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这几根树藤对这饿狼显然没有作用,郭笑雨本也能换一种法决与之对抗。可在这林中他却不知为何,心里涌出一股狠劲,偏要用这木属相力量将这匹饿狼驯服。脑中忽地闪过一在五足鼎立中看到的名曰“木之觉醒”的高明法决。
他体内虽有木属相力量亦通晓那法决顺序,但越是厉害法决越需要深厚修为,他虽得了白墨五十年修为,但这是否足以驱动这木属相法决中最强之术,却仍未可知。
果不其然,郭笑雨手中法决接连三番变化,但周围草木却没有丝毫动静。郭笑雨法印再结,却始终不见周围有什么变化。眼看饿狼扑来,也不知是祖师爷保佑,还是他灵机一动,当即从怀里取出临下山时郭天翁所赠的那块“能操纵天下草木灵根”的草木令。
令牌祭起半空,郭笑雨手中再结法印,顿时周围草木如同活了一般,不单是周围,这整片森林都在这一瞬发出“呼”的一声响,仿佛树木之呼吸。
此时,木已觉醒!
郭笑雨再起法决,顿有几百根树藤从四面八方匹练一般横空而来,灵蛇一样在这饿狼身上蔓延攀附,纠缠作结。转眼间便将眼前这匹饿狼裹成一个水牛大小的茧。再转头时才发现莫闻、莫问两人实以陷入苦战。莫问一双铁拳正朝一匹饿狼的脑袋上狂轰滥炸,另外七匹饿狼则被莫闻以红绫引到一处,缠斗起来。莫闻虽然力道不及莫问强悍但胜在身形灵活,于七匹饿狼之间周旋虽眼看着处于下风却始终未受半点轻伤。这显然非实力与运气便能办到的,更多的是临敌之时的经验。
郭笑雨自知此刻并非欣赏这女子美态之时,法印结起,法决再起,数千根树藤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八匹饿狼转眼便被制服。郭笑雨长出口气,收回令牌。他这时本可以将树藤爆成木刺,如当日对付白墨一般,将这几匹饿狼扎成刺猬。
但一来这树木是郭笑雨以灵力驱动,若是如此爆碎,郭笑雨定会感觉到裂服之痛。而来这饿狼虽然凶狠残忍但也并非其有心作恶,不过天性使然。郭笑雨曾经见到巫梨眼睁睁看着一条蟒蛇吞下一只野兔而不出手相救。事后巫梨曾对他说:“蛇吃兔子,兔子吃草,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即使自己拥有通天力量,却也不能横加干涉。”
但他心中虽有如此想法,但莫闻、莫问却非悲天悯人的主儿。眼见饿狼一时被裹在树藤之中难以动弹,莫闻红绫祭起,卷成细剑般的一条,噗一声便刺入一匹饿狼的脑骨之中。红绫拔出,血溅七尺,肝脑涂地。
郭甜甜登时尖叫一声,捂起眼睛。郭笑雨立刻安慰道:“师妹,不怕,不怕。”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两枚还挂着绿的荔枝放在郭甜甜手里。但见了刚才那一幕,她哪里还有什么胃口吃东西啊。
郭笑雨也转过身,质问道:“莫姐姐,他们既然已经被制服,又何必下此狠手呢?”
莫闻道:“这妖物伤天害理,若是留在世上不知道有多少生灵要遭其毒害。正所谓:‘不杀是慈悲,杀是解脱。’我不过是帮这些畜生解脱。”郭笑雨一时语塞,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莫闻这套“歪理”。郭甜甜却在一边说道:“但这些怪物是我师哥制服的,该怎么发落也该我师哥说了算。”
莫闻淡笑着看向郭笑雨,道:“郭少侠,这些怪物只凭你一句话发落。你若要放了它们莫闻这里也无话可说,若郭少侠觉得莫闻方才所做有欠妥当,莫闻当即自刎相谢,为这畜生抵命!”这话说得火药味十足,郭甜甜说那句话也不过是为了要与她都几句嘴,但却不料她反应竟如此激烈,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郭笑雨本就无心开罪这两人,赔礼道:“莫姐姐,我师妹并不是这意思。只是她从小到大连杀只鸡都不敢看,见到血就要跑出老远,是不忍心看到这血腥场面。不如咱们取一个折中之法,毁了这些妖物的爪牙,把它们放了吧。”
莫闻似也觉得自己方才说话有失体统,平和着声音说道:“甜甜妹子说这话也不无道理,郭少侠这情怀也着实让人敬佩。小女子方才失态,还请郭少侠不要怪罪。只是郭少侠说毁了这些妖物的爪牙,放了它们,但郭少侠或许不知,这妖物的爪牙皆与骨相连且坚硬异常,即便能够毁去用不得三五日那爪牙又会长出。”
郭笑雨着实未想到这一层,正自踌躇之际却听得半空中飘来一女子声音:“这位少侠对待如此凶猛妖物尚且怀着一颗慈悲之心,当着算得上心怀天下,让小女子既敬且佩。但郭少侠莫要忘了,若是刚才你的本领稍差一点,这时便要成了这妖物的腹中之肉。”
郭笑雨巡视四周也找不见半点人影,便对天说道:“但无论如何,我已经把它们制服,就不该再痛下杀手。此非我正道中人该做之事。”
“正道?”那女子笑吟吟地说道:“你也敢说自己是正道,二十几年前,五相妙人联手横行天下,做了不知多少恶事。若不是被强敌所逼,不得不退隐山林,否则你以为他们真的会良心发现,窝在那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退出江湖,与世无争?”
那女子这话一出,郭笑雨顿觉一阵眩晕,但始终无法相信自己那五位师父会是她口中那心狠手辣,恶魔一般的人物,回想起在山中那一段快乐时光,想起郭天翁那“酒糟眼圈”,想起下山时五位师父的依依不舍,你教他如何相信自己的师父是那女子口中的恶人呢!
“不许你诋毁我师父!”二度祭起草木令牌,手中法印连变五番,只听周围草木呼啸一声,顿时朝天长起,长势之强,令人骇然。树林原本便十分浓密,此刻更是密不透光。郭笑雨在黑暗中也难辨物,但他与这树木之间已生出感应,此时他已察觉便在这树木顶端,正有一人在快速移动。
既已寻到对方踪迹,欲将其擒住便已不难。双掌啪一声合十胸前,头顶上所有树枝如受感召,皆朝同一方向聚龙,树枝拧在一起,合成树干,树干交错一处,结成树网。树网四面合围,拼成树牢。牢中,正是一位轻纱遮面,体态婀娜的女子!
郭笑雨双手驱动,树牢嘭地落在自己面前土地,入地足有一尺,这分量之重,坠势之猛,即便这里装的是一尊铁佛怕也要被震碎。但那女子却安然无事。
“这位少侠好本事,”未等郭笑雨开口,这女子已微笑着说道:“木之觉醒,这可是五行妙法中的上乘本事。即使郭天翁那小子也未必有此实力,能使整片森林为自己所用。哦,是了,草木令,若非有草木令相助,你也未必就有本事抓得住我。”
郭笑雨也不管什么许多,吼道:“不管怎么样,我已经把你抓住,我问你,你凭什么诋毁我师父!”
那女子掩口一笑,道:“诋毁?若是不信,你可以问问你身后那两位伏魔者,问问他们,五相妙人当年的所作所为。即使他们那时还未出生,他们也该能从他们师父口中得知一二。”
郭笑雨转过身,问道:“她说的可是真的?”
莫闻微微思量,道:“师父的确曾经和我提及,五相妙人当年的所作所为,的确被同道中人所不齿,尤其木仙人郭天翁,他对付敌人的手段更是残忍。据说他从未真正杀死一个人,被他抓住的人,都是自杀身亡的。”
郭笑雨顿觉头昏目眩,踉跄着倒退出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可回想起那一日在山洞中,听自己二师父说出那“三十六般酷刑,七十二种毒物”还有对那人说出“老不死”这闻所未闻的刑罚,他也开始动摇,甚至开始相信这两人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自己居然是由五个声名狼藉,被天下所不齿的极恶之人抚养长大,心头一时间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郭甜甜忽然大声喊道:“不可能,你们骗人,你们骗人!师父们对我们都好极了,师父们都是好人,他们不是坏人!师哥,他们骗我们,他们说师父的坏话,他们是坏人,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听到这“杀”自,莫闻顿时一个激灵,郭笑雨此刻若要杀了她与莫问不过举手之劳,方才郭笑雨擒住那女子的手段她全都看在眼里,自己便是想逃都逃不掉。
郭笑雨听到这字也顿时萌生杀机,心情由悲转怒。腾身而起,双拳紧握,只见青筋暴涨,面目狰狞,一双瞳孔更是闪烁着比饿狼更为凶残的光!
“呃!……”自咽喉间一声低吼,那几匹犹在挣扎的饿狼也忽然安静了下来。
再看郭笑雨,不知何时已有五道光线自其体内流转而出。光线首尾互咬,在其身边不停环转。郭笑雨身躯一震,光线顿时断开结成四方阵式,四色在外,黄土居中。一声怒吼,顿时光芒暴涨,五色光芒融成一体,竟是一团黑色诡异的光球!
黑光闪烁,应的郭笑雨那身形分外恐怖。而这时周围一切一切都似因恐惧而颤栗不已。猛然间草木以便,绿色躯干转为黑色,更如人之手臂一般疯狂挥动。遍地土石悬空而起结成巨块,如夯石一般四下狂轰。更有几处爆出水脉,水柱喷涌向天结成水龙,水龙亦是墨色,只在瞳孔处闪着两点猩红光芒!
莫闻、莫问见此剧变只得四下逃窜,但如何能逃得出这片地狱般的活林。危难之际,莫问便已自己身体压在莫闻身上,互其周全。而那女子被树牢囚困,一时间竟保其无事。而郭甜甜看到师哥这一副疯狂模样,已是花容失色,泪如泉涌。
“师哥,住手啊,住手啊!甜甜不要你杀他们了,不要了,你快住手啊!”
但郭笑雨疯狂已极,如何能听见她这哀嚎。有两块巨石从天砸下,一块朝树牢砸去,另一块正朝郭甜甜头顶压来。这巨石每一块足有千斤分量,若真被压中,便是金刚也要变为肉泥。正当此时,只见那女子双手捏做剑诀,左右挥动几下,那木牢竟被斩成数段,女子一时脱险便立即横飞而出,抢在巨石压顶之前将郭甜甜拉到一边。又腾身而起绕在郭笑雨身后,以手刀在他脖颈之后猛砍一刀,郭笑雨顿时昏死过去。女子拉住他腰带缓缓落地。
落地后她将郭笑雨放在一边,走前几步,双手间法决变换,一团白光自她头顶缓缓升起,光芒和煦而温暖。光芒所照之处草木皆挺立而起,恢复本色。乱石也还原本相,咕噜噜地滚回到原来位置。遍地黑水亦倒灌回泉眼之中。
不过转眼间,一切又都恢复原状。
女子长吁一声,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又转身看向郭笑雨,苦笑道:“几十年了,脾气还是这么暴躁,破坏力也还是这么大。”几十年,郭笑雨也才不过十八岁,莫不成这女子是个疯子,比郭笑雨刚才更疯。
莫闻刚才一直被莫问护在身下,并未看到这一切变化,莫问即使看得到却也不会表述。但郭甜甜站在一旁却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心中挂念郭笑雨,一时根本想不到许多,直扑到郭笑雨身边,看到他昏迷在地,又不禁潸然泪下。
那女子走上前来,道:“他没事,不过昏了过去。”郭甜甜却对这女子极为抗拒,喊道:“别过来,离我和我师哥远一点,别过来!”这女子见到郭甜甜这般模样心中也充满怜惜,轻声说道:“有些事他迟早要知道迟早要面对,晚点告诉他不过是让他痛的晚一点。不过如你所说,那五个人对你们都极好,也证明他们确实有改过的心,已经不是从前的恶人,这难道还不值得你们欣慰吗?”
郭甜甜仍在轻声啜泣,过了片刻才开口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那女子道:“当然是真的,谁都有可能会做坏事,但只要他们肯改过就证明他们并不是真的坏人。”莫闻也走上前来,说道:“是啊,就像白墨。他虽然做了不少坏事,但他这时已改过自新,弃恶从善。连白梦儿都原谅了他,不再怪罪他的过去。你的五位师父虽然名声不好,但也少与正派之间有所冲突,即使出手也都是迫不得已。还有你们的二师父,虽然手段凶残,但对付的都是那些主动找他们寻衅的人。”
郭甜甜抬起头,用闪着泪光的眼睛望着那几人,充满希望地问道:“真的吗?”
那女子笑着回答:“当然是真的,他们如果真是坏人,早就把你和你的师哥吃到肚子里,还怎么会传你们本事。郭天翁那小子又怎么会连保命的草木令都给了你师哥,还有巫梨那老小子,把快意剑都给了他。”
“快意剑!”郭甜甜或许没有听过,但莫闻对其却如雷贯耳:“据说这是快意门开山祖师铸炼的天下第一奇剑,只是后来不知因何而遗失。后世之人也曾仿造其形,欲重铸快意剑,虽说其间铸炼了不少利器,但却没一把能胜过这快意。”
那女子笑道:“不错,看来晓夕对你们说了不少这天下间的奇闻异事。你手中的血丝红绫也是他给你的吧,如果我没猜错,你手腕上应该还有一个血丝手镯,只是晓夕告诉你,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使用,对不对?”
莫闻的手不禁摸向右手腕,在她修行有成之日,晓夕老者的确给了她一条血丝红绫和那枚血丝手镯,只是这红绫用来顺手,手镯她却不知有何用处,但既然连师父都如此珍视此物,那自然是件宝物。
那女子见莫闻一副惊讶模样也不再多说,转身又看着郭笑雨,低声说道:“还不醒吗,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啊?狼来了。”手在半空一挥,扬起一抹粉红色粉末,粉末如有感应一般地朝郭笑雨鼻息钻去,郭笑雨立刻睁开双眼,腾地跳了起来。还看周围,再看眼前这女子,他似乎忘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记忆也只停留在他将这女子擒住的时刻,那八匹饿狼还被捆在树藤中,她却逃了出来。
郭笑雨不禁问道:“你是怎么出来的!”猛地后退一步,对郭甜甜说道:“师妹,你退开,看我怎么收拾这个诋毁师父的恶人!”
郭甜甜却来到他旁边,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只见郭笑雨的脸上片刻之间便换了七八种表情,最后对那女子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女子却道:“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猛然见双手结成法印,一道球形屏障如泡泡一般自她手中膨胀直到将几人包裹其中。泡泡升上半空,这女子却看着地下的饿狼,感叹道:“也是天生地养的灵物,就这么死了,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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