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张破脸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你敢勾/搭人,让人给她送出去是吧?来,我告诉你,我是你阿爸,我能让你活着来,也能让你死着走!”
程辉张牙咧嘴,粗言粗口随之而来,抬手把酒瓶,忽地,直往她身上砸,落在地上摔个清脆。
程琂拼命向后跑,没跑几步就被他拉衣领往回拖,勒紧脖子,脸色胀红,程辉连踹好几脚,更不满她像个死人,骂着她跟彭清苑一路货色的话,即便如此,仍不解气,抄起钢筋恶狠甩在她身上,骂骂咧咧说要出口恶气,这是她应得。
程琂血迹斑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生锈的钢筋划破她的皮肤,大大小小的血从身上流出,就在自家门口,在那些冷眼相看的邻居面前。
原来,人性可以这么凉薄。
原来,皮开肉绽会这般痛苦。
程琂悲怆盯着一群人的脚,无意识动了动指尖,对程辉恨之入骨,恨入肺腑。
当程辉一脚将她踢翻,背后抵着石砖,眼睁睁看到程辉力气大到将几根钢筋拧成麻团对准她心脏那时,便明白,这一生可悲至极。
她知道,一切都会到此为止,不会再有什么未来。
“程琂!”
程琂一惊,余光瞥见那抹熟悉的身影不要命般扑来,将她往后一带,那几根钢筋直直陷入他左腿,痛苦的叫声在耳边响起。
她瞳孔渐渐放大,怎,怎么会是他。
怎,怎么能是他。
少年反应极为迅速,踉踉跄跄上前与程辉争个上下,拳脚相交,一时看不清谁占了上风,而那些围观的邻居早已被吓得愣在旁边。
程琂看得心尖都在发颤,眼泪滴落,滑过脸颊滚烫了伤口,动了动手指,缓了好几口气,用尽全力抱起石砖,悄无声息喘着气爬到离程辉近些的地方。
江温奋力去夺程辉的钢筋,程辉大拳一挥,江温扎扎实实挨了一拳,钢筋一甩,转瞬,砖头砸晕了个人。
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怔口呆。
“啊!快,快报警,出出出人命了。”
程琂浑身上下发冷,径直倒下,摔在程辉背后,朝他扯着血肉模糊的唇笑了笑:对不起。
她,从未想过要害他。
江温双手捂住喉咙半摔跪地,满眼不甘盯着程琂,喉咙怎么也发不声,一遍遍心念别死,别死。
养花需百日,调零却一刻。
江母口沸目赤,指着程琂的脑袋,切齿痛恨:“你知道江温抢救了多久吗?我们两老又签了多少通知书吗?你呢,你来过吗?他拼了命去救你,换来了什么?换来你这个没良心不知死活的人!还有你爸,你爸跑了知道吗?”
“凭什么要用他的命来换你的命,我要抓了你们,让你们赔我儿子,赔我一个好好站在我面前的江温。”江母紧紧抓住程琂的双臂,一句又一句质问,发泄这些日子的怒气,对她嘶吼:“就算你们赔不起,我也要你们抓进去,让你们坐牢,我要你们赔我儿子的人生。”
程琂干裂的唇一张一合,艰难:“对不起。”
江父和江宇在门外听到江母的怒吼,心里一颤,彼此眼底的痛不比里面的江母少半分,房间内江母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
若是个十恶不赦的坏孩子,他们自能把所有的怨恨推到她身上,可她偏做出了令他们想不通的举动,一时之间,这口气也在她身上撒不出来。
“警察通知我们,程辉被捕了,你举报的,是你举报他的所在地,是你让人抓他,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啊?”江母声音沙哑质问,心底尽是不可接受,眼泪沿着脸颊的纹路落下:“可笑不可笑,程辉这辈子都没想到会被自己的女儿送进去吧?”
“不要以为你做了件事,就能让我们原谅你,那是你该做的,是你毁了江温的一生,如果不是你,他就有机会进国家队了,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你怎么赔,你拿什么来赔啊。”江母恶毒捏紧她的手,激动到声音尖锐至极点,眼泪就那样掉下来,心底的善良与摆在眼前的恨撕扯:“你为什么要毁掉他,为什么!!”
程琂白着张脸被逼问到说不出一个字,眼眶酸涩却流不下一滴眼泪,好似早已在她醒来后几天流光了。
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她最不想让他知道。
她醒后,去过他在的医院,没敢上去看他一眼,她在楼下坐了晚,没人知道那个小镇有多双手急着掐她的脖子,没人知道那晚她被抢救了几次,醒来后急忙找高中老师借钱交了抢救费,却因为无法承担后续的住院费而被赶出来。
更没人知道她浑身上下,没一处好。
可是,她想解释,更怕自己没机会了。
“阿姨,我去看过他,醒来就去了。”
“除了对不起,我赔不起他的人生,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弥补这样的过错,或者,我可以,可以”
“把命还给他。”
程琂低垂着眼,虚弱藏着莫大的勇气,朝不虑夕:“我从来没想过要毁了他,我本来也准备还给他。”
“你以为死了就能解决问题吗?你就是把他推上死路是不是?把我们逼成跟你们一样的人是不是?”
“如果他知道自己拼了命也救不回你,你让他怎么活,你对得起他吗?”
程琂低头沉默,那句“对得起他吗“深深扎在心尖上,她对得起谁呢?
谁也对不起。
她,活不久了啊。
程琂面如死灰,磕磕绊绊扶着木床边站起来,在江母面前解开扭扣,直到露出身上恶臭的伤,深深浅浅没一处能看得地方。
“江阿姨,我,活不久了的。”
“我不是用这个让您同情我,原谅我,可我,真的没办法再做些什么来弥补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害他的,对不起。”
江母触目惊心,凉了半截,身为母亲丝毫看不得这些却没有一点触动:“这是程辉打你的?”
程琂闻言,乖乖点头。
“这些也是?”
“嗯。”
江母冷静下来,就这样盯着她,这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的事,心底那抹恶恨渐渐被一个母亲的心疼占据,良久:“算了。”
“把衣服弄好,出来。”江母没有再看她一眼,走到门口,砰的一声,门声响起。
程琂失力跌落在床上,挣扎许久,缓缓扣上扭扣,深吸气。
客厅里,江母神色凝重带过眼见的事,两人闻言皆身躯一震。
“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情,我也听说过那个程辉,谁知道家暴老婆还不够,非要把孩子毁了才甘心,真不知道这人的心里装了什么,邻居对她那态度也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江父抽了口水烟桶,缓缓吐出一口绵长细腻的烟雾:“可能,江温真有他自己的想法,否则也不会冲上去。”
“这事也没来得及跟你们说细,昨晚去她家像进案发现场一样,全家砸个精光,翻了半天,才发现她穿了好几件衣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江父收到警方通知,就连着好几天都在找她,问了附近很多邻居,他们对她的态度,每句话都在说她的不是,言语可以逼死一个人的话,那他们就是在拿语言当刀杀人。
江父实在等不及到天亮找人开锁,直接砸了门把,刚到里面就传来难闻的味,心里的警钟被敲响。
他摸着墙沿边走进去,被地上的东西绊倒好几次,才摸到电开关,开了灯,家里的东西被砸了个稀碎,不知道是两人争吵所致还是她亲手所为,翻了半天都找不到人,连天井里的东西都翻了,最终把目光锁在不起眼的房间,她把自己里外裹了好几层衣服,笔直躺在床上,这一幕令他手足发麻。
“姑娘,姑娘,你醒醒。”江父跨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走到床边摇了摇程琂,见她没反应,伸手探了探鼻息,呼吸微弱,当机立断将她背回家。
当时情况紧急,江父也把这事跟江母提了嘴,没细讲,江母后来终归心软,勉强答应把她放在江温床上睡,江母又道这一出,还真是应了江父猜想。
可江温保了一条命,却断了这么好的后半生,以后这又该怎么办才好。
都不是活佛,都是俗人,都是普通人,怎么能大度的起来。
江母这几日发丝都白了好些,满脸愁容以泪洗面,到头来发现,总不能逼死一个儿子救下来的孩子吧,孩子的父亲罪有应得,那这孩子呢?
江宇闻言更是堵了气,闷在心里,连他都低估江温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在别人面前更不好承认他有多怕这个世界没有江温。
他天天嚷着要是没有江温就好了,不过是心理作祟罢了,嫉妒江温随手在地上刮几下就是一副画。
他认认真真学画也不如江温随手一挥,天天跟着江温去练球,却比不上江温随意一跳,手一抬就是一个三分球,半夜悄悄点灯学习,也比不上江温随手翻了几页就能考第一,处处都显得他不如江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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