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夕岚觉得又尴尬又无措的时候,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吓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紧接着,嘴巴被另一只大手捂住,那只大手温润润的,手里薄薄的一层汗,掌心还有些硬硬的老茧,捂的夕岚差点喘不过气。
与此同时,一股熟悉的气息钻入了夕岚的耳朵里,“是我。”
夕岚身体一颤,这人不是萧含章还是谁。
那假山那边的人是谁?
就在夕岚纳闷的时候,假山那侧,又传来那个低沉的声音,“过去看看。”
随后,有铠甲碰撞的声音,那个人动用了巡逻的禁军。
夕岚这才发现事态的严重性,能让朱槿叫“表哥”,又使唤动禁军的,不是萧含章,那只能是当今圣上。
虽然声音有些相似,但细听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不如萧含章清冷,倒像是在温柔的声音下,藏着一把随时出窍的冷剑。
皇上眯着眼睛看着萧含章和丞相聊天的笑容,又泛起在夕岚的脑海里。
偷听皇上的墙角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还没等夕岚反应,她突然感觉身体凌空,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萧含章抱起,一跃而走。
夕岚还是第一次被萧含章这么抱着,刚才紧张得手心出汗,现在更是心脏狂跳,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被惊讶到。
她被萧含章抱着不知道跑了多久,冷风在身旁呼啦啦吹过,夕岚脸上被刮得冷飕飕,把头朝萧含章怀里侧了侧。
萧含章的身手不赖,完美地避开了所有守卫,抱着现在身子重了不少的夕岚,还披着一件白色的大氅,却像隐身了一般,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前殿一侧。
这时,萧含章才缓缓地将夕岚放下。
刚刚落地,还惊魂未定,就听见萧含章低声喝道,“宫里岂能到处乱跑。”
“不懂规矩。”夕岚截了萧含章的话。
看到萧含章愣了一愣,复而阴沉的脸,夕岚暗暗吐了吐舌头,“我不是说您不懂规矩,是预判到了您将要说的话。”
萧含章看着越来越不受控制的夕岚,看着她刚才明知故犯的促狭,又看见现在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眸色一沉,“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夕岚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她不想被萧含章发现什么,转过身来,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我只是在想这个年可能过不安稳了。”
虽然说的是实话,但她想的完全不是这些。
她只是刚才明白了过来,朱槿的目标一直以来都是进宫。
她心气高,怎么可能屈居于自己之下做个低贱的妾,即使是平妻,或者续弦,萧含章只是个王爷,怎么比得上当今圣上。
更何况,上一世她可是成为皇后、太后的人。
她反倒有些可怜萧含章。这么看来,她只是在单纯得利用萧含章。
萧含章反感的应该就是夕岚这个可怜他的眼神。
“外面冷,我回了。”夕岚转移话题,打破宁静的尴尬。
刚走两步,胳膊就被身后的人又拉住了,“先别进去。”
夕岚不解,“为什么?”
萧含章又沉默了。
夕岚看着萧含章的沉默,心里的烦躁就像是湖里丢进的石头,一层层晕开,一点点搅动,最后,那一方小湖卷起了轩然大波。
夕岚眉头紧皱,不耐烦地说道,“你倒是说呀!”
又想起皇婶的话,没有意义的吵架白费功夫。
要把眼前这块如同金刚石板坚韧的土胚,捏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不下点功夫是不行的。
她调整了一下自己说话的语调,决定按照皇婶的建议试试。
夕岚语气变得缓和了许多,像是上一世同翊儿说话那般,鼓励道,“你什么话都不同我讲,我怎么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呢!你不告诉我我该做什么,我怎么配合你的行动呢!”
话音落了,仍是长长的沉默,夕岚忐忑地在等待着萧含章的回应,她看着萧含章若有所思,甚至带着怀疑的眼神,内心七上八下的,她害怕下一秒萧含章就抛出来句:其他不用你管,你只管好府上。
萧含章总是这样的话题终结者,上一世她没有跟他沟通过,这一世沟通后也多因为他这种不屑沟通的态度,让夕岚试图沟通的意图也戛然而止,甚至窝火。
如果是这样,那真是没得谈了。
还好,今日的萧含章心情好似不那么差,一阵静默之后,他道,“朝廷上的事情我可以自己解决。”
虽然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但明显不是直接把话聊死的心态,夕岚敏锐的发现,萧含章今日的神色比前几日来得轻松不少。
她当机立断,抓住机会说道,“咱们本就是皇亲,朝堂和府内分得了那么清楚吗?就像我中毒的事情,虽然是内宅的事情,但你敢说不是因为朝堂上的一些利害关系?”
萧含章沉默了,这次的沉默同以往的沉默不同,夕岚可以看得出他是在思考。
她见起了效果,接着说道,“中毒的事情我现在想来都心有余悸,如果我早点知道,就会早做防备,不至于让有心人钻了空子,你经常在前院,后院的事情你关心的少,我也不知道朝堂上可能哪些人对你不利,你提前跟我说了,我早有个防备也好。”
在说到这些话的时候,前殿簇拥出许多人,烟花祈福的时间到了,大家都相携而走,朝湖边亭子里走去。
萧含章和夕岚待的地方是前殿门口的侧后方,正好在大家的视线盲区里,大家走得热闹,没什么人朝这边看。
饶是这样,萧含章还是正了正身,又恢复了严肃肃穆。
“这些事情回去再说。”
看着萧含章突然间大转弯的态度,搅得夕岚纳闷。
顺着萧含章的眼神看去,夕岚看见人群里的皇上和夕岚,夕岚紧跟在太后身侧,搀扶着她,这样,隔着皇上只隔着一个太后。
夕岚当然知道萧含章那点小心思,她先压住火,“我知道你要去湖边看烟花,但你看我的身子,大家都挤在湖边,万一高兴起来有个推搡。”
萧含章回看着夕岚,微微点了点头,“你身子不方便,让念春扶你回前殿等着。”
听到这话,夕岚心里一阵不快,什么技巧,温柔是武器早就抛在脑后。
“你刚才不让我进殿,现在又催着我进去,到底是什么意思?哪有这么如此反复的人。”
她几乎要吼出来。
萧含章正要叫来在前殿门口焦急张望的念春,丢了句,“回去再跟你解释。”
夕岚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一把抱住萧含章的胳膊,“王爷,你打算就这么抛下我们娘俩嘛!”
泪汪汪的眼光投向萧含章,眼里闪烁的泪光我见犹怜,好似要在这一晚把所有技巧都试一遍一样。
这是夕岚第一次向萧含章主动撒娇。
萧含章没想到夕岚会突然间扑到自己身上,本能地扶住了她的胳膊,怕她有个闪失,正对上她娇嗔的眼光,那埋在一簇白色绒毛里的眼睛,像两颗闪烁发光的黑珍珠,在黑夜里熠熠生辉,褪去了小姑娘的青涩,平添了新妇的妖娆。
萧含章只看这眼神一眼,就觉得挠得他心里痒,本就许久未亲热,此时更是撩起了一层火。
他强行垂下眼帘,“我还有事,你站在这里不安全,我让夜羽去殿里保护你。”
萧含章一贯这样,他总会用“有事”去搪塞一切,就像他的事是正事,自己的事、府里的事反而不是什么事,天生就要顺着他、等着他。
夕岚偏要给他添点麻烦。
夕岚腹语了一顿,哪里肯松手,“我有身子呢!还有什么事比我们的孩子平安降生更重要的事情。”
说着,夕岚拉过萧含章的手,从夹袄一侧引导着萧含章伸了进去,正好附在自己的肚子上,“您听,他今晚跟着父亲出来很高兴呢!正在肚子里踢我,小家伙想出来了。”
夕岚回过头来,看见萧含章脸上难得表现出一些柔和,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天空炸开了一朵火红。
抬眼望去,借着余光,夕岚看到远处一群人相互簇拥着已经到了湖心亭,那里人山人海,湖边回廊上、湖心亭上全部挤满了人,大家脸上洋溢着或真或假的笑,好不祥和。
然而,夕岚知道,应该就是在此刻朱瑾要落水,而萧含章这么急着要过去,肯定是他在其中起到了某个关键因素。
夕岚使劲回忆起上一世她们碍着自己的面子,隐隐晦晦嚼舌根时谈论到的:朱瑾落水后,萧含章就站在不远处,他拿住了一个婢女,那个婢女是皇后宫里的,事情牵扯到了皇后和丞相,虽然是镇远大将军之女,现在也是个孤女,位卑言轻,最终只把婢女杖毙了,皇后还是无法撼动,只能让朱瑾住到太后的永和宫里养病,太后亲自照看,算是天大的恩典了。
萧含章最后说了什么,夕岚也没有听见,周遭的声音全部被天空中一个接一个的炸裂声淹没了。
此时,远处湖心亭里,一个微弱的尖叫声传来,伴随着“扑通”的落水声,朱瑾落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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