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全宗门都知道你和他躺在一起了…”
“在一起了…”
锦乌的话在脑中不断回播,黎止现在的脸色可谓精彩纷呈。
偏偏谢时宴还继续道:“其实我也有事想请教贺师兄。”
“清寂仙尊。”他似乎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措辞了半天,才道,“可曾提到当日究竟是何缘故…”
“咳,那个。”黎止开编,“师尊在风露殿外碰到你内息紊乱,施以援手,没想到他前几日身体状况不佳,这才有后来的事情。”
清寂仙尊因为帮人调整内息晕倒这种鬼话……幸好周围没有别人在。
谢时宴蹙额:“我当时很严重吗?”
黎止点头,诚恳道:“似乎是的。”
“凌雪峰的人来发现有人为我梳理过灵脉,头晕只是后遗症,他们说不严重。”谢时宴凝神片刻,道,“前些日子都无事,今天或许是有外因在。”
凌雪峰药修和医修居多,平日里弟子有个什么头疼脑热,都是去那儿解决。
“昭羽仙尊那日叫你,是去做什么?”
“不止我,仙尊召集了一批外门弟子,只简单问了平日都练什么。”他顿了一下,“但后来赵师兄训话,让我们不要因修为骄傲自满。”
那便是专挑修为高的可塑之才了。
黎止其实想问问在殿门口时赵平航为何如此针对他,但现在他是“贺长风”,理论上应该不知道这些细节,也就没开口。
他只是道:“是师弟足够努力。”
这不都卷出病了。
“迟迟未能突破,难免心急。”谢时宴自嘲。
啊对,黎止想起来,他现在正是练气大圆满,差一步该筑基了。
“修行忌焦躁,静心凝神,突破境界是向天而行,自然不会容易。”思及此,黎止语气放轻了些。
闻言,谢时宴礼貌垂首:“多谢师兄指点。”
黎止笑了下:“不客气。”
年轻男人弯着眼睛,举手投足中仿佛都带了些说不出的慵懒与潇洒。
察觉到自己正盯着一个只见过两面的人看得出神,谢时宴敛眸,片刻后道了声先行告辞。
江知意今日在另一处监考抽不开身,席洛考前嚷嚷着要与他一同回来,谁知考完一抬头就没影了。故而告别“贺长风”后,谢时宴便径直回了南院宿舍。
“完了完了——怎么答案是建业八年啊,我写的五年!”
“啊啊啊不是四年吗?”
“四年是另外一道!”
……
如果要说有什么常年热闹的地方,那一定非学生宿舍莫属。
尤其宿舍里住着一个热衷于呼朋唤友的人,还是在刚考完一科这种是无论否对答案都浑身难受的时期。
“哎!谢兄回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
“嗨呀谢兄当然没问题了,人家的文章你又不是没看过。”
“谢兄!来!”杜蒙坐在石桌前冲他招手。
谢时宴不怎么爱理人,但架不住杜蒙性格爽朗热心肠,总是生怕他受冷落而拉他入伙,于是一来二去,谢时宴也就由着他了。
“谢兄,这道‘何为修者所为’你肯定写上了对不对?”
回来这一路闷热得厉害,谢时宴走近后见石桌上放着五六只盛满清水的碗,但他并不习惯和别人共用餐具,故而只是喉结动了动,转头反问道:“自然,你如何?”
杜蒙看起来有些兴奋:“我要驱逐魔族!得道飞升!”
“噗哈哈哈哈哈”
周围顿时响起了笑声。
“驱逐魔族?当自己是仙尊啊。”
“嘁,说不定呢!有梦想碍着你了??”
“圣尊至今都没能参悟,你小子还想飞升!?”
众人七嘴八舌的聊开,从圣尊又说回三十年前昭羽仙尊斩杀魔族首领。
“唐兄!”忽然有人向着院里背阴的角落遥遥喊了一声。
“你都写了什么啊?”
杜蒙惊道:“唐兄也在?怎么半天都没见跟咱们说话?”
小院面积不大,角落里的墙上挂满了翠绿的爬山虎,墙外的枝叶伸进来形成了一片天然的乘凉处。一入夏杜蒙就在这放了把藤椅,现在上面躺着一个长发披散的年轻人。
听闻有人叫自己,他慢慢直起身,颇为精神不济似的揉了揉眼睛。
见他起身,石桌这边立刻有人重复问题。
“唐兄,‘修者所为’!”
唐希单手拄着藤椅,理了理敞开的院服衣领,遮住大片苍白的肌肤,这才道:“道法第六节,先生讲过主衷既定,大道将行,修行所求之道唯见本心。你要做什么,想做什么,便写什么就是了。”
他语速适中,音调和缓,涓涓细流一般,温和又充满耐性。
“第六节?我们上过那么多节吗?”
“啊!受不了了!把唐兄的脑袋换给我吧。”
“如此看,我答的果真狗屁不通。”
一群学渣受到来自学霸的降维打击,杜蒙也跟着趴在椅背上嚎,却见一旁的谢时宴向角落走了两步。
“你…可有不适?”
谢时宴站在两步开外停下脚步,正午已过,阳光偏移了些,树荫刚好在他身上投下半面斑驳的阴影。
同属学霸纲目,如果说谢时宴是生人勿近的冷淡型,那唐希就是时刻播撒春日暖阳的温柔型。
每当放课后,先生前脚迈出去,后脚唐希的座位就会被外门弟子围起来提问。而这时谢时宴一般正在收拾东西起身,准备去练剑了。
因此谢时宴虽然与唐希多次上过同一节课,但始终没什么交集。
唐希一向比他更合群,甚至还有不少崇拜者,谢时宴表情微动,不过去昭羽峰的那天…好像没看到他?
闻声,唐希抬起头。
“怎么突然这么问?”
谢时宴眸光一顿,如实道:“面白,气弱,身体疲累。”
还有一句他没说,像是大量使用过灵力。
唐希表情有些讶然,随即温和道:“我一向如此,在考试的屋子里有些憋闷而已,无妨。”
谢时宴是这屋里最后一个回来的人,从学舍步行到这里不足半个时辰,周围都是外门弟子,想去别处几乎是不可能。
然而没等他开口,唐希便主动笑道:“想不到你还如此细心,有劳关怀。”
谢时宴只得道:“不必。”
是他一时间脑子懵了,即便受到威压,有阵法在,唐希也不可能动用灵力的。
下午考场会变,多半不会再遇到赵平航了,但方才精力耗费巨大,恐怕他还是得服下药后静坐修养。
谢时宴颔首,转身回了房间。
“你到底在找什么??”
锦乌拍了拍翅膀,蹲在他的鸟架上第八次问道。
黎止弓着身子在木架下方掏啊掏,终于面上一喜,兴奋道:“找到了!!”
是一把破破烂烂的长剑。
锦乌仔细看了眼,正是黎止下山去追席洛那日御剑所用的那把。
“怎么想起来它了?”
黎止第一次将这把剑找出来的时候,曾简单擦拭过一下表面,发现那些斑斑锈迹很难清理,就作罢了,反正也不常用。
“拿着防身。”黎止漫不经心道。
他是实话实说,鬼知道下一次会遇上什么人发癫。
下午的文试考场和人员全部调换,他和一位威严道长的弟子分到了一起,谢时宴多半也不会再碰上赵平航,算是平安度过。
结果回来后,他就开始翻箱倒柜找当时被他随手塞起来的剑。
锦乌道:“是为了两日后的武试吧?”
武试,弟子试炼第二场,顾名思义得打架。
这也是每年都会花样翻新的一场。去年是每二十人在一个场地中大乱斗,前年是杀妖兽,今年的形式还没有通知给外门弟子,但是九尊和内门弟子已经拿到消息了。
今年的形式是夺旗。
为武试特意划出了一片结界,外门弟子需要从宁静湖始,越过两座山,到苍山顶取下旗帜,再将其送到指定地点。为了防止有人在终点蹲守,每面旗要送的位置不同,旗杆刻了法术,只有第一个拿到的人才能知晓。
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放他们爬山,中途会设置一些阵法和幻境,还会抓一些低阶妖兽放进来。这一场使用的是也打分制,旗帜一共九面,分数最高,但如果没有拿到,获取的妖丹和破解的阵法都可以算作分数。
内门弟子在这一场中担任旗官,负责守在旗帜附近使绊子,也负责及时带出被妖兽围困,或者在幻境中迷失的弟子。
对于参加试炼的弟子来说,应该还是算坏人,除非奄奄一息,否则不会得到他们的帮助。毕竟一旦由内门弟子带出,基本上这场也就凉了。
黎止摩挲着剑身,感受到手下的凸凹不平的粗糙感,疑道:“所以清寂是真没什么趁手的法器?”
就这一把剑还要收进来,生怕被别人看到。
锦乌没回话,权当默认。
清寂仙尊在原书的出场里…并没有打架的镜头。现在如果是世界观自动补全,那可不一定会塞给他什么。
幸好试炼的场次不是连续安排的,让黎止得以在两天空闲里,回忆一下他能想起来的剑式。
锦乌飞到桌上,安慰道:“尽量别用上。”
“放心吧,我就没准备打架。”黎止无所谓道,“别有哪位仙尊盯着我看就行。”
一般武试开始,各个仙尊门及下的弟子就会去观战,提前物色好苗子了。这样一来,第三场的试炼针对性也会更强,更能测出外门弟子的真实水平。
不过每年清寂都失踪,问题不大。
想来也没人能猜到,今年他会直接去场中沉浸式参与。
锦乌刚想说什么,忽然整只鸟弹射一般飞了起来,在空中悬了片刻后慢慢降下来。
“怎么了?”
他半天才道:“灵修的感知,总觉得有点不安。”
黎止不甚在意,瘫倒在床上没个正形:“你们还有这种功能?”
“什么叫功能?”
“还有什么更实用的吗。”
锦乌恼道:“不要一副评价家用电器的表情。”
黎止没心没肺地笑了下,看得锦乌想打人。
他道,“如果修为高些的话,感知内容就能更具体了。”
黎止今天勇敢对抗赵平航,下午又扮演木头两个时辰,此刻已经身心俱疲。闻言,随口应付道:“知耻而后勇,去修炼吧。”
锦乌实在不想搭理他,在床账上蹭了蹭头顶炸起来的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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