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是徐母身边的大丫头晴楠,她先是朝徐媛媛行了一礼,然后缓缓说道:“之前姑娘昏迷不醒,夫人日日去三清观上香祈福,如今姑娘恢复得这般好,夫人便想着带您去观里还愿。”
主仆二人随晴楠到了国公府门口,台阶下方,停着两辆马车,前后皆有护卫守着。
徐媛媛好奇地四处张望,隔壁宅子里走出来一行人,其中三个主子模样的,身形是她在这个世界所见人中少有的正常,这不免令她多扫了几眼,随即看见一胖一瘦的两个少年,还想再瞧,被徐母急匆匆地拉着上了马车。
“他们那一大家子,为娘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切记不要与他们扯上任何干系。”
徐母千叮咛万嘱咐,直到徐媛媛接连保证了才作罢。
马车缓缓前行,不久后从外面传来喧嚣声,她朝窗外看去,马车已到了街上,行人如织,热闹非凡。
这还是她第一次出门,对近在眼前的古代街市自然是非常感兴趣,时不时掀帘子朝外看,见徐母也没有制止,便大起胆子微微探出了头。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店小二在店门口大声吆喝揽客。在街两边的空地上也支起来不少的小摊位,一个吃食摊上,老板娘一手掀开木制的盖子,大股的热气自锅中升起,待热气稍稍散开,老板娘随手抓了一小把翠绿的青菜扔了进去,少顷后,从锅中盛起一碗面条,再滴上两分酱醋,撒上几根葱花,细面的清香仿佛就萦绕在鼻尖。
马车驶过,她的视线依依不舍地望着路边的食摊,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放下帘子,规矩地坐着。
自出了城,马车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两炷香后,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徐媛媛率先下了马车,这才发现她们距离上山的路口还有好些距离,只因今日太多人来三清观了,前面的马车排了长长一条,只能在此处停下。
三清观自古来都备受百姓崇敬,人们为表心诚,都是从山脚下步行着到山上去的,就连达官贵人甚至是一国之君也是如此。
这些徐媛媛不知道,但看着一路上去道观的人均是各自步行,多少也猜到了一些。
来到通往山上三清观的路口,她望着看不到尽头的台阶,下意识地挽起徐母的胳膊,今日出门她们也就各自带了一个丫鬟,她怕徐母一会儿力竭,摔倒的时候仅凭晴楠一人无法拉住。
徐母误以为是她害怕了,拍拍她的手,轻声哄道:“三清观必须步行上去,不能借助外力的,媛媛别怕,咱们走慢一点。”
她没有解释,只是朝徐母笑着点点头。
在上了百余台阶后,她的腿开始发酸,气息也乱了,再转头看向旁边气定神闲的徐母,她默默地松开了挽着徐母的手。
徐母察觉到了,停下脚步,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还有好长一段路,我们先在旁歇息一下。”
晴楠听言,立即领着冬葵将台阶边上的石头擦拭干净,然后从篮子里拿出一块方布铺在上面,又端出了一些茶水点心。
两刻后,再次启程,这次徐媛媛中途没再休息,一口气爬了上去,来到平台处,她抚着胸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身后徐母追了上来,轻轻地敲了她一头栗,“又没人追你,走这么急做什么?”
“娘,我这不是怕耽误时间嘛,听说玄灵道长过了午时便见不着了。”
一路上她听人说三清观里的玄灵道长云游回来了,故此才会有这么多人前来,皆是为了求道长测字观相,徐母今日突然带她来,怕也是为了此事。
因顾忌着她的身子,徐母上行的速度已经放慢了许多,不少后来的人家都将她们甩在了身后,若因她耽搁了,没见到道长,怕是徐母心里会不好受。
“你呀。”徐母用手轻点了下她的眉心,“你当玄灵道长是任何人都可以见得到的吗,更何况我来是为了什么,你大病初愈不宜跑跳,若因此累坏了身子,可就本末倒置了。”
徐母眼中满满的疼爱和轻声软语令从未体验到母爱的她有种想流泪的冲动,她赶紧将头埋在徐母脖颈处,深呼吸。
“让娘忧心了,女儿知错。”
“多大的人了,还撒娇。”徐母虽是这样说,可也没推开她。
待憋回了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她抬头冲着徐母灿烂一笑,“娘,我们进去吧。”
走过白风桥,来到玉皇殿内,她随徐母跪在蒲团上,心中暗暗祈祷自己能完成系统发布的限时任务,然后虔诚地拜了三下才起身把香插在供桌上的香炉中。
出了殿门,徐母同晴楠去了另一边,她和冬葵两人在小道童的引路下来到了客堂旁的院子里。
这里不似前方大殿的热闹喧嚣,反而寂静清幽。院中间有棵粗大的紫藤花树,花藤下用山石围了一圈,走近一看,一个小泉眼正咕咚咚地朝外冒着泉水,水面上飘满了紫藤花瓣,泉水四周的石头夹缝处青草与白色野雏菊旺盛生长,阳光从花树的缝隙中穿来,给小雏菊镀了一层薄薄的光辉。
“媛媛?”
一道如溪水落石般的清脆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转过头,眼前女子身形瘦弱,一身鹅黄色衣裙,乌发半挽了一个随云髻,发饰简洁,只簪了三朵小花和两支玉簪。
她并非原主,自是不清楚眼前的女子是何人,于是礼貌性地朝女子笑了笑。
“媛媛莫不是怪我没去瞧你?”女子缓缓上前,拉住她的手,解释说:“那两日我身子也不舒服,去了怕也是给你添了病气。”
她正思考如何回应,被人往旁边猛扯了一下,眼睛余光瞥见一把木椅从身旁飞过,“啪”地一声,木椅被砸到地上,四分五裂。
“姑娘没事吧?”冬葵急忙问道。
“无碍,亏你反应机敏。”她说完后上前将摔在地上的黄衣女子扶起。
见女子并无大碍,她看向旁边大开的客房门,门口处三个体型小山样的少年正在围着一个□□打脚踢。
“住手!”她大声呵道。
三个少年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手下的动作。
“你们再不停手,我便让前院的人过来瞧瞧,哪家的少爷这么没教养!”
其中一人听了后,又狠狠地踢了一脚才停下,另两人也随之停手。
“媛媛,我们走吧。”黄衣女子见三人朝这边来,拉着她想走。
“跑什么,刚才不是气势挺足的吗?”三人跑来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柳少爷。”冬葵挡在她身前,不卑不亢地说:“我们是镇国公府的,这位是明威将军府的赵姑娘,我家夫人也在隔壁院子,还请三位少爷让路。”
“镇国公府的姑娘,不就是徐媛媛吗?”
“几天不见,怎么变得这么丑了,难怪方才没认出来。”
“这你就不知道了,跟丑人在一起久了,自然也就变丑咯。”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挡着路就是不让开。
徐媛媛知道这个世界瘦则代表丑,但眼前三人居然当着人家姑娘的面说,这实在忍不了,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椅子腿,指向三人,“让不让。”
三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领头人一把夺过木棍,边拿在手中把玩边朝她们靠近。
“敢欺负我们家姑娘,你们是活腻了!”随着一声怒吼,三人被踹倒。
动手的是刚进院的姑娘,她身姿挺拔敏捷,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几招便将三人压制在地上,无法动弹。
黄衣女子急忙喊道:“阿九……”
“姑娘放心,奴婢知道轻重。”她一脚踩着一人,手上还押着一人。
“敢让人踢老子,你个丑八怪,老子不会放过你们的,啊——”
泥人尚且有三分脾气,被人一口一个丑八怪叫着,黄衣女子终是忍不了,上前狠狠地用脚朝对方的手上踩去,“我赵仪岚只是面容丑陋,可是你们呢,长得人模人样,内心肮脏不堪,只会欺负弱小!”女子仰着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一旁的徐媛媛却从她紧捏裙面的手看出了她是在强撑。看赵仪岚的样子,应该是那种吃不胖的体质,从小被人叫丑八怪,这滋味着实不好受。
思及此,她走过去给躺地上还骂骂咧咧的三人一人一脚,“你们尽管闹,闹得人尽皆知,我倒要看看,有谁能在三清观护住你?”她的话成功地让地上三人停了口中的污言秽语。
“丑八怪,老子不会放过你,还有你徐媛媛,咱们两家是挨着的,你给老子小心点。”
“你还敢威胁……”
阿九作势要动手被赵仪岚拉住了。
三人走后,院子里又恢复了宁静。
徐媛媛看向侧边,那个被殴打的少年还躺在客房门口处,他右手搭在眼睛处,露出的下半张脸上尽是淤青,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上也满是脚印灰尘。
她方才出声制止,也是瞧着那三人下了死手,怕闹出了人命,此时见少年胸口起伏正常便去外面叫了个道童。
“别去了。”月洞门前赵仪岚拉住了她。
来到僻静处,赵仪岚看着她,眼睛里透着浓浓的疑惑,“你以前碰到柳家那两个可是躲得远远的。”
她悄悄松了口气,回道:“不过是怕闹出人命罢了。”
“这次柳升荣的确是下了狠手,那把椅子上还沾了血,还好阿九来得及时,不然恐怕……”赵仪岚手抚着胸口,一副后怕的样子。
血?
徐媛媛垂眸,如果她没记错,那个少年身上好像并没有伤口出血,或许是她离太远了没看见,眼下最要紧的是弄清楚柳家是什么情况,此事柳升荣是和她结仇了,两家又相临,以后难免会遇上。
思索片刻,她叹道:“都这么多年了,何必呢。”
“媛媛,有些结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紧,尤其是两边还有人在死死地拉扯。”说到此处赵仪岚嘴角轻扬,勾起一抹嘲讽至极的笑容。
徐媛媛见了,想起出门时徐母在马车上的叮嘱,心下越发的好奇,原先她以为是柳家人身形不同于这个世界审美的缘故,可经历了方才一事还有赵仪岚这般态度,想来事情没那么简单。
接下来她有意地将话头引到柳家上,许是赵仪岚也病了几日,闷坏了,有些东西不用她套话便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二十年前,皇帝的亲妹妹康宁公主看上了通议大夫之子柳柯,当时柳柯已与表妹齐槿定亲,两人一同长大,自是情投意合,奈何康宁公主不愿放手以死相逼,太后心疼公主,无奈之下给公主赐婚,做了棒打鸳鸯的恶人。
婚后柳柯不愿和公主同房,僵持三年后,太后妥协,应允若公主怀子,便可让驸马纳了齐槿。第二年十月,齐姨娘受惊,和公主在同一天诞下了子嗣。
听到这里时,徐媛媛还以为那个受欺负的是齐姨娘的儿子,毕竟当初早产,瘦小一些也正常,可接下来赵仪岚所说令她震惊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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