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少爷处离开后,杜伯想了下,还是决定亲自去接大小姐。
第二日,车子从谢家别墅出发,从城市慢慢进入县城,再进入小镇。
周围越来越破败越来越荒凉的景色看得杜伯心里拔凉拔凉的,想到本来应该在谢家千娇万宠的小女孩这几年竟然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他就觉得……难受。
可这件事,他也知道,怪不得谁。或者说,那对夫妻,都有责任。
毕竟,是因为他们二人之间不停的矛盾,所以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路越走越窄,往前走全是泥泞的山路,磕磕绊绊,颠得杜伯头都晕了,这才到了李子村。
这个村子有陈王赵三个姓人,这几年大力建设新农村,村里的条件好了不少,很多人家里建了新房子。村子附近的路也铺成了水泥路,倒是比进来的路好了一些。
见到有外来车进来,村口正在磕瓜子摇扇子,说着那排行老六的陈老头家里的事情的一群老头子看过去。
有人仍旧不忘八卦,道:“所以说啊,这儿子多啊,也不是啥好事。那阿荣阿唐怪老六那老两口照顾那唐泞那孩子,可他们也不想想,老六老两口那房子谁掏钱建的,而且这么些年,他们两给过多少钱?吃的喝的,倒是没钱从老两口手里掏。所以我说啊,儿子出不出息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孝顺!不然老了孤苦无依,养一群白眼狼有啥用。”
“老六两口子也是可怜,年轻时候是老师,虽然忙是忙了点,可是两儿子成绩那么好,也有他们夫妻两的功劳。而且两孩子从小吃的喝的,都是咋村里娃最好的。本来啊,老六两口子是可以去市里过好日子的,为了让咱村子里的孩子能够上大学,他们付出了多少心血,培养了多少大学生。”
“我们倒是感激了,阿荣两兄弟可不那么想,以前不也怪过老六两口子没进市里教学,没让他们成为城里人嘛!”
……
在一群老头子的八卦声中,车门缓缓打开,一位穿着皮鞋,西装笔挺的中年大伯下来,风度翩翩,语气温和地问:“请问一些,陈汝新家怎么走?”
他一问这个名字,坐在村口榕树下聊天的大爷大妈就想到,他可能是来接棉棉的人。
一位头顶头发都差不多光完的大爷摇着扇子,走过来问道:“你们是来接棉棉的对吧。”
“对。”杜伯甚是温和,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很有涵养。
那脸色黝黑大爷给他指了指路,又八卦地来了一句:“那唐泞,听说是你们家男人的情人,这事,是不是真的啊?”
旁边的人立马就竖起耳朵听。
杜伯笑呵呵,仿佛听不懂情人二字在这里的含义,道:“的确跟我们家先生是有情人。我们家先生对我们夫人那是情根深重,除了棉棉小小姐以外,上边还有十五岁的少爷呢。只不过前几年夫妻两工作忙,孩子这才放乡下,现在要接回去咯!”
旁边听着的人都听傻了。
这唐泞,分明是去给人家当老婆去的,哪里是什么小三啊。
杜伯说完,就上了车,让人开车去接孩子了。
至于村里人嘴里的造谣,他并不在意。他刚才那番话,经过村口老大爷的发酵,明日就可以人尽皆知。
当然,明天他们已经离开这里了。先生跟夫人一直在国外,还会不会回来仍旧是未知数呢。因此这些人八卦什么,实际上并没有那么重要。
车子按着刚才老大爷指的方向,很快停在了一家门前。
因为实在是没办法开到门前,因此后面杜伯是走路过去的。
过去时刚好就见到小姑娘出来开门。
小女孩大概四岁左右,长相稚嫩,因为没有人帮她打理,所以头发有点儿乱糟糟的。衣服也是皱巴巴的,像是好几年没换过新衣服一样。
对上杜伯的眼睛时,她有点儿诧异。
而杜伯,看着她跟太太一样相似的眼睛,一下子就确定了她的身份。含笑道:“请问,你们家大人在吗?
棉棉给他让开路,迟疑地道:“我舅姥爷在的,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我会告诉他。”
“我舅姥爷,说话不方便。”
小姑娘看起来灵动可爱的样子,而且才这么小,似乎还挺懂事的。杜伯看着,只觉得整个心啊,都柔软下来了。
杜伯道:“他说话不方便没问题,我给他说就行了。”
棉棉领着他进了屋,去找舅姥爷。
至于来人的来意,棉棉已经知道了。
他是来带自己走的。
棉棉知道。
而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这段时间,她一直都有在做一个梦。
梦里,她们处于一本书的世界里,她的哥哥谢清澍是个男主。这几天,她的哥哥就会来接他了。
不过梦境终究跟现实有所出入,她的哥哥没来,来的这个老伯伯,是照顾哥哥的管家。
棉棉的梦里还有一些其他的内容,比如哥哥一直悉心照料她长大,她却因为不满女主一边跟哥哥好一边跟别人勾勾搭搭,所以逼女主跟哥哥分开了。
但是在哥哥的角度,就觉得是她逼迫女主分开,所以最后把她送出了国念书。
那些什么情情爱爱恩恩怨怨的,棉棉用她四岁的脑袋还想不通,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自己的去处。
为了舅姥爷能够有人照顾,纵然棉棉不舍得,她也必须走的。
杜伯很快就见到了舅姥爷。
舅姥爷陈汝新是个有着腿疾嘴巴说话也不灵光的人,见到杜伯时,一脸诧异地看着他,眼神带着询问看着棉棉。
棉棉也不知道怎么介绍杜伯,就看向杜伯。
杜伯客客气气地道:“舅姥爷,我是棉棉的爸爸家里的管家,是我们家少爷,也就是棉棉的哥哥让我过来接他的。”
舅姥爷嘴巴蠕动,杜伯听了好一会儿,只听到他问:“……阿泞……哪里……”
杜伯聪明,平日里打交道的人多,判断舅姥爷想问什么后,就回答道:“我们家太太,也就是棉棉的妈妈,她现在很好。跟我们家先生在国外呢。您放心,棉棉回去,肯定跟我们享福。”
想了想,杜伯又道:“你要是舍不得棉棉的话,你也可以跟我们一起走。我们会把您安顿好的,到时候您吃饭生病还有住的地方,都不需要愁。”
杜伯说话时,阿唐进来了,道:“我爸不走,你们把棉棉带走就行了。”
后面又来了许多人,阿荣,村长等人。
村长看向杜伯这长相打扮得体的人,就猜他来头不小。至于为什么这样看起来不错的人家要把自家的孩子丢乡下,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他清了下嗓子,跟杜伯道:“老六是我们村里的人,我们自己会照顾好。棉棉毕竟是个孩子,阿荣跟阿唐都养不了,你们把孩子带回去就好了。”
杜伯笑,道:“带走孩子这件事,我们没意见。但是棉棉的舅姥爷舅姥姥毕竟照顾了她那么多年,我们也不能忘恩负义吧。走不走,就问问棉棉的舅姥爷的意思,愿意走呢,以后他的晚年,我们可以安顿。”
“毕竟他们两位老人家,不仅对我们家棉棉有恩,也对我们太太有恩。太太不方便回来,但是对两位老人心里是感激的。有句话咋说呢,你养我们小,我们养你老。人啊,不能忘本。”
唐泞是是十三岁来的舅姥爷家,父母双亡,好心的舅舅舅妈照顾了她。直到十八岁,她考上大学,才离开这里。
其实村里人很多人都知道,唐泞是个知恩图报的,前几年棉棉没来的时候,老六媳妇时常跟左邻右舍说他们家泞泞又给他们寄东西回来了。又给了多少钱,包括这房子。也是唐泞出钱给建的。
虽然村里对唐泞的风言风语多,但不阻止很多人羡慕老六老两口有个好外甥女。
阿荣阿唐作为老六的亲儿子,却不如一个养了几年的外甥女。
两兄弟被杜伯的话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杜伯才不管其他人是什么反应呢,他直接看向舅姥爷,问他的意见。
毕竟来之前他就查过,舅姥爷这两儿子,简直就是白眼狼。名牌大学出来的,又在市里买了房,挣得不少,却为了争这争那,推辞着不愿意赡养老两口,平时不仅没时常给老的添置些东西,还时不时回村拿些菜啊米啊。还觊觎这老屋。
学历这东西啊,跟人品还真是不挂钩。
老两口那么善良的人,竟然生出这么两个自私的儿子。
“舅姥爷,你愿意跟我们走吗。”
舅姥爷没想到,这来接棉棉的人竟然还想接他走。可是他看了看这带着他跟亡妻记忆的房子,闭了闭浑浊的眸子,声音沙哑:“……不不不……不走。这……阿敏……在……不走。”舅姥爷嘴巴说话不利索,停了大半天,大家都没听懂。
杜伯看着他嗫喏的唇,大概明白了。
棉棉给他们翻译:“舅姥爷说,这是他跟舅姥姥的房子,他要死在这里,不要走。”
说着,她有点儿难过。
杜伯叹息。真是个善良的老人,不愿意拖累棉棉,就让棉棉跟他们回家,他独自一个人守在老屋,等着某天跟亡妻一起共赴黄泉。
可他自己一个人,怎么照顾自己呢。
杜伯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这样吧,舅姥爷,我让人过来照顾你,日后有什么事情,我们知道也可以及时安排。反正啊,你也不想去两个儿子家,他们有家有口,照顾你一个老人,他们自己也觉得不方便。”
“以后棉棉有空,也可以回来多看看你们。”
来之前,杜伯的想法只有带棉棉走。至于其他的,稍微补偿一下老人家就行了。
可见到这里步履蹒跚的老人以及略为有些瘦小的棉棉后,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棉棉这孩子,恐怕也不想要照顾过他的舅姥爷过不好。
舅姥爷本来还反对,但是杜伯跟人谈判,用的是最柔和的语气,让人无法反驳的话,所以最后,舅姥爷不得不答应了。
村长没意见,毕竟老六有人照顾了,怎么说也比让他两个儿子照顾好。
父亲有别人照顾,阿荣阿唐自然愿意,所以自然也没反对。反正等老的死了,老屋他们兄弟两肯定要掰扯一下的。
就在一切说通后,舅姥爷突然颤颤巍巍地进了屋,在里边摸摸索索了好一会儿,又出来了,把一张银行卡拿出来,递给杜伯,道:“……这这,是泞泞给……棉棉……你拿着……上学……”
母亲死后,阿荣阿唐都怀疑母亲把她攒下来的钱给了父亲,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兄弟两眼睛都看直了,都有着不忿。
“爸,那是妈留下来的钱,你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做什么?”
“爸,你把钱都给了棉棉,那我们兄弟两,算什么。”
……
舅姥爷强调:“……泞泞……给的……”
兄弟两却完全不把这话当回事,眼里只有钱。
“那是妈留下的!”
“爸,你们照顾泞泞跟她女儿还不够?把养老钱也给他们了?你们这么偏心,以后生病了,我跟哥可不会管你!”
父母省吃俭用的。
兄弟两都心知肚明,这卡里边,最少也有十几万。自然是不想父亲都给了棉棉。
杜伯听着兄弟两反对的话,挑眉带着轻蔑的笑。他把银行卡推回去,道:“舅姥爷,这些钱呢,您收回去。我知道您老人家平日里节俭,但是呢,人年纪大了,就要对自己好点,该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就买,别委屈自己,毕竟到了地里也用不到。”
“棉棉爸爸争气,自己就能挣钱。日后您生活有什么需要啊,就尽管开口,我们会给您安排好。”
杜伯说完这一切,又让棉棉跟老人家说了些话后,就带着棉棉走了,
离开前,他留下了一个黑衣服的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在屋里看了一下,就开车出门去了。当日就去隔壁村请了几个人人过来,有专门照顾舅姥爷起居的,有专门打扫院子的,有专门买菜做饭的。
不仅如此,家里又添了不少东西,前几年买的电视机,都被换成了新的。
整个家变得焕然一新。
左邻右舍有事没事去舅姥爷家逛的时候,看到他家里家电都换了新的,冰箱里菜都齐齐全全的,院子里种了不少花,还有一些用来给舅姥爷锻炼的器械。
门口的路也给修了,进出都有小汽车有人陪着。
大家看着,都羡慕不已。
这老六啊,跟着外甥女享福了。
这村里,现在谁家里养得起保姆啊?
也就老六这一人,一人就有三四个人照顾。
而另一边,棉棉坐在车里,听着杜伯说着家里的情况,还有那个哥哥,有些心不在焉。
她看着外面渐渐变换的场景,有些彷徨,也有些忐忑。
梦里,哥哥对她非常好,亲自接她回去,还给她买了很多东西,平时还亲力亲为照顾她。
棉棉有点儿忐忑,不知道等会儿到家了,自己该怎么面对那个没见过面的哥哥。是应该同样很喜欢哥哥,还是跟哥哥保持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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