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手心尖锐的刺痛在时间的作用下缓解, 沈黎抬起手看自己手心上的疱疹，在山羽轩药物和酒精作用下，疱疹没有继续蔓延, 疼痒感也在减弱，沈黎试着把手攥起来，异物感还是很重。
但起码不会再继续恶化。
没有再纠结刚才的问题, 沈黎继续往外走，他一边走一边道：“一条毛毛虫可以吸引那只鸟回来吗？”
“怎么可能, 别说一条, 十条都吸引不回来。”曹宇天跟在他身后，“我们起码需要预备一百条虫子才行。”
沈黎微微皱眉，“我记得你把虫子养的只剩下一条，哪怕是繁殖也需要一雄一雌，难道要用基因培养？”
“人工基因繁育需要时间，不比正常繁殖的时间短。”
曹宇天点头, “我知道，但不是有不需要正常繁殖就能产卵的办法吗？”
沈黎顿住脚步, 他狐疑的看向曹宇天。
“你这样看我干什么？”
“你真的和廖江帆没仇？”
生物不进行□□就能繁殖也不是不可能, 比如蚜虫, 蚜虫在某种特定情况下不需要雄性参与就能进行自体复制, 廖江帆就莫名其妙的复制出了另一个自己，而廖江帆的突然复制是因为他在曹宇天的研究室里触碰到了不该触碰的东西。
他怎么越来越觉得曹宇天就是为这一天做准备？
“他可是我亲爱的师弟, 我怎么会害他呢？我这是给他送经验送资历，哪里有我这么好的人。”曹宇天感叹, 陷入自我感动中, “哎呀, 小江帆会不会感动到哭呢？”
“他只会把你揍到哭。”
“不会, 毕竟他可是一个拥有伟大理想的人，能救人的时候他怎么会不干。”
沈黎叹气，他先是给林奇明打了个电话，确定那只毛毛虫给了林奇明照料，吩咐林奇明千万看好，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后，他返回医疗局的大楼找人询问廖江帆现在在什么地方。
廖江帆到目前为止都没有确诊基因病，他虽然出现自体繁殖的特性，但不管是沈黎看还是机器检查都是人类，也不好把他和其他基因病患者隔离在同一个区域，加上他本身职业特殊，所以这一次也是在单独的一个区域隔离。
问到地方又打好申请，沈黎成功进入这个特殊隔离区，和里面的廖江帆见面。
此时的廖江帆正端着一杯热水喝，两个一模一样的廖江帆用同样的姿势缩在一起，看上去有点神奇。
对，蚜虫畏寒，很多昆虫都畏寒，所以北方冬天基本就看不到虫子了。
“沈黎？”廖江帆意外的看着他，“你怎么会来这里？难道是有什么新的发现？难道说这次寒潮也有改变的方法？”
“每一次听到你的说法总觉得你很神奇，总是比正常人要多想一点。”
“但这次的方法是我想到的。”一个人从旁边探出头来，廖江帆被吓了一跳，他惊讶的看着曹宇天，很久后他才眨眨眼睛，接着又看向沈黎，确定沈黎没有一点惊讶后他又转头看曹宇天。
似乎是在确定这是不是真人。
“咦？不认识我了吗？”曹宇天蹲下来，“实在是太让我伤心了。”
“曹师兄？”廖江帆推着轮椅凑过来，他们中间隔了一块玻璃，“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来找你帮忙。”曹宇天道：“本来想让小黎来，可是小黎完全不肯，他表示让我自己来请你，小师弟你能帮帮忙吗？”
廖江帆是何许人也，他是唯一一个在沈黎之后发现曹宇天真面目的人。
在曹宇天说完让他帮忙后他心里就转过了无数心思，然后坚定的认为……这家伙一定在什么地方坑过自己，所以他不敢亲自来找自己帮忙让沈黎来，但是沈黎才不吃亏，硬是让他自己来。
于是廖江帆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准备，“什么事？”
在曹宇天说完火鸟、寒潮、虫子，以及需要大量繁育毛毛虫之后，廖江帆明白了。
他默默的摁住太阳穴，告诉自己不能生气，最起码自己没有患上基因病，只是被当作了棋子，但是，但是……
人有自尊。
他从以前开始就觉得奇怪了，曹宇天这个人很奇怪，他好像很难去把其他人当作和自己平等的人，他的思维很有问题，他的手段更有问题，他认为结果强于一切，过程并不重要，所以他哪怕是隐藏的再好也很难被完全喜欢。
包括现在，他对沈黎和自己做的各种措施，不说明也不解释，只是随意的去做，也不在意会不会被误解。
质问他没有意义，因为他不会认为自己是错的，不合作也没有意义，因为如果可以让温度升高这些事也不算太大问题，廖江帆重重的呼了口气，接着他才开口。
“我需要怎么做？”
“能提取基因的身体组织。”曹宇天道。
廖江帆想了想，“首先我现在被隔离在这里面，和外面除了呼吸通道之外没有任何可以离开的通道，身体组织该怎么给你？”
“没事。”曹宇天直接打开了面前的门，“我刚才就已经把这东西解决了。”
廖江帆默默的转头和沈黎对视，沈黎无奈的闭上眼睛，一副不想认识这个人的模样。
“走，我需要助手，正好你在。”说着曹宇天直接跑进去推着廖江帆的轮椅就跑，另一只腿完好的廖江帆连忙追上去，沈黎站在后面，他一边走一边给林奇明打电话，让他把毛毛虫送过来。
就这样，林奇明把毛毛虫送过来后茫然的看着里面正在做实验的人。
里面的人他认识啊，曹宇天+廖江帆x2，基因区的支柱，竟然能看到他们在一起工作研究，林奇明差点觉得自己在做梦。
“怎么回事？”最后他也只能询问沈黎。
“研究生物的繁殖多样性。”沈黎这样回答。
林奇明歪头，“这不是我们的活吗？”
“不是。”沈黎道：“我们是探究生物的繁殖，更多是观察和发现，然后记录在本子上，而他们做的是把一种生物的繁殖方式嫁接到另一种生物上，来进行人工繁育。”
“……嫁接好像是农业手段。”
虽然这样疑惑，但林奇明还是没有说什么，沈黎和曹宇天一直有联系他也知道，虽然三局对曹宇天的通缉一直都在，对他曾经进行人体实验的行径非常不支持，但曹宇天的学识确实很厉害。
甚至如果曹宇天愿意回来，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局里多数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过去的错误和人类的未来相比实在是太渺小了。
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局里的大多数人，包括沈黎的这些朋友都对他接触曹宇天没太大反对，大多都是提醒一下，提醒后沈黎的选择他们也支持。
“对了。”沈黎看向林奇明，“在大灾变前期有过一场传染病？是吗？”
“传染病？”林奇明想了想，片刻后才开口，“确实有，在灾变前两年，不过当时控制的很快，大概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完全控制住，之后研制出疫苗全国打完疫苗后就完事了。”
“你打过吗？”
“应该说除了过敏人士所有人都会被接种，因为这个疫苗没有明确的孩童无法注射的限制，是完全对身体无害的疫苗。”林奇明这样回答：“所以师兄为什么突然对这么久远的事情在意？”
沈黎歪歪头，“因为我对这个疫苗过敏。”
“师兄是那001的人群啊，对这个疫苗过敏，不过师兄好像确实对很多东西过敏。”
“但我打过这个疫苗。”
林奇明眨眨眼睛，片刻后才开口，“这样？那是因为十年后基因觉醒导致身体出现变化？以前对这种物质不过敏现在却过敏了，这种事也不少见，师兄没必要太担心。”
但是沈黎并没有基因觉醒。
他是单纯的人类，自始至终都是，很多人会因为基因觉醒导致过敏反应不同，但沈黎依旧是原来的自己。
正常来说他以前过敏什么现在还是这些物质过敏，以前不过敏的现在却突然过敏……
沈黎靠在椅背上，他抬起手来看着自己的手心，在过敏药的刺激下，他手心上的疱疹已经消退一大半，只有一些红白的点证明他之前的过敏反应。
林奇明也看到了他的手，“师兄？”
“毛毛虫过敏。”沈黎道：“没想到只是碰一下就变成这样。”
“好像比以前的过敏反应更严重一点。”林奇明呢喃，“不过说起来，师兄你还记得吗？以前你带我去一座山考察，当时你被一条没见过的虫子咬了，当时就开始发烧，全身都在起疱疹，回到居住地就昏迷了。”
沈黎有些意外，“还有这种事？”
“你没记忆？当时可真是吓死我了，我当时就叫救护车把你送到医院，医院判断是过敏性休克，刚打算抢救你就突然坐起来，盯了准备做抢救的医生好久，在场人都被你吓了一跳，然后你又躺下睡着了，然后就发现你一点事都没有。”
“第二天出院我们就赶紧回科研局。”
“这样。”沈黎点头，“完全没有印象。”
完全……没有。
如果大灾变之前是因为年幼没有记忆，但林奇明说的事情是在他工作后，不包括睡的十年这应该是在两年内发生的事情，但沈黎确实没有丝毫印象，他想遍了和林奇明一起的所有考察，都对这件事没有任何印象。
正常来说，到了过敏性休克这么严重的程度，他不应该一点印象都没有。
“除此之外，你还见过我其他时候有比较严重的过敏反应吗？”
“好像就那么一次。”林奇明点头，“师兄你以前虽然过敏但基本没有太严重，很少见你过敏到休克。”
沈黎点头，他看了看在做实验的三个人，“你看着他们，我出去透透气。”
“啊？”林奇明看着这三个自己明显看不住的人，“好，师兄你早点回来。”
“嗯。”
沈黎站起来，他走出工作室，廖江帆不敢离开这栋楼，于是一起找到了一个有设备的房间，他和山羽轩打了申请，山羽轩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出于对他的信任同意并向上说明这是自己需要动用。
即使外出五年曹宇天也没有放弃自己的专业知识，廖江帆很明显是一边配合他一边试图从他口中挖出一点东西来。
曹宇天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让人一边奇怪他为什么会知道一边想从他口中知道更多的事情。
走到走廊上，沈黎站在窗口往外望，雪已经停了，白茫茫的一片挡住了所有东西，外面太安静了，没有人也没有生物，没有一丁点的声音，所有窗户都被牢牢封住，不能让一点风透进来。
看上去像是一个温暖的牢笼。
就在这时，沈黎听到了警报声，他抬起头来便看到医疗局的一些人走出来，每个人的眼神都带着一点微妙。
在警报过后，所有人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好像这个警报不存在。
沈黎拦住其中一个医生。
“沈黎？”对面明显认识沈黎，也可能是因为他的外貌太有标志性，“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看病，刚才的警报怎么回事？”
“那你可要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对方回答：“这是要暂时关闭这栋楼的警报。”
沈黎有些意外，“为什么？”
医疗局可不是什么随便的地方，里面全都是医生，还隔离着基因变异体，按理来说是最不会出现关闭的场所，难道说曹宇天过来被发现了？还是廖江帆的离开被注意到了？
“大概率是地下的基因变异体出了什么事。”医生表现的很淡定，“今天有释放部分基因变异体的任务，可能是在释放时出现一个变异体逃跑，也有可能是释放中途出现什么意外，不要担心，就算是变异体泄露也不会影响到上面。”
“你可以和科研局联系一下，大概明天就能解封。”
“谢谢。”沈黎道谢，“我会的。”
医生和沈黎点点头，接着转身回到办公室，周围人似乎也并不在意这些。
释放基因变异体出现了疏漏？
沈黎从楼梯往下走，一路走到二楼，在二楼的楼梯上被拦住了，并不是被人拦住，而是二楼和一楼中间的楼道直接被关闭，卷帘门上贴着大大的‘禁’字，沈黎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很明显现在压根不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沈黎打开手机试图在网上寻找答案，但可惜这个警报只在这里发出，外面都没有听到警报声，大家的讨论还是：《早上吃了面，好久没吃到面食了》《寒潮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关掉手机，沈黎准备回去，林奇明一个人在那里很明显镇不住那三个人。
也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卷帘门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像是对面正在把卷帘门打开。
沈黎歪歪头，他看着卷帘门，终于卷帘门咔嚓一声打开了，门在一点点收起来。
他看到了一双腿，穿着黑色的长裤外面是白大褂，对面应该是一个医生。
“快跑！”
还没等卷帘门彻底打开，沈黎就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
卷帘门打开，沈黎也看到了面前这个人的样子，他穿着一条黑色长裤，外面是医生的白大褂，但是他的头却是奇怪的扁角，硕大的复眼注视着前方，尾部是一条很长的弯钩尾巴。
蝎子。
两个特异局的人急匆匆扑过来，沈黎后退却正好靠在墙壁上，硕大的尾巴以相当快的速度刺过来。
这要是被刺中过敏会更严重吧，毕竟蝎子有毒。
最后的最后，沈黎也只能这样想了。
……
实验室外，林奇明听着警报声，“警报？”
“医疗局怎么今天突然拉警报？是基因变异体的释放出了问题？”
林奇明站起来，他走到窗口往外看，也只能看到空荡荡的街道，以及紧闭的大楼大门。
就在这时，曹宇天从房间里出来，他看着林奇明又看了看周围。
“小黎呢？”
“出门透气。”林奇明转头看向他，“你找师兄吗？是有什么专业上的问题要问他？没关系我也知道，你可以问我，而且师兄很快就会回来。”
曹宇天注视着林奇明，他露出一个笑容，“这个问题只有问小黎才行，我去找他。”
“等一下。”林奇明挡住曹宇天的去路，“在此之前，可以和我聊聊吗？”
“你想聊什么？”
“聊一些关于师兄的问题。”林奇明笑着说：“师兄这个人不设防，他自始至终都觉得好人比坏人多，对你也是，但我和师兄不一样，可不觉得你就这么简单的是个好人，你老这么接近师兄到底是为什么？”
曹宇天笑了，他盯着林奇明笑的很玩味，“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一个坏人喽？”
“这确实是我的意思。”林奇明点头，“比起所谓的人体实验事件，你曾经试图杀死师兄在我看来是一件非常肯定的事情，你对师兄有杀意也试图付诸行动，我不认为这样的你有信任的必要。”
“可我到最后也没动手。”
“谁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再次动手。”林奇明注视着他，“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在林奇明看来曹宇天是个非常功利性的人，他做出一些选择都是有原因的，他接近沈黎也有原因，这个原因可能并不是所谓的友谊，而是沈黎有用，林奇明想不到这个用处是什么，他只想让曹宇天远离沈黎。
荧光草、永恒树，光芒和雨水，这些本不应该让沈黎承担，但在曹宇天的设计下沈黎都承担下来。
沈黎对大众越来越重要，大众也越来越依赖沈黎，这种依赖下沈黎很难去做一个普通人，他甚至觉得曹宇天在造势，他把沈黎推上了一个普通人不应该上去的位置。
这或许看上去很高大上，但也非常危险，因为越高的地方摔下来时伤的就越重。
他为何要去给沈黎造势？为何要把沈黎推上这种位置？
“因为他的处境很危险。”曹宇天道：“小奇明，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讨厌沈黎，恰恰相反，我还是很珍惜这个朋友的，所以不想看到他就这么轻易死掉。”
“死掉？”林奇明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他身上有一些人类所必须的东西，一旦暴露会造成非常可怕的后果，那时候你就明白我做的措施有多正确。”
曹宇天让开林奇明往楼下走。
“喂，你把话说清楚。”林奇明跟上去，“而且这件事你最没有发言权，因为你才是一开始那个想杀他的人。”
“这句话我也回答过了，我没动手，而且之后也没杀他，甚至在救他。”
“这才是问题所在，你说你在救他，又说他处境很危险，到底哪里让你做出这个判断？”林奇明道：“师兄是科研局的研究员，他学识扎实为人也好，几次都找到救人的办法，再怎么样他也不会死，因为有科研局护着他。”
“那如果科研局才是想杀掉他的人呢？如果全世界都想让他死呢？”
林奇明愣住，他站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曹宇天的意思，但是曹宇天才不会等他，只是往下走。
内心的声音告诉林奇明，他必须把这件事搞清楚了。
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想让师兄死？
师兄到底哪里特殊了？
他继续追上去，曹宇天一路顺着楼梯来到楼下，林奇明刚打算继续询问却嗅到了血腥味，这种浓重的腥味很难闻，像是死了好几天的鱼腐烂的味道，林奇明捂住鼻子，曹宇天却加快了速度。
“喂！”林奇明连忙跟上去。
就在两人来到二楼楼梯的时候，林奇明微微睁大眼睛。
二楼和一楼的楼梯口，沈黎靠坐在墙壁上，他安静的坐在那里，眼睛注视着地板，在他的对面是一只仰头倒在地上的基因变异体，应该是蝎子，因为它的蝎尾被硬生生扯断，粘稠的毒液混合着血液流淌。
昆虫的血是绿色的，人类的血则是红色，它还没彻底转化，所以红绿两色的血液混合在一起淌的到处都是。
“师兄？！”林奇明想过去却被曹宇天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
“别过去。”曹宇天拉着他，“小黎过敏了。”
“哈？”
曹宇天注视着沈黎，“过敏是人类的免疫系统紊乱，想处理过敏源却又无法判断，最后就会出现过敏反应，而对小黎来说，他的过敏是一种驱逐，驱逐出进入体内的所有非本身物质。”
“他的身体在保证他永远都是一个纯粹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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