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涯觉得自己运气很好,在路上走着走着,都能“捡到”一把斯特拉迪瓦里。
“斯特拉迪瓦里”不仅是琴的名字,也是一个意大利人的名字。此人出生于公元1644年,卒于公元1737年,是一位非常有名的制琴艺术家。
他的技艺高超到,他的名字本身就成了至高无上品质的代名词,只有卓越能形容他的琴。
他的制琴技术已然失传,人们无法知道,他那些琴是怎么造出来的。
如果一把琴名叫“斯特拉迪瓦里”,就说明这把琴的价格至少在一千万美刀以上。
而且还不是有钱就能买到。
这种琴坏一把就少一把,其艺术价值无法估量。一般都是顶级音乐家手手相传,寻常人碰一下都难。
流传至今的斯特拉迪瓦里,只有约650件。
而其中一件就放在陆家归鹤庄的露台上。
就这么随随便便放着,旁边也没别人。
不上去拉两首,都对不起这么好的运气。
于是陈涯上去拉了两首。
第一首是他抄过来放在《传世二十经典》乐辑里面的,前世那首曲子叫做《巴赫小提琴无伴奏奏鸣曲(bwv1004-5)》,小提琴家的试金石,也是好琴的试金石。
只有这一首才能最大限度地见证这把琴的实力,所以第一首算是热身。
第二首则情绪化多了,是知名西班牙探戈舞曲《一步之遥》,电影《闻香识女人》《辛德勒的名单》当中均使用过。这一首他个人挺喜欢,但没抄过来。
拉完这两首,也就足够了。乘兴而来,兴尽而去,留下高进良三人在原地不知所措。
李思清把那把小提琴取了回来,抱在手中,甚至还能感受到琴颈处残留的体温。
如果不是这体温作为证明,他几乎都要以为,刚才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是谁人拉的小提琴?”李思清仰首问道。
是精灵,还是天使,还是小提琴之神,降临在人间的一场随性表演?
李思清很难相信,他会在陆家庄园里听到这种演奏,而不是在维也纳金色大厅,或者是国家大剧院。
俞淑宁问道:“李先生,你说,刚才这人拉的是世界顶级水平,这个水平,能否够资格像您一样,进入紫宸殿献礼演出?”
高进良道:“这个水平能靠音乐会养活自己吗?”
李思清苦笑起来。
“你没还没有理解,我说的顶级水平,到底是什么水平。”
没有到李思清这个水平的人,光凭听,很难一口气把别人的水平说到满格,何况高进良和俞老太太两位是音乐上的门外汉。
他们不清楚顶级水平是什么概念也实属正常。
“我说的顶级水平,是前后一共100年以内,数3个最伟大的小提琴家,他一定在其中!”
俞老太太和高进良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讶和兴奋。
俞老太太指着露台,转头问成管家道:“刚才是谁在这里?谁在这里拉琴?”
成管家一脸茫然,他刚刚去了库房,站了不一会儿,就又收到了太奶奶的召唤,马上就过来了。
他没有看到刚才是谁在这里。
“我去问问,看看有没有人看到。”成管家说道。
太奶奶点了点头,成管家便去了,走没两步,她又想到了什么:
“回来。”
俞老太太说完,成管家又回来立着。
“你把今天所有在庄园里面的人,全都问着,一个都不许漏,”俞老太太说,“包括客人、佣人,所有人的名字,我都要知道。”
成管家应完喏去了。俞老太太转头对高进良说:
“今天除了李思清老师,没有外客来访,要不是庄园里的佣人,就是家里的子弟了。”
俞老太太想了想,问高进良道:“你觉得是谁?”
高进良想了想,道:“元豹家的清璇有可能,鸿泰家的良臣,也不知在外学了多少。”
“清璇和良臣都在庄里吗?”
“都在。”
俞老太太点头道:“要么是两人中的一个技艺有成,却不好意思直接展示,便用了这种方法,要么另有其人,趁我们几个老家伙在这里,给我们示威来了。”
陆家的老家伙大家都知根知底,绝对不可能有哪个突然开窍领悟了小提琴绝学,倒是小辈当中陆清璇和陆良臣都是学音乐的。
有可能得到李思清高评价的,只可能是几个小辈中的一个。
整个陆家山雨欲来,这关头家族自然把资源全压在了陆宁娜身上,其他几个小辈心有不甘,他们其实心知肚明。
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家族现在资源有限,若陆宁娜不能快速成长起来,担负起维系整个家族的纽带使命,陆家只会彻底土崩瓦解。
俞老太太手敲打了一下桌面,随后道:
“若是清璇,那倒好说,我陆家中兴有望,但若是良臣,就有些可惜了。良臣这孩子,才华是有的,只可惜他爷爷是二太爷。”
高进良皱眉道:“若是清璇也不好,她父亲元豹本来就和元虎争得头破血流,如果是她做的,您会属意于元豹吗?”
老太太摇头倒:“说实话,我这元虎和元豹两个孩子,一个贪玩,一个好色,都不是能守住家业的性格,可清璇从小有主见,比宁娜都要优秀,若她练出了顶级的小提琴技艺,我陆家不惜家财散尽,也要把她捧出来。”
高进良又道:“可毕竟她的身份不同于陆宁娜,就算把她捧出来,其他人未必会服她。”
俞老太太冷笑道:“别人不服她无所谓,我家那口子服就够了。”
这么一说,高进良就了然了。
李思清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缄口不语,只是喝自己的六安瓜片。
这谈的都是陆家家事,作为外人,是绝对不可以掺和的。
有任何话都只能憋在心里。
不过,他对于自己的徒弟陆宁娜,倒是产生了几分同情。
不一会儿,成管家只身前来,一低头,说道:
“今天庄上除了平日里那些人,孝杰、疏影、胜之、明杰都不在,只有清璇和良臣在,另外,今天还有来客,这是今天的客单。”
听到清璇和良臣在,俞老太太心中又“咯噔”一下,她接过客单,扫了一眼,然后指着上面道:
“这个陈盛我知道,有了解,陈涯是谁?”
成管家道:“陈涯是陈盛的儿子,是他和第一任妻子生的。”
俞老太太说:“他儿子不是叫陈海吗?”
“陈海是他的二儿子,陈涯是老大。之前他只带了二儿子进京,大儿子一直留在农村,最近,他又把大儿子接回来了,说是接纳他回家。”
俞老太太皱起眉头,道:“他这么搞,陆瑞香就没有意见吗?”
成管家道:“那就不太清楚了。”
俞老太太愤愤道:“这也有点太不拿陆家当回事了,当年肯接纳陈海,就已经是宽容中的宽容了,现在又来一个大儿子,这……唉。”
高进良在旁边提醒道:“太奶奶,您想想,以陆瑞香的性格,她不同意,能又放一个人进家门吗?”
俞老太太问他:“你的意思是?”
高进良呵呵一笑,说:“谁知道呢,但我敢肯定,这绝对不是陈盛的意思。”
俞老太太问成管家道:“这个陈涯多大年纪了?为人如何?什么学历,又在哪里工作?”
成管家把他打听清楚的一五一十跟老太太讲了,老太太听了,叹了口气道:
“也不是什么人才。”
高进良道:“这人来历有点模糊,会不会是这个人?”
俞老太太望向李思清,李思清摇了摇头。
“第一,他不是学音乐的,第二,他的学历也不够,”李思清道,“刚才那首曲子的水平,不是一个初中没毕业的人能够拉得出来的。”
俞老太太听完,又叹了口气。
高进良笑道:“太奶奶,你求贤若渴的心情,我能理解,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咱们家这个情况,指望外援是没用的,只盼儿孙辈能争气一些。”
俞老太太点头:“是啊,别人是望子成龙,我是望孙成龙,操心操到我这个岁数,也算是够了。”
她低头又看了一眼客单,道:
“算了,这么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这样,成管家,你听我安排。”
顿了顿,她又道:“这不是快到中午饭点了吗?你去通知所有人,都到福寿堂集合,大家一起吃午饭。”
听到她这个计策,高进良当即竖起了大拇指:“太奶奶,此计甚妙!”
他已经知道俞老太太的计划了。
老太太喝了口茶,说道:“吃饭的时候,我探探这帮年轻辈,看看,到底是谁不打招呼,就拉动了李先生的小提琴。”
……
……
在收到一起去福寿堂午饭的通知时,陈盛觉得幸福来的太快,简直要把他给砸晕了。
要知道,只有每年过年的时候,他才会收到邀请,到归鹤庄上来和全家一起吃一顿年夜饭。
而且还不能进福寿堂上正桌吃,只能在堂外吃。
和陆瑞香结婚这么多年,他都怀疑陆老太爷有没有记住他这张脸。
哪想得到,今天带着陈涯随便来了这么一趟,居然摊上了这等好事!
想到这里,他看陈涯都不免觉得顺眼多了。
先前陈涯不听他的到处乱跑的事情,他也不计较了,不过去福寿堂吃饭非同小可,他特意再三叮嘱陈涯,千万要小心,惹得陈涯都不耐烦了。
倒是二太爷骂骂咧咧的。他一点都不想去和家人们一起吃饭。
太奶奶的餐桌规矩甚多,一个不注意就要被瞪,他自己一个人在自己房间吃,逍遥自在,不好吗?
然而来通传的人反复强调,是太奶奶一定安排的,不去不行,二太爷这才悻悻听话,三人一起去福寿堂。
福寿堂指的是归鹤庄中间的宴会厅,这里绿水环绕,视野开阔,坐拥整个庄园最好的风景。
同时整个建筑是由知名建筑设计大师设计,整栋建筑外观气派非常,内部风水格局极佳。
陈盛以前都没进来过福寿堂,进到里面之后,不由得“啧啧”称奇。
而看到陆续进屋的人,陈盛大气不敢出,好在这些人也没有搭理他一个赘婿的意思,他干巴巴站在那里,心思开始神游。
人来得差不多了,却没有一个敢落座。最后,俞老太太和高进良、李思清,携着陆宁娜压轴而来,房间里的喧嚷声降了下来。
俞老太太笑容可掬,说道:“老太爷不想来,那就我来主持了,二哥,你坐上来吧?”
二太爷怏怏地走了上去,在俞老太太指的位置坐了下来。
她又陆续指了几个年纪大的,把上半部分的位置坐满了,陈盛叨陪末座,接着,她又道:
“年轻的小朋友们,现在还没开饭,你们性子也坐不住,先去偏厅玩玩吧,等开饭了再叫你们。”
听了这话,她把陆宁娜一推,陆宁娜便跟在几个青年后面,一起去偏厅。
她刚刚回家,突然被通知要一起吃午饭,还有点晕晕乎乎的,也没仔细看周围的人。
走在她前面一人,她只觉得背影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为跟家里的那些亲戚对不上号,熟悉则是因为,感觉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只不过福寿堂规矩多,她也不好意思快步走上前,再转头瞧瞧前面的是谁,那也太失礼了。
等到出了福寿堂,前面的那人突然回头,也看到了陆宁娜,冲她微微一笑。
陆宁娜顿时瞪大了眼睛。
“是、是你?”
陈涯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她的嘴巴就被挤成了鱼的形状,一张一合,却说不出话来。
“是我,怎么了,想我了吗?”
女孩的脸有点红,用力挣开了他的手,后退了两步,跺了跺脚,皱眉暗恼道:
“你怎么混进我家来的?”
陈涯一回头,看前面的人都走了,后面也没人注意这边,便把胳膊随意地搭在姑娘肩膀上,说:
“我不用混进你们家,我就是陆家的人啊。”
陆宁娜的眼睛瞪得更圆了:“你哪里是我家的人了?不许胡说,我以前从没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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