就又去找常得明了。
当他说自己想做个官的时候,常得明一点也不意外。他也不立马答应,只说要想想。
昌东伯知道如今只有常得明能帮他,便许诺好处。常得明都要笑死了,他写信问盛瑾安:“要多少银子?”
沈怀楠也在,直接让盛瑾安回,“掏空大半个家底。”
常得明啧了一句,然后尽心尽力去办。
终于在七月的时候,将昌东伯送走了。
一个青州的边境小城县令。
走之前,常得明保证,“这是我打探出来的,绝对是贸易的地方,虽然不是最重要的地方,但是总能喝口汤。你在这里……你懂吧?我还靠着你呢以后。”
昌东伯高高兴兴的离开。
杨姨娘带着一家子人没有跟着去。
昌东伯觉得一路上颠簸,小儿年幼,别给折腾没了,他这个年岁,再想要孩子就难了。
然后自己轻车上阵,再次有了一丝对未来的期盼和朝气。
他走了,常得明就把书信都烧了,亲自去见了盛瑾安,问,“那地方跟边境商市真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盛瑾安点头,“放心吧,没有,你要是真做生意,也别去那块。”
常得明知晓了,他道:“如今他入了官身,无召不能回京,沈三郎尽然可以放心了。”
沈怀楠是很放心。
至少明年他和邵衣成婚后,邵衣一次也不用去看昌东伯的脸色。
他去文远侯府,正好碰见徐氏,她挺着个肚子还为他操心,“东西要早早备下的——喜糖你们喜欢什么样式的?这个可要让人早早订了,明年三月成婚的多,定晚了都没有好铺子做。”
沈怀楠真心实意的感谢她,“大嫂嫂,我想要鸳鸯和大雁样式的,等晚上回去我画给您,只寥寥几笔,就可以把鸳鸯和大雁的模样画出来,点心盒子做的时候也简便。”
又想了想,恭恭敬敬的退在一侧,问:“大嫂嫂,您要是有时间,我便给您说说我的想法?”
徐氏其实只是在礼貌的问一问!
但是沈怀楠如此认真,她只好说,“行吧。”
沈怀楠就拿了纸笔,不仅将喜糖画了一个模子,还要换成套的碗筷和碟子!
徐氏:“……”
她犹豫的道:“这怕是花费不少?”
沈怀楠笑得好看极了,“大嫂嫂不用担心,我一直在存银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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