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温无声勾起唇，收起手机，将程琂拉到面前：“真的不喜欢，不想试试吗？”
程琂脑闪过一丝迟疑，随即匆匆点头：“我们走吧。”
“你想清楚了，事情发展到现在，今天你从这走出去，是被人请出去的。”江温单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指向门口，那张脸故意离她很近，意味深长，无声启唇：“以后，你在别的地方，也会因为不敢尝试，而被人淘汰离开。”
程琂拉着他的手一颤，他的话像把刀一般锋利，轻轻一挑，便将她的现状一语道破。
“你分明能选择大大方方走进来看一看，试一试，不合适就离开，合适就买回去，我们是消费者，有这个权利，但因为你的想法阻止了你，才造成这副被人请出去的局面。”江温双眸平静，无声陈述残忍的事实，也许，她会怪他，但面对自己，才是正确的方向。
“程琂，在自身环境允许的情况下，人当然可以选择做自己，在但你想要逆向翻盘，必须要学会面对自己弱点，面对这个残忍的事实，你要选择当个龟，就别羡慕在外面横着走的螃蟹。”江温似笑非笑扯着一本正经的话，适当放了放，给了她选择的机会：“你想清楚，是不是要走出去？如果是，我们现在就走。”
程琂垂下眼帘，缓缓松了手，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眼看向店长，紧张：“不好意思，我想试试看。”
她想成为螃蟹，就不能端着龟心。
“好的，这边请。”店长完美无瑕的红唇抽了抽，还算礼貌的拿起那几件衣服带她到试衣间，不忘叮嘱：“你自己的衣服挂在这边，不要放在一起哦。”粘上脏东西，不买就很麻烦了。
程琂胡乱点头，关上试衣间的门，在窄小的空间有松气的机会，磨磨蹭蹭换了衣服，连后面的扣子没扣上就出去了。
江温拄着拐杖走到她面前，错过她的侧身，到试衣间拿了条长裙，无声：“穿错了，这件上衣是配这条半身裙的。”
程琂低头抱着半身裙再次进去换上，再出来时，发现他们都在看着她，霎时，手脚都不知该如何安放，动作生硬得找镜子，忽而，愣住了。
镜子里的陌生人，怎么可能是她？
她穿了件小心机设计感的米色毛衣，搭配黑色包臀半身裙，长度及腿的卡其色大衣，显得整个人高挑利落，若是不看那张苍白的脸，还有几分干练。
江温眼底闪过一丝光亮，微微勾唇，将另一套递给她无声问了句：“冷吗？”
程琂回过神，轻声：“不冷的。”
原先接待他们的导购，都忍不住叹了句：“真的很会挑，这套衣服没有比你更适合它的人了。”
“快换上另一套看看，我都已经好奇了。”导购一看有戏，眼力劲儿来了，打量片刻，立刻吹起彩虹屁：“这套衣服无论是日常穿还是工作，都很适合，完全不会闲置放在家里，整个人都提升了一个度的”碰见那男生的冷淡的眼神，噤了声。
江温安静看她顺从乖巧接过自己手里的衣服，先后试了几套，不满意的都被他挑出去了，直到她穿着那套前短后长浅粉色高领毛衣，搭配一条米色牛仔紧身裤，搭了件宽松短款外套，将整个人衬托得十分鲜活，很符合她的年纪。
他在她转身要换衣服时，伸出了手挡在试衣间门口，勾起薄唇，隐隐带笑，无声：“别换了，就穿这套走吧，晚上回去再洗。”
江温翻了几件定好的衣服，让导购打包，他拄着拐杖，从大衣内袋拿出那张攒钱的银行卡，刚递给导购，就被手脚灵活的程琂截了个正着，转身就要找自己的外套：“不好意思，这些多少钱，我这里给你。”
“我先去给装袋。”导购缩回晾在半空中的手，礼貌退场，抱着衣服去柜台入单，心里暗想：还好忍住没说什么，否则给这张嘴给坏事了，本还以为他们那样穷酸的学生，该买不起，不曾想，这巴掌来得又快又狠，不仅买了，一连带了好几件。
导购将衣服装进纸袋里，站在柜台面带微笑看着那女生扶着那男生过来买单，想起男生那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同事们惊艳了下，又暗暗可惜他腿不好，还是个哑巴，再后来见到女生和他正常沟通而感到讶异，也因为好奇这点，她们才没有急着请财神离开。
他们去买单时，店长脸色难看，直接进了休息室。
程琂伸出卡递给她：“多少钱？”
导购瞥了眼屏幕，笑着说：“一共是1599，我现在帮您刷卡。”
这牌子不贵，便宜也沾不上边，她们业绩好点，薪资一千七八，业绩不好，只有一千三四左右，店里价位最低毛衣打底99，最高大衣或是外套899，作为普通人，这几套衣服是她们一个月的工资，让她来买，她也舍不得。
程琂听到时，那颗心颤了颤，微微笑了笑点头：“好。”
江温倏地拉了拉她的手，指着自己的腿，皱眉，神色痛苦，拄拐杖的手伸下来压着左腿，动唇无声：“我的腿突然好痛。”
程琂一惊，赶紧转身：“是不是神经痛了？”
江温趁着她急忙弓下腰去查看他的腿时，右手从外套衣袋巧妙转出银行卡，推到导购面前，指尖向她勾了勾，示意她换张卡刷。
导购迅速反应过来，把那张卡拿过来，输入金额，一划，将刷卡机递出去，江温不动声色接过来按了密码，当刷卡机发出滴滴按键声，程琂随即抬头看向那张若无其事的脸，才意识自己被骗了。
程琂气极，脱口而出：“江温！”
江温收起银行卡，把她的那张还给她，拎着导购给的几个纸袋，一副好脾气洗耳恭听的模样，仿佛在说：你说，我在听。
程琂：“”
江温作出恍然大悟，睨了她一眼，无声来了句调侃：“我忘了，你跟我说过，只许你给我花钱，不许我给你买衣服是吗？”
程琂：“”
江温毫无诚意道歉，唇形清晰传出一字字：“抱歉，抱歉，我真忘了。”
程琂无可奈何跟他一起走出去，注意力都被那句“只许给他花钱”勾走了，也忘了进来时要急着走的心情，认真提醒他：“江温，我那张卡里有你的钱。”
以他现在的情况，怎么能用他的钱呢？
江温拄着拐杖，侧眸挑眉：“所以呢？”
程琂：“我没说过那句话。”
江温轻轻笑：“所以，不管刷哪张卡都一样啊。”
程琂：“”好像也是。
当程琂坐在发廊，双手撑在桌面上，偷偷窥视江温为她挑选要做的卷发时，整个人还有些懵。
程琂坐在椅子里，任由发型师给她上药水，满头的卷筒将头发全都包起来，透过镜子看向坐在后面选颜色的江温失神。
程琂又一次怀疑人生，为什么她的想法总是会不经意间被他带着跑呢？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屡次，都能被他绕得找不着方向，却又准确给她指了路。
三十分钟前，江温给她分析外在条件的益处，让她心服口服接受那几套衣服，心甘情愿试妆买了日常使用护肤和化妆品，甚至稀里糊涂跟着他走进发廊，像他说的，尝试改变自己，褪去学生模样，那套来时洗到发白的t恤，也被他出门前，随手扔进了商场的垃圾桶。
他说：对于过去，干脆一点，拖拖拉拉的不舍，只会堆积垃圾，不会为你的生活添花。
恍惚间，好似又看到了从前的那个少年。
江温给她选了个暗栗色，与原本微黄的发色相近，发尾卷了最大号的波浪，与眼下流行的洋气小卷不同，却恰到好处将她那张脸的优点展现出来，连发型师都对江温的选择赞不绝口。
夜晚悄悄降临，城市亦灯火通明，闪闪流淌的灯带无一处不在彰显繁华，车流不息一侧的人行街道，有对特殊的年轻男女，男生拄着拐杖拎着纸袋，一拐一瘸与亭亭玉立的女生并肩同行。
途径的人，总会慢脚步不由得去欣赏，转而惊叹，最后惋惜。
男生那双蕴含淡漠的单眼皮微微上挑，仿若钩子一般，薄唇淡粉，棱角轮廓极致完美，如同被上天刻画一般的五官，引人注目。
一眼不惊艳，细看才惊叹的女生，有张标志的瓜子脸，细柳叶眉，明亮的眼眸藏在眼帘底下，橘色调的唇瓣，五官秀丽如水般清澈，宛如南方温婉的女子。
若不是他残疾，他们一定很相配。
这晚，江温带她去船上游江吃饭，一同排队买票看了电影，在影院门口，拍了长大后的第一张照片，在街边请了人帮忙拍照，对方抬高手机，以程琂占居多的拍摄角度巧妙避开江温的腿和拐杖帮他们拍了张半身合照。
她仰起头想问他准备好了吗？
他低头向她笑了笑。
于是，有了那张江温静静站在她身侧勾唇带笑看着她侧脸，而她恰好仰起头与他对视的照片，那股温情的画面，延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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