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琂若有所思,不禁看向江温,真的没有一辈子的朋友吗?
江温察觉到视线,低头看向她,眼神询问:怎么了?
程琂摇了摇头,发现他有些不对劲,当下神色凝重看着他的腿,下意识伸手过去想帮他按按。
江温随即侧开腿,眼神凉凉看着她。
他今天折腾的够狠,整条腿都疼到麻木了,有时候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病,疼痛居然会逐渐习惯,那半截腿藏在桌底下都忍不住颤抖。
“阿姨,有白开水吗?”
“在那,自己倒。”
程琂急急忙忙站起来往店里走去,倒点热水掺凉水,端到江温面前,抓起自己的背包,伸手翻了个遍,掏出个小瓶子,倒了颗药在瓶盖里递给江温,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他接过去直接吃了,又把她倒的水喝光。
“朋友要真这么容易走散,也不算什么朋友了。”梁成这话是对夏俊超说的,可余光却长在那两人身上:“指不定你放假回家,又好了。”
夏俊超和石山倒是直勾勾盯着他们两,夏俊超嘴巴还算配合:“我寒假不打算回去,在这找个寒假工,赚点零花钱用用吧。”
石山:“你不会在躲她吧?”
“我躲她干什么,她谁啊她。””夏俊超不屑,话锋一转,朝程琂抬了抬下巴:“江温,你说要是她交男朋友了,你怎么做啊。”
程琂疑惑看着他,怎么扯到她身上来了。
江温吃了止疼药,紧绷的身体也能稍微轻松点,他一只长腿往外放,另半截藏在桌底,懒散靠在塑料凳的椅背,漫不经心敲了几个字,坦坦荡荡将手机面向他们。
几个脑袋凑上来看,脸色各不同。
——祝福。
梁成看了今天的他们,真是信鬼都不信他:“行啊,你大度。”
谁知道他是不是装的。
夏俊超倒是没想那么多:“嗯,看来是我小气了。”
石山似笑非笑:“”
程琂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留意到他脸色好些才安心,暗骂自己太粗心,过去的一年里,她常常带着他的药,没想到养成了习惯,否则她真不知道怎么办。
唉,他怎么一直不让她碰他的腿。
“来,让一让。”
程琂连忙让开,帮忙把小炒和面摆到桌上,顺手把排骨面推给江温,拆了双一次性筷子递给他,他迟缓接过,把手机屏幕往桌面一盖,缓缓把排骨挑到她的碗里。
程琂动作快而利索,把排骨连带碗里的肉都夹到江温碗里,又夹些他能吃的小菜,将他的面碗堆高:“我不爱吃肉,你吃。”
他们实在没办法装作看不见,嘴里还在扯什么未来,毕业考研还是工作,大一谈论这些,真的言之过早,还不是心思早飘了。
江温什么也没说,慢条斯理挑起碗里的面条吃着,抬头瞥了眼对面那几个嘴巴张开的人,他们赶紧埋头吃面。
他们吃到最后,听到程琂糯糯小小的声音在提醒:“江温,排骨不能浪费了。”
江温恍若未闻,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唇,拿起手机敲几个字:“上个厕所。”就拄着拐杖走到老板面前递手机给他看,老板一看,很热情往屋里指了指,夏俊超三两下吃完,跟上去帮忙开灯。
他们就这把举动,就能把梁成雷得外焦里嫩,甚至脑补了八百部爱恨情仇的狗血故事,都没想到他们是哪种路子。
梁成咳咳了几声,东张西望,挪了一下凳子到程琂旁边,好奇:“你俩一直这么相处啊?”
“嗯,差不多吧。”程琂举止自然的把他碗里的排骨夹到自己碗里,一点点啃:“他平时很温柔,现在估计还生气。”
“他温柔?”梁成闻言都快笑了,像听了个什么笑话,他就没听过江温有温柔这一茬。
石山看了眼店里的厕所,笑了下:“还真看不太出来。”
“那他在学校里是怎么样的?”程琂随口问了句。
梁成想了想:“嗯,每天上课,呆图书馆,哦,对了,最近加入社团,天天捣鼓到半夜,自己开个小夜灯在那画稿,你们六中的人一直都那么勤奋的吗?”
“”程琂迟疑片刻,点头,闷头继续啃。
“我们也会跟他说话,他大多数在听,偶尔写在本子上跟我们讲几句,你也知道,他这情况肯定不能跟我们一样,平时吧,问什么,说什么,算是有来有往,但总感觉跟你说的温柔沾不上边。”石山实事求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想给她看看学校的贴子:“你看,这上面说的都是真的吗?”
“石山。”梁成横过手抢手机,被程琂先一步拿到手,他不好再强硬拿过来,不然显得上面有多见不得人一样。
“我已经找到贴主了,这几天正缠着她删,要再不删,我们就直接找校务处。”梁成干巴巴解释。
石山:“你不用担心,他们也就是在上面说说,真当他面,没几个人敢说什么,也就是对他感兴趣而已。”
“你今天怎么回事,有这个必要吗?”梁成一把扯过他的手臂,压低不满的声音。
石山:“怎么了,这不是个了解他的机会吗?难不成你指望能从他嘴里听到什么?”
梁成:“你今天太过”分了啊。
“感兴趣,对他过去感兴趣,还是对他的腿感兴趣?”程琂打断梁成的话,指尖按到下面,夹带许多不堪的话与猜测,脑袋嗡嗡作响。
她从没想过,他像座摆件一样被人挂在贴子,受人议论,回想从学校走到面馆,那些好奇,惋惜,可怜,同情的目光就粘在他身上。
他呢?一脸平静一拐一瘸走过去。
他一向能沉得住气,这些气,他咽的下,她不行。
石山也不在意,随口:“其实大部分人都是很尊重他的,也许只是想跟他交朋友罢了。”
“石山,你跟我过来。”梁成把手机往桌上一放,就要拉石山出去,这小子八成是有什么病,否则这话怎么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你也是吗?”程琂问。
“什么?”明明很小声,但梁成就是听见了,只是一时不确定是在问谁,只见她走到石山面前,把手机还给他,又清晰问了一遍:“你也是这样的人吗?”
石山接着手机揣进兜里,笑了笑没说话,他家境挺不错,算得上小资家庭吧,家里做点生意,衣食无忧,他学习正好够用,一路顺顺利利,也没接触过残疾人,的确,残疾人要有过人的毅力才能考上他们学校,那又怎么样呢,残疾人出了社会,哪里能像正常人一样工作生活,真想跟他们一样了?
那叫痴心妄想。
像江温那种,瘸了,能装义肢,那哑巴呢?还能让人人都看他写字?开什么玩笑。
他承认江温令他产生有危机感,被一个残疾人压一头,心里还真不是那么一回事,转念一想,你跟个残疾人计较什么,但今天看到她,他还真想知道,江温身边的人又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你在嫉妒他。”程琂深深看了他一眼,不是在问他,而是肯定句。
梁成不可思义看向石山,他嫉妒江温什么?
梁成松开石山的手,像是个陌生人一样看着石山,平时石山没有多热情,但也不像今天这样故意为之,他真的要好好重新审视一下这个室友。
“嗯,说好听点就是感兴趣,想交朋友,说不好听,就是想在他身上找点事,来证明自己也很不错对吗?”程琂思路清晰,忽略一抹不快,直接将话挑开。
石山也没有被戳破的尴尬,一脸坦然:“见到你之前,就算是吧。”
程琂还是第一次站出来维护江温,平静:“他说当周围的人在看待事情持有正反面颠倒,构架出所谓的观念,那么凡是在里面的人,都会形成这种共同观念,只要他们足够义正言辞,就会有一批不辨是非的人加入。”
就像他们那批人的认知里残疾人就该颓废,就该呆在家里,就该画地为牢,即便再努力也不可能能反败为胜,即便有这种可能性,但这种可能性的概率太小,小到忽略不计,自然而然认为江温不可能是那个胜者。
“你呢,你是哪一种。”程琂浑然不知江温救站在她的身后,亦没有人提醒她,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人听得一清二楚:“你是那群借现实之口的人,还是那群不辨是非的人?”
“我不知道诋毁江温的人能得到什么,但,我知道,能在上面打出这些话的人,心一定很窄,窄到慢慢把自己反噬掉,如果你也是那样的人,那么请你,离江温远一点。”程琂本就从流言蜚语的安南走出来,所有人都在灌输特定的概念时,是江温告诉她,不存在这些观念。
在容纳百川的世界,有多样化的选择,没有特定或理所当然的应该,谁又知道一个人的以后呢?
这些人该存在什么样的心态,才能这么诋毁一个人。
石山嗤之以鼻:“天真,太天真了。”
程琂反驳:“天真也比诋毁好。”
两人对峙被一旁观战的人咳了两声,打断他们的对话,夏俊超扶着江温站在桌子后面,神色不自然:“我们也准备走吧。”
程琂转头恰好对上江温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神,头皮发麻,心脏砰砰响,随即起身买单:“老板,我们这桌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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