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听邓无为说,姑娘认错了人,如今正经的未婚夫找上来了?”
南枝刚一进来,就把朱巧娥拉住。
可刚受了大惊,朱巧娥一时不能缓过神来,双目怔怔发呆,过了半晌才见到南枝握住自己的手,恍惚一笑,“姐姐什么时候来的?”
“我已坐了半晌了。”南枝哭笑不得。
用手替朱巧娥挽了一溜头发,轻轻抚摸起脸颊,“所以是真的吗?”
朱巧娥望了过来,眼圈红红的,像是早已哭过一场了,倒头就钻进南枝的怀里,小声啜泣,“原来是我弄错了,先前竟还怪他忘恩负义,还不知该如何道歉才好。”
见她说着林景时,半点没提到别人,南枝心里暗暗有些主意,但还是抱住她,先哄一两句的,待好些,再那帕子替她把眼角的泪给拭去。
“如今怎么得好?”南枝问了一句。
朱巧娥埋头长叹,“我也不知道。”
南枝忙替她把松散的发髻重新拢一拢,再添了一支桃花簪,虽然没施粉,却出落的更加水灵。
“虽然如此,可姑娘还是该正经见见那位公子。”
朱巧娥深吸一口气,艰难地点了点头,“嗯。”
而另一边显然把林望书当作犯人在审,邓无为与薛永怒目相逼,颇有架势。
“你说你是朱姑娘的未婚夫,可不能只凭一言之词,要拿出证据来。”邓无为拿出平日里最凶狠的态度,直勾勾地瞪着对面。
薛永跟着点点头。
然林望书似乎早有准备,淡定地从袖中掏出一块白玉,与朱巧娥的那块正好花纹能合上,“不知大人,这算不算证据?”
邓无为第一回合失败,薛永早已按捺不住,骂了一声“废物”,便撸起袖子,一拳差点把桌子捶坏,以为能吓住眼前之人,可没想到对方无动于衷。
气焰不禁减了少许,“你敢跟我比谁更喜欢巧儿吗?”
这算什么问题,邓无为听到,白了他两眼,尔后直接更是耻于为伍,从桌前踱步到林望书身边,继续追问,“刚刚那个问题不算,我且问你,你既然记得婚约,却为何几年间都没有去朱家找过一次?”
“这······”好像终于问到关键,林望书蜷着肩膀,垂头道,“我们走时,原是家父高中,以为能飞黄腾达,可惜中途家父因病去世,那时候连生计都难以维持,我自然不好意思去见巧儿妹妹。”
说着,声音都有些颤抖。
是自己太敏感了吗?林景时坐在远处,他感受到了极不自然的情绪,因而轻轻皱起了眉头。
被一双冷冽的目光盯住,林望书的呼吸稍微重了一些,连续眨了几下眼睛,终于挤出了一两滴眼泪。
林景时转开视线,端起手里的茶,挡住了他唇边的一丝冷笑。
而薛永忍不住抢白道:“你既无依靠,又有什么本事求娶巧儿,若是巧儿父亲还在世,必然也该选本都头。”
“朱伯伯竟然去世了吗?”林望书瞳孔微张,表情逐渐无力,而瘫坐在椅子上。
“父亲的灵位便供在寺里,你······林哥哥要去看看吗?”朱巧娥不知何时来到门外,低垂着脸,依稀记得她曾这样喊过一个人,可现在却叫的十分绕口。
林景时的后背忽然渗出一片凉汗,宛如看见昔日那个稚嫩的女孩在远处凝视着他,清甜的嗓音在风中盘旋,“林哥哥,你不救我。”
火借风势,越燃越大,点着了粉色的襦裙,雪玉般小巧的脸庞碎成了焦炭,化为无数萤火,消逝随风。
“是你吗?”血脉在体内膨胀,他大口喘着气,跌跌撞撞地走到朱巧娥身前,紧紧抱住她的双臂。
粉融莹润的杏眼,微微泛着未擦干的泪光,林景时的手指按上去,轻柔地抚摸过每一根长睫。
朱巧娥恍惚地抬起头来,透过林景时的眼神,似乎也有一个熟悉而模糊的幻影在与之重叠,就在她情不自禁地唤出那声“林哥哥”时。
林景时的薄唇微启,浮现出一丝浅浅但温柔的笑意,“是你。”
可横插的一手,拨开两人之间的连接,林望书面有怒色,道:“不是说要去见一见朱伯伯,巧儿妹妹快带我去吧。”
说完就搂住朱巧娥的薄肩,只把她往外推。
然则,林景时已入沉沦,不能轻易醒来,便误以为是贼人如同少年时那样,要夺了阿楚去,抢先一步,拉住了朱巧娥的另一只手腕,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再也不许被人带走她了。”
朱巧娥侧脸看过来,一笔一画都刻在她心底的轮廓这会儿却不一样,他的脸上无法平静,而是支离破碎后拼命拼凑起来的五官,充满了感伤。
不知为何,朱巧娥的脑海中也在努力找寻一段记忆,那个时时困扰她的梦,好像随着林景时灼灼的目光而逐渐变得清晰。
那是一棵桃树下,关于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的互动,而那个男孩,究竟是林景时,还是林望书。
朱巧娥的心摇摆不定,林景时与林望书也僵持不下,旁观的薛永虽然也想掺和进来,但被邓无为和南枝拦住了。
“原来是林家,但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想起来为妙。”在树下凝视许久的无名淡淡道,拂袖而来,一一敲晕了朱巧娥与林景时。
“和尚,你这是干嘛?”打扰了邓无为看好戏,因而大吼道。
南枝赶忙拉住他,也同时听见无名解释,“他二人心智受创,若不及时制止恐怕连命都难保下来。”
“原来如此,那多谢法师了。”南枝紧张地点一点头,看见朱巧娥倒下一瞬间被林望书揽入怀中,她便走过去,“还是我扶姑娘回去吧。”
不等林望书回应,南枝便将朱巧娥扶了起来,靠在自己肩上,小心翼翼地送入房间里休息。
“我看看巧儿妹妹吧。”林望书不死心,守在门外。
南枝咬咬牙,“不必,虽然你与姑娘有婚约在身,可终究是没有正式下聘,男女有别,恕我不能放公子进去。”
林望书却似咄咄逼人,非但没退,还往前走了一步,“我可听说巧儿妹妹之前以为林景时是我时,还曾住入林府,你是林府买的丫鬟,必然是向着林家的。”
“你······”他这样轻描淡写的诬陷朱巧娥的清白,南枝气得说不出话来,“姑娘与林少卿清清白白的,你休要胡言乱语。”
“真是奇了,南枝在林府也鲜少露面,便是在这无名山寺中,二人也是以姐妹相称,你究竟是如何知道南枝是林府买的丫鬟?”邓无为从前面走来,目光转向南枝,见她面色难看,当然跑过来护住。
“没事吧?”邓无为问。
南枝不由自主地抓住邓无为的手臂站定,抿着唇,摇摇头,“我没事,只是这人空口白牙的污蔑姑娘,我才气不过。”
邓无为反握住南枝的手,轻轻拍了拍,似要她放心,转身看向林望书,只见刚刚那一问的确是令他惊慌,欲言又止。
“林少卿在京中如此闻名,人人都有关注,我知道又有何奇怪的。”这就是林望书的辩驳。
但漏洞百出。
邓无为轻轻一笑,“既然你关注了,却不知道朱姑娘就是你的未婚妻吗?那为何不前往林府纠错呢?”
“我······”林望书只好从台阶上退下来,却撞到薛永身上。
“嗯?”薛永稍稍发出鼻息,他便全身僵硬了。
“我那时只知道林少卿身边有个女子,并不知道她的名字,我们这样的人又不能近身的,怎么敢揣测大人的家事。”好像是搪塞过去了。
邓无为却不能放过,“那南枝呢?”
一滴冷汗顺着林望书的脸颊滑落,他目光闪烁不定,支支吾吾地说道:“只是猜测,巧儿妹妹的家里从来没请过丫鬟,自然是林府买的。”
“你们在干什么?”朱巧娥刚刚醒来,隐约听见他们在逼问林望书,这才走出来看。
“姑娘你怎么不多歇一会?”南枝回过头,看朱巧娥脸色苍白,还没有恢复过来,忙上去扶住。
朱巧娥微微笑道:“无妨,我究竟是怎么了,自己也不知道,好在出手及时,若不然,我可真要丧失神志了。”
她扶着额,目光落在林望书身上,勉强弯了弯眉眼,声音还有些微弱,“你是来寺中寻我看病的,走吧,我替你看看。”
这样娇艳的一个姑娘站在眼前,林望书不觉看愣了眼,正是春日剥开的新笋,鲜嫩娇小,叫人不得不护在心间,一时他觉得自己来对了。
见他不动,朱巧娥依然含笑,微微歪过头去,问道:“不走吗?”
她略一动,更加楚楚生姿。
林望书抬头朝她一笑,好像再不是刚刚那番咄咄逼人的尖锐,而软了下来,“并不是我,是家母病重,才来求教妹妹的。”
“既然这样,你那快快带我过去吧。”朱巧娥一遇见病人,总是精神抖擞,一点也磨蹭不得。
南枝仍是不放心,紧紧抓住药箱,昂首上前,“我跟着姑娘一起去吧。”
朱巧娥笑道:“好。”
“岂知不是个骗局。”邓无为若有所思,从林望书刚刚的回应来说,的确可疑。
林望书从容道:“我岂会以母亲的性命来做骗局,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一起来。”
“我去。”凌岳围观了半晌,总算有他说话的时机,这还不斩钉截铁。
邓无为也正想回答,可凌岳忽然跑来,说林景时已经醒了,叫把车备好,立刻去查案子。
他无奈叹了口气,只能遵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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