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城墙的时候,其实还有一个小插曲。

    就是走到半路,丁贝平的脚不小心崴到了。

    前面还有一段路要走才可以从城墙下来,可她目前这个情况,走一步都疼。

    丁贝平有些尴尬的看了眼韩江宁,他蹲在地上握住她的脚踝仔细的看了看,淡定的出声“这个要去医院看一下,冰敷,加压包扎,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天色已经有些黑了下来,现在这情况着实难弄,因为前面还有很长一段路。

    韩江宁站起来看着她微笑,“别怕,还有我呢。”

    丁贝平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都是我,在这个节骨眼上崴了脚,这路本来就不好走”

    韩江宁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儿,怎么可以怪你,又不是你想崴脚的,你崴了脚,我还心疼呢,怎么可能怪你。”

    说完,韩江宁就蹲了下来,低声一笑“前面路还长,上来吧,我背你,要是扶着你走,不仅仅走得慢,对你的脚也不好。”

    城墙处的红灯笼亮的格外温柔。

    他蹲在地上的身影被光拉长,等待着她靠上来。

    他的肩背因为长期的锻炼很有力量,给人一种完完全全的安全感。

    “上来吧,我的公主殿下。”

    他的声音格外温柔沉稳,就像恍恍惚惚的月光,洒满人间红尘万丈。

    丁贝平被这样的声音所蛊惑,靠在了他坚实的背上。

    他轻轻松松的把她背了起来,她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给他照明脚下的路。

    她环住他的肩膀,在他的一摇一晃里,有了昏昏欲睡的欲望。

    丁贝平一抬头,就看到了天上的星星和月亮。

    明天肯定是一个大好的晴天,因为此刻的夜幕,群星璀璨。

    高高的城墙之上,她甚至产生了手可摘星辰的错觉。

    韩江宁稳稳的背住了她,一步一步走的格外踏实。

    南京的夜,从明城墙上往下看是灯火千千万的繁华,往上看是群星聚集的耀眼。

    没有一处是不灿烂,是不夺目。

    前面的路还不知道要走多长,他的步子走的太稳,她在他的背上微微低头,就亲到了他的侧脸。

    他脚下的步子一顿,温柔侧目,黑色的瞳孔像深不见底的泉水,被倒映半潭明月光。

    他低低说“丁贝平,你别乱我阵脚。”

    这高处不胜寒的城墙上,他们两个人的心在温热的狂跳。

    她的呼吸贴着他的耳朵,喷薄着如星子般的点点温柔。

    “韩江宁,背我这么久,你累不累啊?”

    他低低一笑,抬眼间,满目清澈,“不累,你很轻。”

    这话说得女孩子都爱听,丁贝平靠在他的肩膀那笑了笑,伸出手帮他扶了扶有点要下滑的银框眼镜。

    丁贝平在他耳边感叹“我现在想起了一首歌的名字,和此时此刻我的心境很符合。”

    “什么歌?”月光下,他稳稳的背着她,走向前面的路。

    丁贝平的语气是难得的俏皮,她清了清嗓子,“歌名叫作《难忘今宵》。”

    熟悉的旋律在他们的脑海里回荡,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很傻,也很畅意。

    这是宁静的夜晚,最纯粹,也最简单的爱意和快乐。

    天上的月亮也偷偷笑了,把月光在他们的脚下照耀的更加皎洁。

    一步一月光,一吻一生长。

    丁贝平在他耳畔轻轻讲“韩江宁,马上就要到了。”

    韩江宁看了眼前面下去的楼梯,却莫名其妙的希望,这段路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

    就这样一直背着她,走到永远。

    哪怕前路荆棘遍布,哪怕来日艰难险阻,但他们走出去第一步,就不会再回头。

    那天晚上他带着她去了急诊,索性不是很严重,冰敷之后,也不需要加压包扎,回家多休息休息就好。

    估计是玩的太累了,韩江宁从卫生间洗过澡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沉沉睡着了。

    是抱着被子侧躺的姿势,长发铺满枕头,睡颜恬静安稳。

    韩江宁放轻了脚步,静悄悄的躺在了她身侧,伸手关了床头暖黄色的小灯。

    在一片漆黑里,只有窗外的月光温柔的照进来,她闭上的眉眼被他顺着月亮的光,落下极轻的一吻,以蜻蜓点水般的姿态宣示着他心中深沉的爱意。

    她一动不动,由着他轻轻拿起被子的一角给她盖好。

    韩江宁在松软的枕席间温柔看了看她的侧脸,却有点睡不着了。

    他半闭着眼,脑子里却一点睡意也没有,格外清明。

    他在想她的生日马上来了,他应该准备什么礼物。

    一个念头浮在了脑子里,他反反复复斟酌了几遍,最后一锤定音般敲定。

    他的嘴角慢慢上扬,排兵布阵似的在心里算计着生日的每一个细节处。

    他要给她一场盛大的惊喜,用最隆重的仪式感,告诉她,告诉笔记本里那个十八岁的小姑娘。

    “你值得被人全心全意的好好珍惜。”

    想到这里,他终于闭上眼睛,身边的人这个时候轻轻动了动,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伸手自然而然的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她又继续睡着了,额头靠在他的肩上,呼吸声很平稳。

    韩江宁抬手,慢慢握住了她放在他腰间的手,心口处的一块地方,像是在打点滴一样,被什么东西一点一点的融化,一点一点温柔的包裹住。

    他有了点难眠的意味,心事在此刻积累的越来越多,差一点就要喷薄而出。

    每一件,都是有关她的惬意温柔。

    他想起年少时候父亲对他说过的话,“你越长大,遇到的事情就有可能越多,很多东西都不会如你想象般的光明灿烂,绝大部分有可能让你丧失温暖的能力,变得越来越冷漠,越来越锋利。”

    “但是江宁,你要记住了,不管世道的黑暗以后有多让你丧失信心和希望,你都不能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模样。因为你总有一天会遇到那样一个人,你全心全意热爱的一个人,你珍视她就如同珍视自己一样。”

    “说不定哪天就会不期而遇,所以你不能遇到她的时候,变成一个满身尘埃的人,你要干干净净,一身清白的来爱他。”

    这些年,他始终把这些话记在了心里,哪怕明里暗里见证过多少肮脏事,他都绝不会去同流合污,遵循所谓的“底下准则”。

    若是那些不平事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头,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伸手帮忙,力挽狂澜于无声处。

    有人笑着劝他“韩总您还年轻,正是热血沸腾的年纪,再过几年,您就知道一些事儿只配在明面上说着好听,在私底下,谁会守着那一套圣人的德行和钱过不去啊?”

    “您啊,以后就会明白了,人分三六九等,不管哪一等,都不会和钱过不去的,咱们圈子里为了钱不择手段的事儿,您还见得少吗?”

    韩江宁不过在碰杯时微微一笑。

    他的心里却在说“我偏不。”

    他当时几杯红酒入口,有点微醺。

    他在交杯碰盏的嘈杂处低头一笑,庆幸着自己尚未被同化成如他们那般酒肉包裹的躯壳。

    后来,他在金陵丝竹环绕的夜景中,遇到了他的不期而遇。

    她从木头画架哪里一抬头,他就知道她是命中注定。

    他怀揣着一种道不明的吸引力,一步步向她走来,月光皎洁如织,特意一般,洒他清辉满身。

    他足够光明,足够温柔,足够坚定。

    而她高寒处的灵魂孤独依旧,也该从艺术的深海中探头,和他灯塔一般的会面。

    丁贝平在他的眼神里,见到了一只抖落满身飞雪的鹰。

    簌簌展翅,在南方流淌的温和里从容来到她的生命。

    韩江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他醒过来的时候,他们依旧以拥抱的姿势,迎接清晨的第一缕曙光。

    他在阳光里迷蒙的睁开眼睛,怀抱里的人也醒了过来。

    夏天的清晨亮的格外早,早起的小鸟吃完了虫子就在枝头唱歌。

    韩江宁稍微清醒了一点,低头亲了亲丁贝平的额头,“起床了。”

    她闭起的眼睛又睁了过来,她说“八月开始了,夏天也要快进入尾声了。”

    是刚刚睡醒有点沙哑的声音,韩江宁侧过头,对上她的眼睛,“我们的故事,永远不会进入尾声。”

    丁贝平微笑,脚踝处的疼痛经过一夜都神奇的减轻了不少。

    她开口说“韩江宁,如果把我们的故事写成小说,一定乏善可陈。”

    韩江宁没有说话,但他笑着默认了。

    世界的轰轰烈烈还是和他们不相干,他们不过平淡的相遇,平淡的相守。

    实在是没太多浓重的故事,让激烈的文字,去呐喊他们的爱情。

    最多,最多,只在对方互相相望的片刻,窥探到其中浪漫的情怀。

    于他们一片清澈的眼底,于他们互相沉溺的心底。

    不过也是清水一般的寻常意,荡漾在各自孤寂而又清白的人生里。

    韩江宁摸上她的头顶,俯身轻吻她,像是故事平淡时,柔软的叹息。

    “脚踝还痛吗?”他问。

    “还有点,不过比昨天好了很多。”

    丁贝平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阳台上外婆送的一小盆月季花开的正当好,不香,却也动人。

    韩江宁起床做了简单的早饭,丁贝平翻着手上的杂志一边吃一边看。

    他做的是三明治,冲了豆浆粉,还有一人一个苹果。

    丁贝平冲他晃了晃手里的苹果“oneappleaday,keppthedoctoraway。”

    时光正当好。

    韩江宁打开朋友圈,就刷到了程衍的动态。

    他的手指顿住,对着照片会心一笑。

    终究,还是把遗憾从岁月里追了回来。

    这是他们在西藏的最后一战,地址是海南藏族自治州·青海湖景区。

    漫无边际的海,一眼望不到尽头,天际的云也压的很低。

    一路上的景大同小异,这都是次要的。

    重要的是照片的人,面带笑意。

    程衍和冯宁在这样舒朗的背景之下,并肩而立,笑意温存。

    他们没有做出太多亲密的举动,甚至都没有任何的肢体触碰,但在这样恰当好处的距离之下,却更让人感受到他们之间那种无法言喻的情愫。

    他们早已不像丁贝平和韩江宁一样,处在最风华正茂的年纪。

    甚至在他们这个年纪谈及爱情,很多人都会觉得匪夷所思,无法理喻。

    成年人的世界,在最后,是一片寂静的海岸,有人触礁,有人抛锚,有人意外发现宝藏。

    李白雁在这条动态底下评论“酸死我了。”

    韩江宁也笑着点了一个赞。

    照片后面,其实还有后续。

    李白雁按下快门的一刹那,他们转头温柔望向对方眼底。

    很像几十年前的初见,意气风发的少年在马场翻身下马,父亲招呼他过来。

    “这是你冯叔叔的女儿,叫冯宁。”

    他摘下了刚刚骑马戴着的头盔,露出一张少年人俊朗的脸,堪比太阳一般。

    他伸出手,礼貌道“你好,我叫程衍。”

    冯宁一下子红了脸,握住了他的手,不过三秒,就立马放开。

    再抬眼时,与他的眼神,如同久别重逢的相遇,不愿把目光挪去。

    他的笑意直达眼底,绅士道“你别拘束,就当自己家一样就好。”

    余承光回头冲跟在后面的司徒冬至递过来自己的手,“牵好了,这里的山路不好走。”

    司徒冬至有点迟疑,抬头见到男人坦坦荡荡的眼睛。

    那表情像是在说“怎么了?不敢接?”

    她一把握住了余承光的手,见他露出了得逞之后的笑容。

    她心里却不知何故的泛酸,像是又回忆起了某些在痛点处的往事。

    山路真的很崎岖,司徒冬至都走的有点脚疼。

    她突然对余承光开口“你说,我们像不像是在历劫?”

    余承光转头,对上她的眼睛,目光温存“你我来人间一趟,本就是历劫一场。”

    司徒冬至点点头,目光一暗,“我也怎么觉得。”

    余承光握住她的手紧了紧,“没事儿,这人间苦难,我愿与你共度。”

    她从在静安寺回头的霎那开始,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他带着一身清朗和风流倜傥,恍然间闯入了她的世界,不问因果。

    余承光在触碰到她回眸的刹那,突然明白了韩江宁的快乐。

    有一个人,你光是与她遥遥相顾,就成就了一生最大的心动。

    这是恩赐,也是浩劫。

    金顶的阳光,绚烂的宛如童话,余承光开口对她说“你看。”

    司徒冬至泪流满面。

    南京八月的蝉鸣没有了七月份的吵闹,夏天的收尾逐渐在向秋天的安稳靠拢。

    韩江宁端正的坐在了椅子上,给她做画里的模特。

    画笔触碰到纸张的每一下,都是艺术在与灵魂进行深刻的亲吻。

    他们对彼此温柔微笑。

    世界复又归于寂静,他们的故事永不结尾,无论结局好坏,过程永远温柔且盛大。

    南京的梧桐树,在等待秋。

    而他们将一起走过岁岁年年,四季久远,直到天光绚烂处,天长地久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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