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多少有点像。”卫顺干巴巴回了句,眼神飘忽,不太敢直接看她:“改天叫她出来吃个饭,别给她机会说我抠搜。”
程琂似乎就在等他收尾,迫不及待接了句,径直进了电梯,按了门:“好呀,我先走了。”
她的笑随着密封的空间,耷拉下来,叹了气。
程琂到了大堂,看着沙发上空无一人,问了句前台,这才知道他走了,慌忙给他发了信息,得知他去买东西,松了口气,生怕他是因为生气离开的。
高桥西街的美术用品,琳琅满目,颜料画架等用品一应俱全,借同学们的话,这就是美术生的天堂,折扣比城市其他的专卖店更大。
江温拄着拐杖站在西街的入口,高大的个子在众人中更为出挑,低着头看手机屏幕,指尖时而划拉,对那些人的眼神漠然置之。
或许他在普通的人眼里是个残疾人,可在美术生的眼里却是香饽饽。
美术生偏爱视觉冲突的故事感,直觉告诉他们,这是个很好的模特,也会是幅出色的作品,好几个人大着胆子向江温表述,希望他能成为他们的模特,上前要微信。
程琂到西街便看到有群人,有群人热情得围起江温,七嘴八舌企图让江温加入他们,眼见说服不动,开始抛出利益,合算着给他出价,几人拼在一起画,怎么算都是双赢的买卖。
江温低着头,好似在考虑,笑了笑,递出手机屏幕问他们:“出多少钱?”
“三个小时,200怎么样?”一男生咬牙,把零花钱都拼出去的感觉。
“现在模特市场价130,但是,我们给你200,只占用你三个小时可以吗?”
“你现在有事情吗?”
“有事,不好意思,一会没时间。”程琂人未到,声先到,急忙抢下话,挡在江温面前:“以后有机会再说。”
江温闻声抬头,指尖还顿在屏幕上,嗯?什么没时间?别浪费他赚钱的机会好吗?
“可是,姐姐,我们真的很喜欢哥哥,就耽误几个小时,几个小时一定把他还给你行吗?”
“姐姐,我们一定会好好把人给你送回来。”
“是不是嫌价格低了啊,我们可以加钱的。”
“对,我们能加钱,你要多少?”
对于他们,穷困的残疾人刻画的是现实,而眼前的残疾人,俨然有种丢失梦想的青春。
在他们这个年纪选择青春和梦想的遗憾更能深有体会,引起共鸣,若是能听听他的故事,便更好了。
他们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纷纷各自在包里翻出所有买完东西后剩下的钱,塞到程琂的手里,双手合一,嘴里念叨:“拜托拜托,拜托你们了,哥哥姐姐,你们最好了。”
程琂抓了一手的钱,有种把江温卖了换钱的错觉,当下摇了摇头,立刻把钱还给他们:“不行。”
江温讪讪摸了摸鼻子,任由她做主,好歹她做主一回,总不能消了她的念头吧?
几个大男生夹带一个女生不依不饶,非缠着他们,走哪跟哪,眼睛里看着江温都在纯粹放光,完全没有那种歧视,就像这人是他们的神,是他们的作业样本。
程琂一路沉默,江温也不敢打扰,他们看向疯狂暗示江温,他无所谓抬了抬下巴,摆出一副我全听她的样子,他们更加起劲缠着她了。
程琂:“”
“我要去见个很重要的客户,如果因为你们把事情搅黄了,那你们一点机会都没有了。”程琂随着接近目的地而产生的焦虑,终于让她忍无可忍停下来,露出自认为很凶巴巴的一面。
这点糯糯的音调,在他们的眼里也不凶,却还是信誓旦旦保证绝对听话。
程琂无言以对,她本意是先找江温,让他寻个地方等她,没想到会变成不可控的状况。
到了他们约定好的咖啡厅,江温率先拄着拐杖走到另一张桌子前,点了杯咖啡,门外的几个人可怜巴巴趴在玻璃上看着江温,那张张陌生的脸孔充满希望的羽翼盯着他。
也许,别人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这么执着,但他能明白那种灵感拽着自己一发不可收拾的感受。
江温百般无聊搅了搅眼前的咖啡,视线终在离他不远处的程琂身上,发现她面对客户的紧张,比他上次见的时候还要严重,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那个客户从进来时的平静在她的介绍下变得极为不耐烦,甚至在她面前抽起了烟,单手放在桌子前搅拌咖啡的速度越来越快,另一只手在划拉手机,不知道有没有在听,而她则不知所措,毫无头绪顺着文件上的东西念下来。
江温若有所思,接触过一次,还愿意再见面,他对品牌肯定有一定的加入意向,只是她把握不好,会让人家以为公司没诚意放弃这个品牌。
他瞥向那群学生想到些什么,笑了笑,打了个手势,让他们从那边进来。
等他们进来那会,他凭着记忆在程琂那见过的文件,在手机上搜索品牌,获得寥寥讯息,网络上的主力和影响力不够,但一些资料已经够用了。
江温给他们一人点了杯咖啡,慢悠悠在手机上敲打他愿意做他们模特的两个条件,表示他不要酬劳,只要完成这两件事,甘愿让他们画。
“可是,万一搞砸了怎么办?”
“姐姐不会怪我们,然后把我们赶走吧?”
“会不会太轻率了点,毕竟这是姐姐的工作,我们这样做,起到反效果,可能会害了姐姐。”
“试试吧。”一女生沉默了许久,满眼精光:“你们忘记了吗?老师说过,没有去努力的事情,不要觉得自己不行。”
“”
同样没发表意见的男生张了嘴:“那我们把人划分一下。”
他们拿了张纸,把简单的流程给列出来,包括出场顺序,几个人扎堆在出谋划策,又再否决,几分钟内给整理了几个出来,选了个可行性较强的递给江温。
江温懒懒抬着眼皮,匆匆扫了遍,点了个头,反正这次不成,也就不成了,没什么比她现在能预见的结果更坏了的。
江温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向程琂走过去,从容把提前准备好的纸笔拿出来,推到那客户的面前:“你好,请问可以打扰你们一会吗?”
被打扰的客户看到江温更是甩起脸色,问了句对面的程琂:“你认识他?”
程琂重重点头,手足无措站起来:“金先生,不好意思,我先,先跟,跟他说几,几句话。”
金先生紧跟着站起,讥讽:“程小姐,你们公司的品牌不是什么大品牌,也就是这几年冒头的小品牌,如果不是因为看中你们进口的材质,我也不会一次次浪费时间来听你在这里磕巴,我看你们也不是诚心想跟我合作的,既然这样,我也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金先,先生,我们是很,很有诚意想跟您,合,合作的。”程琂的每个字都像卡在喉咙里一般,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越着急,越不成句:“您,您看,我们给您”重新换人过来谈可以吗?
江温面无表情将还在扎挣解释的程琂拉到自己身侧,将纸反向递给他,拄着拐杖让开,不卑不亢做一个请的动作。
程琂心里紧绷道极点的那根弦,砰,一声,断了。
她从拼命挽留,到他拉开她的那一霎间,好似已成定局,不再挣扎,奄奄一息。
辞职信要怎么写比较恰当?
以最狼狈的方式退场,说的便是她这种胆小如鼠的人吧。
金先生反倒没有如程琂想得那般气愤离开,而是看了眼江温,坐了下来:“谁不是为了利益才聚在一起的?是,谁跟我谈都一样,至少你要让个能把话说得明白的人来跟我谈吧?”
“这上面的东西,拿来跟我说有什么用,我不会看?要你在这磕碜我?”金先生那条气还是不顺,见了两次,两次都拿这些资料来敷衍他:“我不缺这十万,我也不是冤大头,要真砸个十万进去,你们这种小公司带款跑路,或是你们的品牌可信度和产品不足以让我满意,那十万不是连水声都听不见?”
程琂瞠目结舌,她猜许是因为信任度不够,也许是自己专业度不够,交涉几回,都撬不开金口,没想到他一气之下把疑虑都给掀开了。
“哥哥,这肯定不能签。”女生背着双肩包跟着一个男生佯装不经意走过又折返,甜甜叫了声年近四十的金先生一声哥哥,装得愤愤不平:“你说的挺大声的,我没忍住接了话。”
“我爸爸也是做生意的,像这种不明不白的合作,可千万不能做啊,我爸从小就跟我说,不了解的前提之下不要鲁莽做决定,生意呀,最忌讳的就是不靠谱的合作。”女生甩了甩马尾,自顾自地说:“我爸前些年被人害惨了都,所以我见到这种事,都忍不住想揭穿你们这种骗子公司。”
程琂被人一打岔,忘了紧张,顺水如流反驳:“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们是骗子公司?你知道我们为了引进这一批进口材质花了多大的功夫吗?一句话就把我们脚踏实地走到今天的品牌说成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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