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利兰, 有你的信……”江晓萍见小哑巴哼着歌进屋来——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越过高山，越过平原, 越过奔腾的黄河长江, 宽广美丽的土地, 是我们亲爱的家乡……
“哦, 哪啊？”闻利兰心情很好。
“放在桌上了……”江晓萍指了指闻利兰那边的小炕桌。
这个闻利兰啊, 就喜欢买这些又旧又破的——有毛病……
闻利兰一瞧, 立马拉下脸来, 是家里来的信——
好家伙，先是大骂一顿白眼狼、死丫头、不孝女等等, 最后让闻利兰从乡下寄粮食回去……还写知道国家对知青有粮食补贴, 弄堂里的谁谁谁就寄一半粮食回家云云。
又说东北山货是出了名的好，记得弄些寄回家云云。
“想得美……”闻利兰冷哼一声，就直接将家书撕成两半, 想想还不解气, 接着又撕成了碎片。
“……”金瑾儿只是抬头瞧一眼什么都没问, 又低下头看自己的书去，今儿外面出大太阳, 屋内不昏暗，如阴天或是下雨就得挨着灶口看书——
可灶口那边成了闻利兰和姜周谈情说爱之地, 这一对还特特买了一个破旧的屏风……
便是拦了又如何？屋内三人还不知道他们搂一起咬嘴巴玩吗？
不过, 还是有些影响的……
春心萌动啦！！！
江晓萍问了句：“你怎么了？”
闻利兰解释了一句：“家里不知从哪里听了知青有半年的粮食补贴, 却不知道我们北方还有三月的饥荒呢，写信让我寄一半粮食回去……”
如果是在一年双熟或是三熟的南方，半年粮是够够……一开春, 就可以上山去挖野菜春竹等，再说还有冬小麦与冬玉米呢。
金瑾儿与江晓萍沉默了——她们都不敢吃饱（要下地时吃六分饱；如今猫冬时就吃三分饱——不，是水饱，动不动就得下炕上茅房——还好闻利兰将自己的大棉袄给大家披着去……）。
大家都在发愁呢，生怕明年秋收前会打饥荒——便是秋收后也分不到多少粮？
女知青力气小，干活少，工分也少——家里不帮衬就算了，还要她们补贴……办不到啊。
没有想到啊，那个池娥芬开口了：“家里让寄，你怎么敢不寄啊？不怕被骂不孝顺吗？”
其实她自己也没有寄，哦，她是以寄的名义送去黑市里换了别的——如红糖如麦乳精如红枣等。
不过，池娥芬对外都说是寄回家。
闻利兰瞪了一眼这个池娥芬，她可是在预知梦中看到过她要偷汤珂的钱呢，还在私下悄悄的找姜周说过自己的坏话。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池娥芬咬着下唇，欲哭不哭的委屈样儿：“为人子女，本就要孝顺……”最好是吵起来……闹大了，如此下来，自己这孝顺的名声也就能打响……
没有哪个善良孝顺的女人不好嫁？！
池娥芬的亲妈就是什么都先紧着爷奶，在街坊邻居和厂领导心里是个好同志……
最好让姜周看清小哑巴的真面目。
闻利兰不亏是小哑巴，立马给自己启动了闭口禅金手指。
北方一猫冬就是小半年，得罪一个池娥芬不要紧，可闻利兰不想让向来中立的金瑾儿厌烦自己，也不想让江晓萍同情池娥芬，然后一起将矛头指向自己。
咳，姜周每天过来呆三四个小时，说是教学，可还不是趁机……趁机解一解相思之苦。
闻利兰闭嘴了，可金瑾儿开口了：“你孝顺，四处借东西给家里寄去……也不想想自己什么时候能还得上？”干活是个弱鸡，明年秋收后分粮能分到多少啊？最后还是要向大队借，寅吃卯粮……
金瑾儿一开口，池娥芬就闭嘴了——她又不是真的那么蠢，她只是想吃好一些，将自己的身体养起来——一边借着家里困难的名头向知青们、向大队部借粮；另一边可以换些好东西养养身子。
当姑娘时如果不好好身子，那婚后就怀不上小孩子，婆婆嫌弃，男人不喜……
……
闻利兰与姜周之间的感情嘛，就是在这一年冬天日日相处中一点点的加深。
一开春，姜周便邀请闻利兰去县城看望肖叔叔。
“我就不去了……”闻利兰摇头，姜周提过几回，而她也做了几回预知梦——
肖叔不希望姜周小小年龄就定下婚事，不利于未来发展……为了隔开这一对，肖叔运用了关系让姜周在春季入了伍……去了某个岛上当驻军……被留下的闻利兰等也不是，不等也不是——生生成了尴尬人。
“我想跟你去拍张照片……”向阳公社也有照相馆，可就一个室内景儿……不像县城还可以公园里头自己选景儿，只要私下加工钱就行。
肖叔家有一对比姜周小几岁的龙凤胎，他们是什么都乐意跟他这个姜二哥讲。
“明年吧。明年我十八岁了……”闻利兰瞟一眼姜周，暗示性的道。
“嘿嘿……那也行吧……”姜周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自己是必须要去的，大哥与大姐给他寄来的物资都在肖叔家里。
（为什么父母将他与弟妹撒向四方啊？还不是为了让老部下照顾照顾……）
“去吧，早去早回……”
“知道知道，我借程五哥的自行车去……”
“嗯。”
……
这一去便是一整天。
回来时，姜周可是背上一个大包裹，怀时抱着两个小包裹。
“兰，来一下……”一个冬天可是小半年过去，哥哥姐姐各寄了三回，加之肖叔叔家里又给姜周备上了一份礼，不要还不成。
“哎！”闻利兰笑着出来，不一会儿就抱着一罐麦乳精与一包红糖回屋。
瞧着池娥芬暗妒不已——早知道，早知道自己就……非要上锁，非要上锁……要不然她还可以悄悄借一些。
青田大队的春播放在四月初——
“点长，我与闻利兰分一组……”姜周悄悄塞得鸡蛋给陈兆军，小声央求着。
“我知道……15工分行不？”陈点长笑着收了鸡蛋。
“行。”姜周身材高大，力气也不小，去年不熟悉农活也能得八、九工分，今儿这伙儿简单——就是松土而已——要不是大队没有拖拉机，要不是牛不能使，是用不上人力的。
人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姜周累不累，闻利兰不知道，可闻利兰自己是不累的……
幸好没有说出来，要不然会被人啐的，闻利兰干一会歇一会，还要提前回去做饭什么的。
而汤珂也觉得干活不累，她跟着程益望一起混在老妇女堆里拔草……工分少？四工分，五工分都行吧。
汤珂才不在乎呢。
家里每个月都会寄补贴过去……
比较意难平的是江晓萍与池娥芬——
江晓萍是明着说想找个男人来帮忙干活；而池娥芬是暗暗计划着——她私下分别讨好过本地男青年和男知青……
还没有等池娥芬比较好哪一位更合适自己？
程益望又去县城火车站接来了一批新知青。
这一回，三女五男。
“……点长，分锅吧，人太多……”金瑾儿能忍下上一批八个知青（闻利兰那一批），一是加一起就十个人，不知是做汤还是做窝窝头都可以一个锅解决。
这一回，却是不行不行了。
“大家觉得了呢？”陈点长不动声色的问，他也不耐烦管这般多人，可田大队长给分下来的任务，不做不行，且田大队长也没让他白干就是了。
“我支持金知青……”江晓萍瞧着柔柔弱弱，还挺耿直的欸。
“我，我……”池娥芬左右看看，最后低下头，像只受惊的兔子——来了五个男知青，她得先观察观察哪个有钱？还有三个女知青，也得刺探一下哪个有钱？可以借来用用。
陈点长看看像个小哑巴的闻利兰与沉默低调的姜周，以及自己身边三位连连点头的男知青，最后很是民主的道：“大家举手表态吧……我弃权……”
新老知青一共十八人，陈点长弃权，那十七人，最后老知青举手了八个（池娥芬犹犹豫豫，怯怯生生的……），而新知青举手了一半。
“关于青山大队知青点分锅事情，现举手表决如下——共十八人，十二人同意，三人反对，一人弃权……”
灶有三个，可锅就一只，谁前谁后，那就看情况而定……
“散了，散了……”歇了近五个月，猛地下地，陈兆军早便累了。
“点长点长……你们八个怎么分担比较好？”陈兆军且走不了呢，被八个新知青给围上了。
“金瑾儿，你来你来……”得与田大队长提一提让金瑾儿当副手，女知青屋也得有人管起来，虽说一直是金瑾儿在管着，可也得给她正正名啊。
“来了……”金瑾儿是不会拒绝陈兆军的，不过脸色不大好，她也累啊。
“有事问金知青吧，她也是老知青……”陈兆军自己脱|身离开，可还是有男知青跟上去问问问。
陈兆军心底不大耐烦，可面上还是好好脾气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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