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兰虹想多空出一些时间来学俄语, 便想方设法的让陈继存分担一些家务活。
有个词叫夫妻夜话。
陈兰虹是先与陈继存彼此友好交流、并彼此帮忙后才开口的——而话呢,是这般说的:“我们是请一名阿婶过来帮我做月子,还是你学着来?”当然是男人自己来。
学会了, 那就可以帮一辈子。
“不能请别人……”陈继存想也不想便道。
他陈家因身边的女人提醒而避开了几年前的人祸, 可有些亲戚没有啊, 他们固执己见,一见父亲就拿扫把……不提别人,就是舅舅也不信。
人啊, 有时候真的福祸不知。
他那位未婚妻娘家夫家都被抄了, 好在娘家就是小地主, 夫家也就是有钱人的庶出大少爷,嫁过来不久便被分出去单过,名下就一个院子和一铺子。
男人很机智,立马上交, 夫妻俩还换得了两份工作。
就是太贪了些,带着附近邻居杀回老宅父亲弟弟家……声名不大好。
想这些干嘛?不过是白日里遇了一个老乡, 对方提了一嘴。
关键是陈继存与前未婚妻是打小就订婚的。
“那你得快快学起来,明年开春就要生了。……你在想什么呢?”陈兰虹推了一推身边的男人, 又重复了一句。
“知道知道。”陈继存翻了个身应下了。
从第二日起, 陈兰虹便跟在陈继存身边教他洗工作服, 计划学会一项再换一项, 不能一下子教太多, 会吓跑了男人。
48户人家呢,便是有两间水房也一样人挤人。
瞧着男人笨拙的搓洗工作服,而女人在身边背着饶舌鸟语。
新的八卦话题立马有了。
“小陈,你可真疼老婆……”有大娘倚老卖老,当面调侃起来。
“应该的应该的, 女人怀孩子辛苦!”陈继存笑笑,想要向上走,得有群众基础,他向来与人为善,反正爱人是个泼辣的不会吃亏的……财务部庙小妖风大,爱人想出头也难。
“兰虹啊,快六个月了吧?婆家来不来人伺候月子?”
“太远来不了,就靠大家了。”
“尿布准备了吧?鸡蛋与红糖都要备一些……”
……
陈继存没有因怕人说他闲话而停下学习家务的步骤,反而会玩笑般的捏着她白皙且滑嫩的小手道:这两年,你辛苦了。
陈兰虹将陈继存的态度放在心里琢磨了很久,才明白,这位大少爷喜欢有上进爱学习的爱人。
既然爱人支持,那陈兰虹更不会放弃学习,有不懂的就向他请教。
一个乐意教,一个乐意学,奇迹的是两个人的感情慢慢变好,有了相濡以沫的味道。
至少,陈兰虹乐意为大少爷释放……释放积压的存粮……而陈继存呢?心甘情愿的打扫鸡窝(打从有了身孕便不养兔子,怕三瓣嘴),能将豆腐海带汤熬得香气四溢,惹得对门102李家三个孩子嗷嗷直叫。
当然,这个年头没有分食的道理。
“下回熬汤还是去草厅吧……”陈继存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那男孩哭声像打雷,家里养了五只母鸡,整日用蚯蚓养着,便是入了冬还能有一两个鸡蛋捡。
一半吃了,一半存起来给陈兰虹生了孩子再补身子。
“好。”陈兰虹想着家里就一个老家带过来的二手铁锅?是要一直用到被收走炼钢为止。
在没有新的铁锅前,家里得有两个瓦罐,一个小的就熬汤,还得有个大的烧热水擦洗身子,做月子哪能去澡堂子……想到这,陈兰虹向男人招手。
“干嘛?”陈继存不乐意。
陈兰虹就自己贴过去,在耳边小声说:“我们便是在草厅熬汤,却不能买新的煤球炉,那太着人眼,就自己用土坯砌个差不多的,别找旁人,你自己来,可以在那下头搞个暗道什么的……”
陈继存点头,两年前父亲就让自己与弟弟分了家,将大半大黄鱼给了自己,将那边祖宅与县里小院给了弟弟。
正正是这金灿灿的大黄鱼让陈继存不得不低调行事。
“可以弄个旧马桶放边上,听说有人抄家掏灶间,没人移旧马桶……”陈继存舅舅家就是自己打开大门让村民们进去抄的。
还好将表姐表妹乃至年轻小妾统统嫁出去,有人便为舅舅说话,说他主动上交,态度积极,给了个富农成分。
……
“陈兰虹同志在本职工作上表现出色,没有被俄语培训班老师淘汰出来……为我们财务部门争光了!特此,奖励墨水一瓶,搪瓷缸一个……”年终了,主任来一个部门会议。
“谢谢主任给我这个学习的机会,感谢我爱人支持我教导我,感谢我肚子里的孩子体谅我……”陈兰虹是个灵活的大肚婆,连连鞠躬。
“还要感谢你自己顶着压力,并努力付出……”每上一堂课就得考一次,不通过立马筛下去,这一而再再而三的筛,最后就只剩下不足三十人,从一开始在大礼堂上课,后来转去了小礼堂,现在已经移到厂会议室。
不少部门落了个空,多没面子啊。
主任在会议上被厂领导点名表扬了呢,说她领导有方。
主任有面子,陈兰虹有里子。
会议一解散,那关系户就挨过来问:“俄语难学吗?”她可听说了,学得好的以后有大用。
“是挺难的,我都不好意思开口……”陈兰虹是被主任架着不努力不成,还有家里的也总是无限的支持她,还有婆婆,老大远寄来衣物和吃食。
“我现在开始学行不行?”关系户想让陈兰虹私下教一教,要不然跟不上老师教的。
“学习嘛,什么时候学都不晚……啊,主任,我得向您请个假,明天我得上医院检查一下……”陈兰虹是个人精子,哪会不知道关系户没事才不会给自己好脸色呢。
“好,行。明年两三月份生产吧?你要做多少天的月子?你婆婆过来吗?”主任是那个战争年月熬过来的,她自己生了五胎,只养大了两个,她自己的身子也亏的厉害,特别是那几天,腰酸背痛腿抽筋。
“哦,差不多是那个时候,老家太远,婆婆身体也不好,她就不过来……我在土窝睡了两年身子虚得很,想在这个月子里好好养回来,要做长月子……”陈兰虹小声的说道。
接着俩人又聊几句年货办得如何之类的话题。
……
“兰虹啊,你这胎估计是个闺女……”肚子越大,越多的老妇女拦着说这般的话,原因嘛?是陈兰虹整个人白里透红,娇娇嫩嫩。
“闺女好闺女好,伟人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生男生女都一样……”陈兰虹浑不在意,什么年代啊,提倡多子多孙的年代,而不是后来计划生育年代。
何况,原主是先连生三个女儿,再连生三个儿子……最小的老来女与最大的外甥女是同年。
“放心,我们老陈家不重男轻女……”夜里,陈继存还是安慰了一句。
“……嗯,是儿子是女儿,我们都一视同仁……”你老陈家压根就没有女儿,你这一代没有,你爸爸那一代也没有。
……
这一胎是在1954年农历三月三出生,亦称‘上巳节’。
这一天,一起床便感觉肚子下坠,预产期也就这两天,陈兰虹早已经与主任打过招呼,没有犹豫便让陈继存送自己去卫生所:“背上待产包,送我去省卫生所……”
厂卫生所就两个实习生,只会开去痛片……机械厂就在省会郊区,有直达公交车。
“知道。”陈继存有点慌,只是努力压着情绪。
“别急,我们坐公交过去,第一胎不会那么快的……”几小时算快,十几二十个小时属正常。
“知道,锁好门带上钥匙……”等在公交站时,陈继存有点后悔为什么不买辆自行车呢?
便是第一抬,也没有陈兰虹以为的那么慢,花了半小时走出厂区,又一个半小时坐公交,到了卫生所不到一小时就破了羊水。
约莫是十一点钟,婴儿出生了,听到一声嘹亮的啼哭,陈兰虹便知道他很健康。
对,是他,带把的。
陈继存给长子取名为陈伯华。
“那老二呢?”生一个太少,生两个刚刚好。
“老二?儿子就取名为陈仲华,女儿就取名为陈琴华……”这难不倒陈继存,他在心里已经备上了七八个名字。
伟人说:天大地大,人多力量大!
“给老大喂点温水……”陈兰虹暗暗腹诽,什么名字呢?还大学生呢?不知道怎么喊儿子,按家乡的称呼:不是阿伯就是伯伯。
这算什么事呢?在家里就喊老大,出门就喊伯华吧。
“哎,好咧。”陈继存早就接来了热水并放凉,可对着这般软软的一团,动作上还是有点不敢下手,便是在家里头,已经练习过无数次,还是不由的求救似的望向兰虹。
而兰虹早已经合上美眸,不听不看咸鱼躺。
还是边上的婶子看不过去,过来帮了一把,陈继存一边道谢一边认真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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