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换的衬衣扣子没能扣上几分钟。
方以南微仰着头，试图看清一些江尤的神色。
但是没能成功。
他们靠得太近了。
咫尺之间，全是交缠的气息。
江尤一只手臂撑在门上，另一只手辗转而下。
“……”
方以南轻轻一颤，蓦地抬手推开江尤肩膀。
江尤慢声问：“不要？”
他的声音还是很哑，在这种时候听起来莫名变了意味。
好半天，方以南才低声回应：“不要。”
“真的？”
问归问，江尤却根本没打算等他确定。
方以南被他轻轻一拽，轻而易举落入他怀里。
“你别胡闹。”方以南的语气添了一丝少有的情绪。
“我没有啊。”江尤嗓音透着懒：“很认真在问你呢，方先生。”
“……”
方以南安静下来，指尖一点点绻起。
江尤忽然转移了话题：“居住区怎么样了？”
“……还在解决。”
“是吗。”
江尤的语气格外漫不经心，明显心不在此。
他用了点力气，直接圈着方以南半抱到洗手台上。
然后握着他的手伸到感应区，开始给他清洗手上的血迹。
浴室内只剩下涓涓水流声。
江尤低垂眼眸，指腹缓缓抚过方以南的手掌。
常年拿枪的手，掌心虎口满是茧子。
跟其他地方完全不一样。
比如衬衣松垮下露出来的肩颈，比如衣角微敞隐隐显现的腰际。
江尤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取下一旁的布巾替他仔细擦干双手。
方以南垂眼看着，视线始终停留在江尤苍白的手指上。
“你不能再出去了。”
“嗯？”
江尤撩开眼皮，手上的布巾转而按在方以南耳侧，慢慢擦拭到脸颊。
因为他的动作，方以南微微眯起右眼。
江尤动作一顿。
随后托起他的下颌，倾身吻了吻他的眼睛。
“我可没说要出去。”
-
江尤跟方以南离开后，霍尔特跟薛向庆在原地等了片刻。
然而大半个钟头过去了，也没见两个人回来。
居住区的变异体还没清除干净，他们不可能待太久，况且霍尔特是以为江尤快不行了才匆匆赶来。
结果这人除了脸色惨白，压根没有半点受伤的模样。
他又等了几分钟，还是决定先行离开。
走之前，霍尔特不忘嘱咐小杜：“让你们小少校也老实待着，外面暂时不需要他们两个。”
动不动就出事，是要吓死谁？
小杜连声应好，然后目送霍尔特跟薛向庆离去。
乔博士跟麦迪正在讨论光屏上的数据，回头才发现只剩下小杜一个人了。
乔博士疑惑道：“其他人呢？”
小杜指指外面说：“上校跟薛队还要去解决变异体。”
“隔壁还没回来？”
“没有……”
小杜很纳闷，小少校换个衣服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他想了想，还是问乔博士：“不然我过去找一下江先生跟小少校？”
但是小杜脚还没抬，就被乔博士一把薅了回去。
不知道想到什么，乔博士的表情变得很古怪。
再然后，变得高深莫测。
他拍拍小杜的肩膀说：“还是别去了，估计忙着呢。”
“啊？”
小杜挠挠头，非常不理解。
只是换个衣服，这也算忙吗？
但是他向来很听话，乔博士让不去，小杜就乖乖坐回位置上。
再等等吧，反正江先生跟小少校又不会丢。
而且要是他们真的在忙，他过去打扰到就不好了。
小杜心想着。
-
隔壁治疗室。
浴室的门依旧紧闭着。
洗手台的水流已经停下，但淋浴室的花洒被打开了。
雾气弥漫开来，周遭温度飞速攀升，温热又湿润。
方以南后仰着头靠在墙壁上，喉结上下滚动。
沾染水雾的手触碰上来，贴在了颈侧。
方以南垂下眼帘，看着江尤说：“你的手很凉。”
江尤吻着他唇角：“你给暖暖？”
“……”
方以南听话的伸手握住，跟他十指相扣。
江尤瞥一眼又收回，在他耳畔低笑出声。
“不是说不要？不是说让我别闹？”
方以南偏开视线，语气一贯的清冷：“你又不会听。”
声音听起来非常正常，但是跟江尤相扣的手收紧了力道。
“嗯，是我的问题，方先生不要跟我置气。”
江尤嘴上顺着他的话，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半点收敛。
他从没有刻意去学习该如何亲近一个人，只要面前的人是方以南，所有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往常如此，如今亦然。
方以南闷哼一声，手指猛地一缩。
江尤没有停下，贴在他耳侧低声哄着。
方以南忍不住抬起头，得来的是面前这个人的变本加厉。
他还是太纵容了，只是轻轻抓了一下江尤的后颈以示不满。
却迎来了更用力的亲吻。
他们相扣的手慢慢松开，江尤转移了阵地。
淋浴室的水声从未停止过，盖过一切可能泄漏的声音。
温热的水流打湿了这方狭小的天地，洋洋洒洒落在地板上形成水滩，隐隐倒映出重叠的人影。
方以南的话语全被堵在喉咙口，只余下混乱的喘息。
江尤忽然停下所有动作，微微退开些许。
方以南有些茫然，额前湿透的碎发被人撩开。
“方以南，叫一下我。”
“……”
方以南没回应。
轻柔的吻落在额头，他听见江尤低声说：“乖一点。”
江尤慢慢往下，又吻在了鼻尖。
方以南眨了眨眼，看着他不说话。
在他的目光中，江尤的吻落在了唇上。
“勾/引我也没用。”
江尤的吻很温柔，却完全没有心软。
“……”
方以南撇开视线，慢吞吞地反驳：“没勾/引。”
“那你看着我做什么？”
江尤伸手把人往前带了带。
方以南靠向他肩膀，低低在他耳畔喊了一声：“江尤。”
“嗯。”
江尤关了一旁的花洒，再转头时落下一声低语。
“不欺负你。”
-
小杜在治疗室左等右等，机械门愣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他忍不住愁眉苦脸，这怎么换个衣服还真能把人给换没了？？
乔博士也开始有些不耐烦，频频望着机械门的方向，没好气道：“至于这么久？”
他转头看向小杜：“你过去敲门，我这里还等着他呢！”
“好……”
小杜脚步很快，没一会就到了隔壁的治疗室，打开了机械门。
然而整个治疗室安安静静，压根没见人影。
之前放置方以南衣服的柜子敞开着，里面两套换洗衣物都已经被人拿走。
小杜对着空荡荡的治疗室莫名其妙，扬声喊了句：“江先生？小少校？”
没有回应。
“难道去别的地方了？”
小杜嘀咕着，正准备出门找找，却忽然听见浴室的方向传来一道轻响。
他脚步一顿，目光紧跟着追随过去。
浴室的门一直紧闭着，完全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小杜挠挠头，犹豫几秒还是走了过去。
“小少校？是您在里面吗？”
仍旧没有人回应。
他三两步来到浴室门前，抬手握住把手。
“咔——”
门是反锁着的。
小杜更莫名其妙了。
里面有人？
有人干嘛不出声？
就在小杜困惑不解时，面前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微凉的水汽扑面而来，接着一个人影挡住小杜的全部视线。
江尤往门框上一靠，微垂着眼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小杜：“……”
为什么感觉背后一凉……
小杜默默后退半步，跟江尤保持一个安全距离，然后干笑两声说：“原来是您在里面啊江先生……”
结果他话还没落下，只见江尤身后又出现一个人。
“别堵在这。”
“……”
小杜视线偏移，落在了方以南身上。
只见他头发半干，衣襟松散，颈侧还有两道浅淡的痕迹，轻飘飘瞥过来的一眼，虽然依旧冷淡，但莫名含着一丝情。
像是寒冰化水。
更冷，却也柔。
小杜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屏住呼吸。
他好像知道乔博士说的“忙”是指什么事情了……
江尤无视小杜一脸心惊胆战，转头看向方以南说：“换好了？”
接着小杜发现，他们小少校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淡红色。
方以南匆匆丢下一个嗯，然后抬手挡开江尤，越过他往外走。
他的步子比以往要慌乱，只不过小杜并没有多留意。
小杜缓过那阵惊恐之后，弱弱地出声：“小少校，上校让您不用出去了。”
“知道了。”
方以南手上拎着那些脏衣物，一股脑给丢进了清洗格。
恰巧小杜正目不转睛地瞧着，一件白色衬衣从他眼中一晃而过。
小杜的疑惑脱口而出：“那件衣服不是干净的吗？也要洗吗？”
“……”
室内陷入一片死寂。
小杜嘴巴一点点合上，满脑子都是我要完蛋了。
他赶紧用双手捂住嘴，防止自己再次祸从口出。
方以南静止半秒，随后一声不吭地按下开启。
再转身时，眼神冷得能冻死人。
江尤起身离开门框，朝方以南走过去，阻挡了他的视线攻击。
经过小杜的时候，江尤顺便问：“你来干什么。”
小杜疯狂在心底感谢江尤的“救命之恩”。
他没有放下手，用瓮声瓮气的声音说：“乔博士找您，说是要跟您讨论一些事情。”
江尤颔首，停在方以南面前，伸手搭在他后颈轻轻揉着。
“一起过去，还是在这等我？”
“……”
方以南不肯看他，声音很低：“我不去了。”
乔博士找江尤有极大可能是为了某些项目研究，方以南去了也听不懂。
而且……
他现在不想动。
江尤由着他，忽然丢出一句：“自己闭眼睛。”
方以南跟小杜同时一愣。
小杜这次非常懂事，立刻就闭上了眼。
方以南倒是没闭眼，反而抬起目光去看江尤。
面前的人微微弯腰，低头吻了他。
“很快就回来。”
“……”
“哦。”
江尤直起身，率先走向机械门。
听见脚步声，小杜连忙睁开眼睛跟上。
机械门缓缓滑开，江尤走了出去。
小杜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忍了好半天还是没忍住，小声问：“江先生，小少校……跟您是？”
江尤淡淡扫了他一眼。
小杜从里头读出了三个字：你说呢。
他点头如捣蒜：“明白明白，我会好好保密的！”
江尤心不在焉地反问他：“保什么密。”
小杜一愣，不解道：“你跟小少校的关系啊，你们不是爱人吗……不用保密吗？”
“不用。”
江尤垂下眼眸，慢声道：“不想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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