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莫名很有震慑力。
少年清晰而阴沉的声线就像是一条又冰又滑的毒蛇,缠上脚踝,盯着你细嫩的皮肤,却迟迟不咬你。
让她说什么呢?一定要得到答案吗?
心里有些恼,问题一个一个由浅入深问下去,语文向来不好的李思念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
快乐本身就是个抽象的东西,它有很多种定义。如果不是真正体会过快乐的感觉,光凭借文字描述,又怎么能明白?
她敢打赌,敬长生肯定从来都没有过快乐的感觉。从书里对他的描述就看得出来,这人不真实得就像是被汽油浇灌的机器。
现在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总之稍有不对就能把这颗定时炸弹整爆炸。必须得谨慎些,她可不想当个早死鬼。
整个祠堂凉飕飕的,李思念后背开始冒冷汗。
深吸一口气,她冲敬长生比了个鬼脸。
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敬长生脸上再无其他表情。
“你在做什么?”
“不好笑吗?”收回鬼脸,李思念有些泄气。
她刚才把自己的脸揉成了一团麻花。少女的面颊满满的胶原蛋白,这么一揉,说不出的娇憨可人,任谁见了都会不由自主发笑。而且这招她小时候经常用来跟母上大人讨要零花钱,百试百灵。
结果现在却不灵了。
话说完,只见敬长生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
“很滑稽。”他说。
“这不就得了?滑稽就是好笑,笑了就是快乐。刚才就是快乐的感觉。”
“我经常在死人脸上见到这副表情。”敬长生继续说。
吞了吞唾沫,李思念觉得自己脸上现在的表情肯定比吞了只苍蝇还难看。
“食指和中指插入眼窝,再用拇指和无名指捏住鼻子,像这样一拧,五官就会聚集在一起,就像你刚才那样。”敬长生一边解释一边比划,“然后再轻轻向外一扯,脸皮就会掉下来。”
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有些天真。李思念感觉就像是在听小孩子自言自语,天空是蓝色的,云朵是白色的,小鸟会飞,马儿会跑……
没有一点情绪,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以前发生过的无聊事件。
他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他知道自己说的这些很吓人吗?
不知道,他绝对不知道!
李思念下意识往后挪了挪,“这是不一样的。你刚才看的鬼脸,跟往常那些死人脸比起来,难道就没有不一样的感觉吗?”
静默半晌,敬长生好像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是有点不一样。”他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女,“你没有流血,眼珠也没滚出来,而且你现在还能说话。”
废话,她现在活蹦乱跳的长着一张嘴能不可劲儿叭叭吗?
李思念发现自己现在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境地,跟敬长生搁这儿僵持着,进不了也退不动。天哪,男主,李定坤,李大哥,李道长,你掉线了吗?怎么还不出来!
深吸一口气,肺都快给气炸了。
“我说的不一样不是这些,比如感受。快乐和……”
下意识间,李思念其实想说兴奋。她默认这么一个病娇杀人会兴奋。但书里没描写过敬长生杀人时是什么感觉,所以鬼知道他到底是兴奋还是兴奋。
立刻闭嘴,要是再多出一个词,那就更难解释了。
“感受、感受、感受……”敬长生开始无限重复这个词。
“有什么不一样,不一样,不一样,不一样……”
“感受、感受、感受,不一样、不一样、不一样……”
他握着拳头,嘴唇微张,琥珀色的瞳子不安地转动着,好像下一秒就要陷入癫狂,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别急别急,我们慢、慢慢来。”李思念连忙站起来,轻轻拍他的背,“深呼吸,就像我这样,吸气,呼气,呼……”
她现在心里比三环路高架桥还堵,“完了”和“逃”这两个念头在她脑海里疯狂打架。最终,“完了”这个念头发出胜利的哀嚎。
哦豁,完了,定时炸弹要爆炸了。救命啊,她到底是招惹上了什么倒霉玩意儿。
定时炸弹爆炸得快,平息得也快。
不过须臾,敬长生又恢复之前的平静。他静静地看向李思念,“我分不清。”
有些委屈,他分不清,他分不清会很焦躁的,你忍心看他这样吗?快帮帮他吧。
“你教我吧。”他继续说,“或者我先教你,就用你的脸。”
就用你的脸。
用她的脸?怎么个用法?
难道……
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脚趾尖蔓延到头发根。
他想怎么教呢?把她的脸撕下来,待她感受完两种感觉后再反过来告诉他有什么不一样吗?
到那个时候她还有机会说话吗?他知道那样做后她会死吗?死了就不能说话也不能告诉他有什么不一样了吗?
这到底是天真,还是邪恶?
往后退,李思念紧紧地盯着敬长生那张平静中带点天真邪气的面庞,不寒而栗。
“离我远一点,才不要你教!”她顺手捏住一根点燃的红烛,举在身前当武器,“敬长生我告诉你,我是不会任你欺负的!”
鱼死网破是吧,那么死也要咬你一口。
少年人总是容易冲动,容易意气用事,不计后果。李思念老是这样。
“你知道我的名字。”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没必要解释,反正也解释不清,所以李思念只是狠狠地瞪着他。
“你为什么没有发抖?”敬长生不知道为什么又冒出来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你为什么那么多为什么?我不发抖,是因为我钢铁般的意志,你是不会懂的!想杀我就赶紧动手,磨磨唧唧的真逊!”
在炮语连珠说完这一长串话后,李思念觉得自己帅惨了。就像是谍战片里被对方捉去的特工,宁死不屈。
酷毙了,不辱她七中扛把子的称号。所以系统,死了之后能进度回溯吗?她可是在用生命装逼啊。
系统没说话,但是敬长生说话了。
他说,“头发会杀死你。不要挣扎。”
他又在自言自语些什么?李思念搞不懂。
只见敬长生的耳朵动了动,像是听到外面来人的动静。他看了看祠堂外,又看了看李思念,然后便像鬼影一般消失不见。临走时还顺手将祠堂门锁上。
听见他嘴里念叨着,“第一次有人和我说这么多话,好奇怪。”
李思念:“……”你以为她想?她是被迫的好吗?
果然跟书里写的一样,敬长生阴晴不定,琢磨不透,定时炸弹,光明正大地坏!
呸,倒霉玩意儿,滚出她的世界!
可是他那句“头发会杀死你,不要挣扎”是什么意思呢?
还没来得及想明白,现实便让李思念彻底醒悟。
她被接上的那一头如死寂一般黑的头发开始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漂浮起来。缠住她的脖子,手腕,脚踝,她整个人几乎快要被那些头发裹成粽子。
尝试挣扎,然而越挣扎头发便收缩得越紧。
头发会杀死你,不要挣扎。
原来说的是这个。
救命,咳咳,她快被嘞死了,喘、不、过、气、来、了、救……命!
“李大哥,这里面还有活人的气息!”
祠堂门并没有那么容易被破开,似乎是有人故意在门上加了道封印。
仔细看过去,门上贴了个红色的小人,那个小人开始发出“嘻嘻”“嘻嘻”的笑声。这尖锐的声音在森冷的祠堂里显得尤为可怖。
至于是谁做的,这并不难猜,李思念也没力气去猜,她现在只希望敬长生出门被车创死。
门外有男人和女人的声音,这应该是李定坤和他某个红颜。知己算不上,因为直男的心没人懂。
哦对了,病娇的心也没人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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