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在地上把衣服放进红色塑料桶,洗搓拧干,考虑到明天要穿,便拿了吹风机坐在凳子上慢慢吹,不厌其烦翻面,一点点吹干。

    电闪雷鸣,暴风吹刮过门窗噼里啪啦作响,滂沱的大雨铺天盖地砸在地面。

    那滴眼泪毫无预兆掉在她的手背,接二连三,如珍珠般滚落,愈演愈烈,紧紧抓着衣服的一角,抱着湿哒哒的衣服泣不成声,吹风机被放在地上呼呼响着。

    借天一场雨,彻底试着说再见。

    自卑到骨子里的人,连哭都会怕打扰别人。

    翌日,艳阳高照,仿佛昨夜的一场凶雨,只为了那些委屈的人掩人耳目。

    程琂将吹干的衣服换上,在小桌子前摆弄化妆品,花了好些时间弄了个淡妆遮住浮肿的脸,弯腰换上新鞋子,转身督见新包包挂在门后,她迟疑片刻,果断换了新包,匆忙关门,不给自己反悔的机会。

    她要活着,要阳光明媚的活着。

    到了公司,程琂在电梯前调整情绪,抬脚进去,一改常态,主动带笑问好,走到自己的位置,迫不及待按着新思路整理招商的优势以及如何增加客户的新任感,全新投入,顶着观者如云的状况置之不理。

    临近下午,程琂接到金先生的电话,亲自下去迎接,上来的途中,带着金先生,碰见乔立富和卫顺正往设计部走,她向他们微微点头,浅笑打了个招呼:“乔总,卫顺哥。”

    乔立富被她那笑一晃,眨了眨眼:“那是我们这的程琂?”

    卫顺呆呆点头:“是啊。”

    程琂直接把人带到展厅,边与他同走边滔滔不绝从产品采用材质和设计方向,到品牌定位人群与系统化盈利数据,偶尔几次表述不流畅,金先生会直接摆手示意她停下,给足她调整的时间。

    程琂稳住自己,将金先生带到会客室,边泡茶边想着怎么跟他再提提细节。

    金先生尝了口,咂咂嘴:“合同呢?”

    “您的意思是?”程琂添茶的动作一顿,怀疑自己幻听了。

    金先生今天兴致不错,放下杯子逗她:“不签?那我走了啊。”

    “签,签,合同在外面,我现在去拿进来,麻烦您在这稍等我一会。”程琂急忙站起来拦住他,匆匆出了会客室。

    她深知事情暂未落定,不能掉以轻心,在听到要签合同时,不敢有喜悦,冷静回到工位将准备好的合同打印,拿着公司的章和黑色笔回到会客室。

    金先生果真是生意人,心思缜密,一条小的条款都能被他发现,单拎出来问,程琂不敢怠慢,随即将滚瓜烂熟的合同解释,他也爽快,手一挥,签了。

    她把公司的章印在合同上,将其中一份装进文件袋递给金先生,客气:“谢谢您选择相信我们公司,未来合作愉快。”

    一切成了定局,她还怀疑这合同是不是真的签了。

    金先生看了眼透明的文件袋,露出笑:“合作愉快,程小姐。”

    “合作愉快。”那种真实感涌上程琂的心间,却保持平静,在同事好奇的目光里,送金先生离开。

    程琂在公司有个奇葩的名称“百年不开的霉星”这才招人注意,他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偷窥情况,在私人的q群里八卦,到底能不能成。

    金先生也没闲着,反而边走边指点一二:“凡事不要急,像展示品牌优势等极为重要的环节说不流畅或是紧张的时候,不要轻易提来砸自己的脚,尽量说说别的,等你做好准备,再来说,你要学会随机应变,别按着你写的稿子先后顺序来念,脱稿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无论是被人打乱,还是单拎出来,你都具备能兜住每个环节的合理度,在这种事情上,很可能因为你一个小小的细节,别人就不会相信你了。”

    程琂走在他左侧,闻言,心里五味杂陈,连声称是。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客户也是人,客户也有情绪,没你想的那么可怕,只要你学会能掌握客户的心理和需求,成功率会增加n倍,心思放简单点,调整好心态,心态好了,运气自然就来了。”金先生感慨前两次见面,她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好像他是个什么吃人的东西,谁能对一个怕自己的人,提什么兴趣?

    程琂送到电梯门前,欲言又止:“金先生,您为什么”会跟我说这些呢?

    “为什么会跟你说?”金先生一眼看穿她的想法,直接打断,难得开起玩笑:“我想啊,总不能让一个刚出来没多久的人,就觉得社会没好人了吧?你能不能遇到好人,这不光是运气的事,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出在个人身上,等你经历多了,自然就明白了。”

    “多笑笑,挺好看的,谁愿意对着个端苦瓜脸的人?”金先生指了指她的脸颊。

    程琂从善入流,随即扯了抹笑:“谢谢您,金先生。”

    金先生进了电梯,挡住她跟上来的动作:“就送到这里吧,要谢,就回去谢那小子,不得不说,多聪明的一个人啊,还真敢跟我耍小把戏了,不过,我还是来了,算他赢吧,如果他不是个残疾人,我们公司还真要个有脑子的人才。”

    昨天,他回去就打了个电话,而后没多久,就猜到他们的意图,区区几个小朋友,哪里能瞒得过他这么个见过人鬼蛇神的人?

    为什么明知道是激将法还过来?

    这不也是抓住客户心理的一种方式吗?他们那公司有个职位挺适合他的,只可惜啊,需要出差,外出,沟通,衔接,瘸了还好说,接个腿就成,这哑巴了,就难办了。

    程琂没有反驳金先生的话,而是敛起笑,欠身致谢:“金先生,还是要谢谢您给我们公司一个机会,谢谢您给我个机会,真的谢谢您,这对我很重要。”

    “行,过几天见。”金先生点个头,按下电梯。

    程琂目送电梯关上,低下头,她真的很不喜欢别人连夸带踩的提及江温,那些标签,以后会一直跟着他,可像江温说的,堵不住众口悠悠。

    “想什么呢,在那等你半天了,真签了?”卫顺从她身侧冒出来,直接拿走她手里的合同,翻了几下,疑惑:“这不是签了吗?怎么不高兴啊?”

    程琂迅速调整神态:“可能是不习惯吧?”

    “你这病得不轻啊,十万啊,第一次就十万啊,你想想我们那会磨一张单最高才万把块,这都很难拿下,你这拿了十万,你还不跳起来,这不合常理啊。”卫顺一听她那话,真想好好磨磨她脑子。

    程琂沉思片刻,认真看着他:“现在跳也来得及。”

    卫顺:“”你是认真的吗?

    卫顺心想算了算了,你就跟木头没什么区别,还是我替你高兴高兴吧,露出个大大的笑:“不管怎么说,恭喜你,总算熬出头了,准备准备,收拾位置。”

    程琂跟着他走回公司:“嗯?收拾位置?”

    卫顺被她气得扶额叉腰,恨铁不成钢提醒她:“老板不是说了吗?在项目部给你留了个位置,现在是时候回来了。”

    卫顺眼神一督看到乔立富从展厅走过去,连忙赶过去拽住乔立富,翻开合同让他看:“老板,我徒弟,终于出师了啊,你说让她转到我们项目部的话,可要兑现啊。”

    程琂:“”

    乔立富扫了几眼确定,莫名有种培养成才的叹息,不客气拍了把卫顺的脑袋,笑呵呵训斥:“看你那点出息,一个大男人激动成什么样了,我说到做到,你滚远点,里边上班的都在看你笑话呢,这才哪跟哪啊,十万,你就找不着北了?”

    “找不着了,真找不着了,比我自己干五十多万还找不着,你想想我带了多久的人啊,今天脸上有光了,看见没,我脸都发光了,以前磨多久都磨不到十万啊,更何况,从搬到这里来,这合同,这单该算是招商部的第一成交单吧?我不管,该给的奖励你得给,答应的位置你给放。”卫顺越说越激动,再差劲的人在他们这都有业绩了,偏偏程琂,怎么都不行,这好不容易打响头炮,能不开心吗?

    乔立富心里乐呵又加了笔收益,想起之前夸下的海口,今天终于给圆回来了:“你懂什么,我乔立富说了她能行就能行,我就不信邪,这不,这就是证明,知道吧?”

    乔立富当机立断,带着他们去了招商部,临时召开会议,美其名曰公司招商部有了新的突破,实则就是为了把程琂摆上来,给他们狠敲一棒。

    乔立富在队伍面前,拿着那份刚签的合同,来回踱步,嘴里咂嘴赞叹。

    “看见了吗?这是你们招商部第一个突破的成绩,是谁拿下的,知道吗?”乔立富单手反在后背,单手举着合同,端起老总的架势:“是个最不可能完成的人拿下的,没有这个部门的时候,我就招进来了,算是你们的前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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