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身体换回来后,李思念还没吃过东西。太久没进食,嘴里没味,她几乎快忘记该怎么咀嚼。
肚子咕噜咕噜叫,饿得实在受不住。沿途有卖军屯锅盔的小贩,而她包里又有很多金子,那就去买一个垫垫胃吧。
面饼没入热油煎炸,椒盐和肉末混合的香气便飘散出来,毫不留情地钻进鼻孔,引得腹中馋虫疯狂扭动。
太久没吃过东西,李思念很狼狈的咽着口水。
“阿叔,来个锅盔。”
“只要一个?”
她看起来像是能一口气吃两个的?“对,只要一个。”
“姑娘身边的公子不来一个?我这锅盔摊虽小,但味道一流,街坊邻里都知道。”
公子?
心尖一颤,李思念甚至不敢转头看。
不是敬长生不是敬长生,李思念疯狂在心里祈祷。
然而没用,她听到敬长生的声音在说,“做她想吃的就好。”
一颗心沉到谷底。
“得嘞。”小贩高声应下,用牛皮纸袋装好送到李思念手上,“姑娘请慢用。”
烫。
但李思念也顾不得这个了,丢给小贩一颗豌豆大小的金豆便转身就走。
身后除了小贩的惊呼声,更多的是沉重的脚步声。一直跟着她。
但李思念垂着头,好像对外界的变化并无反应。潜台词在说,公子你认错人了,快走吧。
尽量让自己保持自然,李思念哆嗦着嘴唇咬下一口军屯锅盔。面皮的脆混合着椒盐肉末的香,虽然有些烫嘴,但不妨碍它美味。
可李思念却没心思品味这好吃的锅盔了。
“好吃吗?”
有人对着她耳朵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话,头皮发麻直冲上天灵盖。吓得她往旁边一缩。
哦豁,躲是躲不掉的。
“好吃。”她回答道。张大嘴巴用力咬着手上的锅盔,碎皮混着肉末的油,弄得满嘴都是。
“还想吃别的东西么?什么都可以。”
“不想了。”她现在心梗得连手上这个锅盔都是硬塞下肚的。
“那就是还想在外面透透气?”
“……对,你先回去吧,我就透透气。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的。”半透的白纱遮住李思念的脸,看不出她的表情。
“嗯。”敬长生纯真的脸上扯出一抹笑,如那矜贵的小公子,“我就知道,你不会骗我。”
身后响起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最后融合进嘈杂的闹市。
真的走了?回头一看,没有敬长生的身影。
站在街道中央,李思念满头冷汗,她不知道到底该往哪个方向走。
途径一个卖军屯锅盔的小摊,敬长生被一个兴奋的公鸭嗓叫住。
“公子,那姑娘可还觉得我的锅盔好吃?”毕竟收到了一枚金豆子,小贩荡漾的心情都快写在脸上。
“很油腻,很难吃。”敬长生扭头看向小贩,扯了扯嘴角,“她跟很多人说,不要来买你的东西。”
“这……”小贩一时结巴,“公子说什么笑,那姑娘可是赏了我豌豆大的一颗金豆!不好吃能赏给我吗?”
“那是个女骗子,我们正在追捕。只可惜,让她给逃了。”琥珀色的眼睛弯成一道月牙,“不信的话,可以看看你亵裤里的金豆到底是什么。”
黝黑的糙脸刷的一下通红,小贩半信半疑地翻开亵裤,掏出金豆。那已经不是金豆了,而是一块石头!
等再抬头时,那矜贵的黑衣公子已然消失不见。
“哼!”小贩把石头狠狠往地上一摔,咬牙切齿道:“果然是个女骗子!”
包里还有金子,那就意味着还有一条生路。李思念紧紧地攥着包。
现在跑是跑不了,单枪匹马肯定斗不过,李思念只能祈祷李定坤的帮忙。到时候就让李定坤再来个英雄救美,她两片嘴唇上下一碰说些夸人的好话,估计还能涨些好感度。
一箭双雕。
大街上的行人大致有三类。卖东西的商贩,逛街的百姓,以及赶路的游侠术士。第三类人满世界游走,应该会碰上李定坤吧。
向这些游侠术士求救肯定行不通,会不会帮她是一个问题,还有就是,这些人加起来也不可能打得过敬长生,还可能惨死在敬长生手中。不值得。
只能采取另一种方法。
随便拦住一个人,李思念从包里抓出一把金子塞进那人手中,“大哥帮帮忙,要是您在路上看见个叫李定坤的人,就告诉他,他的三妹在汉州被敬长生扣押,无法脱身。”
那壮汉挠挠头,满脸不解,“只需要传话?”
“对。”
“那好吧。”看在金子的份上,壮汉即使再不解,也点点头应下了。反正不过是举手之劳。
沿着长街往回走,李思念大概叫下了十多个人,这十多个人分头行动,希望很快些找到李定坤——她的任务目标。
很快又走到了买军屯锅盔的小贩的摊前。闻到熟悉的香味,李思念焦急的心稍微缓和一些。
卖锅盔的小贩长得很有亲和力,加上做的锅盔好吃,让李思念想起了小区门外每天推着小推车卖早餐的大叔。她对小贩的印象极好。
所以,路过小摊时,她掀开面纱,朝那小贩友善地微微一笑。
然而这笑落在那小贩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这并不友善,这是嘲讽。
“女骗子!”小贩直接破口大骂,“这个人不给钱吃白食,吃了还到处砸我招牌,该打!”
他边骂边哭,“我这小本生意哪里经得住这女骗子那样糟践?简直是狗娘养的无耻!”
“不是,我没有。”李思念一下慌了神。
可这里到处都是小贩的熟人,他们吃他的锅盔,都认准了他的味道,所以纷纷看向李思念,指指点点。
苍白无力的解释很快埋藏在唾沫中,李思念百口莫辩。
“赔钱!”那小贩嚷嚷着。
“赔钱!”一群人开始嚷嚷。
不就是钱嘛,她有的,她有很多。
伸手往包里一摸,可摸出来的都是石头。嗡的一声,脑袋一片空白。手抖得不像话,口干舌燥,面颊发热,喉咙很疼,说不出话。
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街道的另一边冲过来十几名游侠术士,他们指着李思念嗔怪,“小姑娘年纪轻轻,张口闭口都是谎话,居然还拿我们逗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哟,又来一群人啊。你这小骗子到底骗了多少人?”一名长舌妇端着碗边吃边嚼舌根。
“才没有骗人,我给你们的明明是金子,别想污蔑我,说不定就是你们自己换的。”李思念脑袋嗡嗡响。
“小姑娘还嘴硬,我们哪有这闲工夫。”壮汉啧啧咂嘴。
没有人信她。口中泛苦,李思念委屈得不行。
她埋着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从小到大,从来就没受过这种委屈。幸好还有个斗笠,不然脸该丢光了。这个年纪正是好面子的时候。
可忽然之间,阳光刺眼,她的斗笠被人摘去。
一下子慌了神,连忙捂住脸。
“可让我好找,原来你在这里。”
是敬长生的声音。
慢慢抬起头,只见那纯真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快随我回去吧。”
是他,一定是他搞的鬼。李思念几乎是在瞪着他,可敬长生依旧是一副笑。
“这是你家姊妹?”领头的壮汉大喊着问,“你家姊妹是个爱作弄人的骗子。”
“那又怎样?”敬长生将思念护在怀中。
他的眼神冷得像刀锋,能割人皮肉。游侠术士行走江湖,大多都有点眼力见,瞬间便再也不敢吱声。
只有那小贩还嚷嚷着叫他公子。但看见他神色后,也瞬间蔫成一棵枯草。
“是个误会。”敬长生从李思念包中抓出一把金子往街上一洒,“拿去分吧。”
金灿灿的金块滚落在小贩脚下,捡起来一咬。哎哟喂,咬掉一颗牙。
金子,这回真的是金子!
看见金子,众人冲上去哄抢,人压人,人挤人,人踩人,哭闹声无人理会,一片混乱。
踩踏事故是怎么发生的?就像这样。
炎炎夏日,李思念觉得后背一阵凉。
“他们都对你不好,但这不是你的错。”敬长生看着她认真道,“他们才该死。”
“你知道什么是对错吗?”思念瞪他。
“你说呢?”
敬长生笑着牵起李思念的手,“走吧,我们回去。”
对错是什么?他不太懂。但不让李思念走,肯定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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