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侯其实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那个逃跑的小丫鬟。
之所以说小丫鬟逃跑了,是因为,在夏府老宅所有的下人,都不记得有这么一位。
就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连买她进门的老妈子,也改了口,说少爷得豆症都是她在照顾,那时候如何的凶险,她守了好几晚上。
老妈子,她也配?荒唐。
他的楚楚她聪明的很,若是夏老夫人抓住了,小命就没了。
因而,在夏雨侯心中,她只是逃跑了。
随着岁月流逝,在的记忆里守着这个名字,夏雨侯他觉得总有一天,那个可恶的逃跑的小丫鬟,总会回到他的身边。
秦楚楚被小鬼们牵着,画面一转,夏府里一片缟素。
“这是怎么了?”
小鬼告诉她:“夏学士因病去世了。”
夏学士出殡的那天。
寒冬腊月。
夏家老宅紧闭着家门,外头风声很大,夏老夫人和庶长子在堂前窃窃私语,议论着夏学士的遗嘱如何的不公平,怎可把夏家的财产只交给夏雨侯一人。
夏雨侯跪在蒲团上,他垂着雅黑的睫毛,周遭的温度也凉了下来:“兴许是,父亲早已经知道这位夏夫人的作为。”
夏府多年来,子嗣单薄。
夏老夫人机关算尽,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秦楚楚想上前去安慰他,嗓子却说不出话来。
哇塞!
她变回喵咪了哎!
秦楚楚费力的蹬着后腿,使出吃奶的劲,好不容易靠近夏雨侯。
“你不要难过了,你可是大佬啊!”
对了,人类听不懂喵喵语。
夏雨侯一愣,有一只小白猫缩在他脚边:“喵喵。”
她好像知道在和自己说什么,喵喵喵个不停。
可是夏雨侯现在一点也不想理她,夏老夫人自己生不出儿子,就抱养了庶长子到身边,以此来打压夏雨侯,可夏学士根本不将庶长子放在眼里。
秦楚楚说:“我现在有点理解,为什么先生的心是冷的了,在这么一个家里,便是个正常人也会被压抑坏的,先生,真可怜。”
那小白猫也就蹲着,陪着他,直到白烛熄灭。
天亮之后,夏府的下人都在议论灵堂上的白猫,说是夏学士的魂变的,夏学士不放心先生,怕他被人在背后算计了,特意回来盯着夏府人。
传的有鼻子有眼。
夏老夫人是做贼心虚,里里外外的让人去寻,都寻不到那小白猫的影子。
后来下了一道老宅不许养猫的规定,这才作罢。
成年后,夏雨侯在外有不少应酬。
胡琴和锣鼓在戏台子上起了音,青衣缓缓的念韵白,端庄稳重。夏雨侯随着一行人走外头走进来,仆人告诉他,这是戏班子里的人,今日是第一次上场。
夏雨侯就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那道青色的身影。
戏散了场,戏班主领着一行人来谢夏雨侯的赏,他就对上的一双欲语还休的眼睛。
也不躲,直勾勾的盯着他,夏雨侯薄唇抿着,问道:“你叫什么名?”
那青衣再次看向他,朱唇轻启:“楚楚。”
慌乱,心动,更是因为,她有点像,他那逃跑的小丫鬟。
一阵暴雨落下来,噼里啪啦。
苏州的工厂因迟迟等不到机器,工人聚集闹事,厂长实在没法子就请了他来,夏雨侯来后,先是对工人给了一笔安抚费,又说明德国的机器已经在海上飘着,承诺了只要一道港口,就立马运到苏州开工。
夏雨侯从上海来苏州已经快满一周。
他这几天连轴转,都不曾好好休憩。
目光看向窗外的磅礴大雨里,秦楚楚在做什么呢?她已经考完了试,想必是抱着猫,在顶楼的公寓里等他回家。
夏雨侯想到那女人,嘴间流露出淡淡笑意:“楚楚。”
一时兴起,为她从戏班子赎身,她和小时候记忆里逃跑的小丫鬟,叫同一个名字,他在这个女人身上,他感受到了难得的安心。
从小到大,算计他的人太多,在老宅里长大,夏雨侯看过太多的龌龊。
宋怜音想要阻止退婚,他一点都不意外。
夏雨侯对她,是喜欢女人身上难能可贵的纯真。
“先生,这电话打来是寻您的。”
“是谁?”
“是老宅里的人。”
夏雨候愣了下,他在老宅留了眼线,看着夏奥夫人,可这个时辰给他电话。
他走过去接起电话:“嗯,你说。”
“先生,老夫人命人抓了秦小姐到了佛堂,从下午到现在一直关着。”
楚楚,不可以出事!
外头的是狂风暴雨,也不如夏雨候此刻心凉。
他连椅子上的外套都来不及穿,奔向雨中。
开车的小厮看着夏雨候的狼狈,也跟着慌了:“先生,是出了什么事?”
“回上海!”
夏雨候坐在车子里,表面上镇定自如,心里却已经是翻江倒海一般。
她怎么想的?
不是在交大的图书馆上班,这班不用上了?什么人也赶跟了走。
她是心真大,那夏家老夫人是什么人,这去了,能有个完完整整的人出来?
亦或是,秦楚楚早就打定了要离开的心思,坦荡的很。
可她到底是嫩。
夏老夫人是个心狠手辣的,这番寻她去,也不是舍得花钱,拿钱砸人让她离开的主儿,这事她断然是不会做的。
他这位母亲,有的是下作手段,用来对付人。
夏雨候心里也没有底,只想插上翅膀快些飞回上海去。
一想到那柔弱的女人,被关在老宅哪个阴暗黑僧的角落,他的心里就像是有疤钢刀在划拉。
那日在顶楼公寓,她抱着猫童他说:“先生,我是要读书的。”
“那就读。”夏雨候喜欢她朝气蓬勃的样子。
“那这次没考上,去北平呢?”
“不成。”
显然是那孔令森的来信,动摇了她。
夏雨候其实也是知道的,秦楚楚心里的意思,他本就没有多少底气留下她,又遇到这一出,若是,她被老宅的人刁难,若是她经不住吓唬,心里打了退堂鼓怎么办?
整整一个漫长的夜晚过去了。
天不亮,车子开到上海地界,路边的小摊小贩出来摆摊,小厮问他要不要吃个早餐,昨夜到现在滴水未进,而他的混乱的脑子临近一个卖小鱼干的摊贩,才渐渐冷静下来。
“先去宋公馆。”
“啊?先生,您不回老宅么?”
他垂下眼。
夏老夫人以为拿了秦楚楚做人质,就能拿捏了他,她不是喜欢宋怜音做媳妇,他得顺她老人家的意,今天就做个孝顺儿子,给她看看。
车子停在宋公馆前头,已经有下人在修建草坪。
“小姐!夏姑爷来了!”
“你说谁?”宋怜音昨夜疯了一晚上,刚沾了枕头睡下,惺忪睡眼,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夏雨候!他怎么会来!
若不是欠着美国大使好大一笔钱,打死她也是不要继续这一笔婚约的,可父亲喜欢夏雨候,说什么都要逼着她重新和夏雨候订婚。
他不是躲着他?不肯出现么!
难道是他回心转意了?
宋怜音关不上许多,裹了外袍就冲下楼去。
那在客厅里沙发坐着的阴沉男人,可不就是夏雨候!
宋行长看着未来姑爷,怎么看怎么满意:“二丫头被我宠坏了,你多担待。”
宋亚明也是被床上拉下来,在客厅里见客:“父亲,阿姐不想嫁,何必强逼他、”
宋行长厉声呵斥:“谁说你阿姐不想家!你闭嘴!”
“夏先生,这些日子去了哪里?为何阿姐寻你约会,却寻不到?”宋亚明显然是知道了的,交大的那秦小姐和夏雨候之间关系非常。
宋行长也有所耳闻:“是啊!找不到人,那可不行啊!”
面对质问,夏雨候端坐着一动不动,他额前的发撩上去,面相是尊贵之极的月,眼神睿智:“宋少爷,夏家从德国进的一批机器出现了纰漏,我前去处理。”
说到底,这批机器原先还是宋家银行不肯贷款给夏家。
还是你们宋家对不起夏家在先。
“至于,没有和宋小姐约会,也是觉得宋小姐不是真的想见我。”
“我想见你的!”
宋怜音可着急等钱还钱了,出了声。
“阿姐!”
“这番样子失了体统,还不快去换了衣裳下来。”
宋怜音一身睡衣,见个外男的确不合规矩。
宋亚明心理吃味:“那夏先生这一大早,是来做什么呢?”
“弟弟!你好好说话,别把人给我赶走了!”
夏雨候对她点了点头,见宋怜音站在楼梯上不懂,就对宋行长道:“家母喜欢宋二小姐,今早让我来带她去老宅用早餐。”
这可是特意来请她吃早餐的,宋怜音心里一动。
难得见夏雨候这般和和气气的说话。
比起那些洋人,和乳臭诶干的宋亚明,这位夏家的继承人有钱,有颜,要她下嫁,也不是不可以的。
再加上,他似乎爱上了自己。
夏雨候道:“可以么,宋小姐?”
宋怜音看着那双深沉的眼,心跳的好厉害:“可以的。”
“对么,你们年轻人就该好好处处,还不快去换衣裳,别让夏先生久等了。”
宋怜音扭过头,心里欢喜的走了。
她就说么,哪个男人不被她给迷住,夏雨候,也是如此的。
夏雨候冷眼看过宋家三人,心中冷笑。
这账儿总是要清清楚楚的算干净的。
宋怜音的也罢。
夏老夫人也罢。
都不能让他们阴谋得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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