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进门，远远便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瓷器落地碎裂声。
“你若是以后再敢乱传素儿的瞎话，就不必在我面前伺候了！东宫养不起你这样爱嚼是非的人！”
沈素放慢了脚步，这声音是来自她母亲太子妃。
此时应当是在训下人，这下人多半还在嚼她的舌根子。
想想她最近做的事情，能被不断提起议论传播的，只有她与越祈安交往过密了。
一个对越祈安心存邪念的断袖之癖，白日走入首辅府，还没被拦着，就够让人遐想了。
环顾四周，周围还有一两个正在清扫门庭的小丫头。
沈素倾吐了一口气，缓缓上前道:“母亲，儿臣前来拜见。”
屋内的声响微顿，随后太子妃便亲自上前来开门，强行露出了一抹笑容，拉住沈素道:“今日你怎么来了，昨日不是刚去见过你。”
“突然想念母亲了。”沈素的余光落在了屋内一个背着身子跪在地上的少女身上。
“那去花厅坐坐吧，那里——”太子妃拉着沈素想要出门去。
沈素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平静地笑道:“就在这里吧。”
太子妃只得朝着身后跪着的少女大喝一声道:“还不出去，等着嬷嬷拖你？”
那少女脚步匆匆地低垂着脑袋朝外跑去。
“别跟她一般见识，省得母亲还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沈素拉着太子妃走入房内，脚下正好踩中了一块陶瓷碎片。
她可是无所谓的很，除了手腕上的电量，其他她都不在意。
可天下哪个母亲不护短的——
她这个太孙殿下，名存实亡，是天底下的笑话。
这简直在揭一位母亲的伤疤。
“母亲知晓你这些年过得艰难，你不要放在心上就好了。”太子妃轻轻地拍着沈素的胳膊反过来劝慰她。
沈素摇了摇头，微微笑道:“母亲，其实我过得也并不差，我可是太孙，他们最多背后议论议论我。”
站在眼前活生生的母亲，是那样的雍容华贵，若
非被触怒，永远说话都是那样轻声细语，岁月在她的脸上并未留下太多的痕迹。
与原书中所写的苍老、可恨又可怜的老妪，似乎并不是一个人。
想到这里，沈素心里有些发酸。
如果说，长辈都是希望晚辈能够好好生活下去，这是他们的执念，而她的母亲，则更像是为了她活下去的长辈。
在原身死了之后，作为母亲的太子妃，再也无心潜修，她离开了东宫，只带了一小部分的行李。
所有人都以为前任太子妃心灰意冷，却不曾想她在背后以蝼蚁之力复仇做了多少事。
最终的下场，不过是因为不是主角，那些复仇也是见不得人的，所以死在了一个漆黑的雨夜里，在稻草发霉发臭的味道中结束了一生。
草席裹尸或许还算是一个体面的结局，她连草席都没有一张。
“母亲，你别生气了，笑一笑十年少，母亲还是笑起来好看。”沈素靠在太子妃的肩膀上撒娇道。
太子妃蹭了蹭沈素的脑袋，“今日就在母亲这里多待一会吧，好久都没见着你了。”
“好。”沈素爽快地应道。
很快便有下人上了茶，是雨前龙井，味道与太孙府上的有所不同，这里的茶水更加清甜。
“母亲，这茶——”
“差人每日采集露水煮的，味道不错吧。”太子妃眉眼弯弯。
沈素点了点头，望着氤氲的雾气，她的母亲应当如此的，好好享受着往后余生，每天看看书写写字，理理佛泡泡茶叶。
“还是母亲对这些事情精通。”
太子妃放下了茶杯，转眸道:“昨日母亲与你说的那些话，你可记在心上了，其实你若是与母亲一样，每日上心这些事倒是无妨的，你若是想学，母亲再教你一些其他的。”
沈素握紧了茶杯，她知道母亲会再次劝她，却没想到会这样快。
她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母亲的话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还是关于越祈安。
她却不能将与越祈安只见
的交易和盘托出，多一个人知晓，对于那个人而言，便是危机。
“母亲，我明白的。”
“素儿，眼下喜欢男子，终将会暴露身份，一旦给敌人可乘之机，便会颠覆一切。”太子妃的声音温和又隐忍，“你父亲走了有些年头了，你是母亲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沈素一听到这话，心便是被一纠，“母亲，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世上能成伟业的，其实并非只有皇室血脉便可的，那些平民，都可以能者居之。”
她是想说其他的皇家血脉的，但可悲的是，似乎并没有一个可以继承大统而能使得子民安居乐业之人。
这本书就是在说越祈安啊。
“素儿。”太子妃微微一愣，随后像是明白了些什么，眼底满是不敢置信。
沈素微微垂眼，“母亲，其实这世上比我有才能的人犹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就算母亲觉得我可以，但我深知自己并不是可以继承大统之人。”
“素儿！”太子妃眼神微变，声音上扬。
“母亲，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是太子妃，只要你不出错，便永远都可以安坐在受人敬仰的位置上。”沈素按住了太子妃的双手，感受着她手背的温凉。
太子妃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心神，语气里似乎多了一丝恳求，“素儿，你怎么能这样说，你是皇室的血脉，理应继承这大统，母亲知道的你并不好过的，其他人不知晓，但母亲是最了解你的，但只要忍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算做不成一个明理的君主，但不是还有那么多的朝臣，他们会辅佐你的。”
沈素看着已经有些激动的太子妃，只能安抚着说道:“母亲，我们再等等看吧。”
虽然这注定不是一个好结果。
可幸好她只不过是一个跑龙套的太孙，只要她不作死，还是能够活下来的。
“好，好。”太子妃这才放下心来，一心以为沈素已经想通了，刚刚那番话不过是说得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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