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越岂面无表情的将这一幕收入眼中,扯了把一旁四处张望的许劲川:

    “那男的谁啊?”

    “男的?”

    许劲川一头雾水:“什么男的?”

    眼望着身边这位主儿又要发怒,许劲川赶忙收起散漫,细细在四周排查,最后无比诚恳的开口:

    “侯爷放心,方圆几里没有比你更俊美的男人。”

    “谁跟你说这个,本侯问你他是谁?”

    顺着他指去的方向,许劲川挑眉仔细一瞧,瞬间倒吸一口冷气,小心凑到越岂耳边:

    “我瞧着哪位公子相貌出众、气度不凡,是一位强敌。”

    “强敌?什么强敌。”

    许劲川表情凝重:“是侯爷竞选京中第一美男位置的强敌。”

    越岂被他气笑了,冷着面一甩衣袖:“许劲川,我看你回京这些日子,是过得太舒坦了吧。”

    “也不是很舒坦,嘿嘿嘿。”

    “既然这样,从明日起你随我去竞练场训兵。”

    若说许劲川方才还有些醉,眼下便是全醒了。

    “啊?侯爷饶命!我爹年过四十,膝下就我一个独儿,此番回京他还念着我娶妻生子绵延子嗣,我们整个许家的重担都压在我身上,不能去竞练场的。”

    越岂没理他,只大步走到韩芷身边,一把夺下她手中花灯。

    “芙蓉花灯俗不可耐,远没有梅花花灯清丽出尘。老板!把你货架上的梅花花灯都取下来,本侯给这位小姐买了。”

    韩芷忍了又忍,终于说出她这段时间一直想说的话:

    “越岂你有毛病吧?”

    有毛病?

    一旁带着药童路过的安珩闻声,赶忙凑到越岂跟前:

    “这位公子眼底乌青,面色疲惫,近来可是觉得周身乏力,体力多有不支?”

    不等越岂说话,他忙抢过药童背后的药箱,一脸神秘的开口:“我这里有一方药可解公子困难,只要二十两,公子可要瞧瞧。”

    二十两!

    秋儿暗咽了一下口水,清心堂果然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店。

    见越岂面色越发不好看,许劲川恐他一发怒,直接将眼前这人捏死,只得皱着眉上前驱赶。

    “去去去!你从哪儿看出我们侯爷体力不支了,要卖药找别人买去,我们不买。”

    “侯爷?”

    听着许劲川对越岂的称呼,安珩那眼神就跟看到了财神爷一样,亮得几乎要从眼眶跳出来。

    “侯爷不愿意买这些小玩意,草民这还有一样好东西。”

    说着,他赶忙掀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一个白玉小瓶子。

    “此药服之可补气助颜,延年益寿。还有……”

    见周围人多,又有女子在场,安珩只得小声凑到越岂耳边道:“还有壮阳补肾之功,只此一粒,侯爷若是要,我可以打三折卖于侯爷。”

    “你说什么?”

    越岂气得眼角抽搐,却又不死心的追问一句:“你从哪儿看出本侯需要此药了!”

    安珩一副你不要逞强,我都明白的眼神:“侯爷放心,我们清心堂一向名声在外,断不会将患者的隐私向外透露的。”

    他不提隐私二字还好,一提这两个字,韩芷瞧越岂的目光都有些微妙了。

    难怪上一世那么多世家小姐前赴后继,硬是一个也没能碰到他衣角,敢情是这人身上有疾,这才对一应世家小姐避之不及。

    想到这些事,又念及此人近日那些白眼狼的做法,韩芷暗勾下嘴角。

    “安大夫,你这瓶多少钱,侯爷方才给我买了不少花灯。这药我就替他买了,也算是还了人情。”

    一听韩芷要买,安珩当即丢下越岂,凑到她跟前:

    “小姐容貌出众,宛若天上仙子,不想心底也这么善良。既然这样,那我就再降一折,九十九两便宜卖给小姐。”

    九十九两?

    韩芷嘴角笑意微僵,不死心的追问:“你这药打二折,都要九十九两?”

    安珩笑着点了点头:“此药用料珍贵,制作过程又极其复杂,只要小姐九十九两,草民已然亏本;眼下小姐是准备付现银,还是走银票。”

    末了,他还添一句:“小姐放心,长安城所有银庄都与清心堂有交集,顺便付那个银庄的银票,草民这边兑换也是方便的。”

    本来气得不行的越岂,眼下反倒生了看戏的心思。

    “芷儿姑娘挂念本侯身体,本侯心下领了,只是这药也太贵了,若芷儿姑娘手中无这么多银钱,本侯这儿可以借你些。”

    韩芷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扯下腰间荷包,忍痛取出自己攒了许久的一百两银票,闭眼递到安珩手中:

    “给你!记得找我一两银子。”

    瞧着她这肉疼的小模样,越岂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百两银票入手,安珩直接爱不释手,补银子的事,就落到他身旁药童允棠的身上。

    “公子,你出门共才给我三两银子,眼下补了一两银子出去,你不准备……”

    安珩听见她的话,二话不说,提着药箱就往银庄的方向走了去。

    望着他的背影,允棠不甘心的跺了跺脚:“公子言而无信,是个大骗子!”

    这边清心堂的人一离开,韩芷就沉着俏脸,将药瓶塞到越岂手中:

    “药给你,芙蓉花灯还给我。”

    望着手心的药瓶,越岂眸光微动:“想不到你这么关心本侯的身体。”

    韩芷看他的眼神,跟看脑疾者没什么区别:“你身体这毛病,是需要好好关心了,不过本小姐没功夫关心你,给你买这瓶药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韩芷,你就嘴硬吧。”

    越岂心情颇好的将药瓶放入袖中,发出邀请:“走吧,我们一起去河边放花灯。”

    韩芷双眸瞪大,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一同放花灯了?”

    “你给我买药的时候。”

    这个时辰河边放花灯的人很多,许劲川费了些功夫,才寻到两处位置,可以落脚。

    秋儿:“小姐,那边可以在花灯上提字,我们也写几句话,放在花灯上带给夫人吧。”

    河边有不少桌摊,上面文房四宝具全,还有专门写心愿的笺纸。

    韩芷看了一眼,越岂手中抢去的芙蓉花灯,不甘心的拿着梅花花灯走到桌摊前:

    “老板,给我两张笺纸。”

    “三张。”

    越岂笑着凑到她身边:“这些年远在西北,一直未曾寄花灯给爹娘,今日也好叫他们知道我过得很好。”

    韩芷定眸看了看他,转身改口:“老板,给我三张笺纸。”

    心愿入纸,又引了火折子点燃花灯蜡烛,韩芷等人这才小心走至河边。

    河岸冬风冷冽,盏盏花灯入河,在本昏暗的河面投下层层光影。

    逝者远去,生者长思。

    寄花灯入河,望明月长悬。

    自此故乡眼前,岁岁年年长安。

    韩芷小心护着花灯放入河面,眼望着它随水波远去,忙合掌许愿。

    此去一生荒唐,愿今生可弥补一二。

    放完河灯,他们又回到人声鼎沸的长街。见韩芷自放完花灯,便神思沉重,越岂不免好奇:

    “方才你许了什么愿,怎么面色如此沉闷?”

    适时花炮升空,黑沉的夜空被碎闪的光亮刺破。韩芷抬眸望去,精巧冷艳的面容隐在光晕里,嗓音清雅温柔:

    “我许愿今生一切顺遂,叫阿娘庇佑。”

    “会的。”

    身旁男子一袭暗蓝色锦袍着身,生得一副好皮囊,不似京中世家子弟矜贵文弱,独有一份英气。

    眼下英气的眉眼少了几分锐利,正嘴角带笑的看着她,一瞬间叫她生出错觉,好似他本温柔,冷俊漠然才是表象。

    一晃五年,昔日盛及一时的燕王府,早无人提及;本该平顺过一生的他,久经坎坷,这些年他应该是极难的。

    韩芷心下微痛,急急移开视线。

    她重生回来,燕王府被灭门已成不可逆转之势,一切的一切,终是韩府对不起他,她如何还要强求他谅解。

    韩府之劫,她还是另寻出路。

    花炮响震夜幕,原本四处走动的人群也都停下;本该静和安好的时刻,却无端闪出几声凄厉的喊叫。

    “侯爷,是金玉楼的方向。”

    许劲川眉心微凝,适才那叫声太过凄惨,眼下已经引得人议论纷纷。

    越岂望着韩芷主仆,沉声:“你护送她们回韩府,我过去瞧瞧。”

    眼见他要走,韩芷急忙抓住他的衣角:“我随你一同去。”

    她面色微白,坚定的眸光却叫人说不出拒绝的话。

    “那你跟在我身边,无论看到什么,都不准随意出声,一切交由我处理。”

    韩芷忙点头,未待她开口,突觉天旋地转,整个人直接腾空跃至了屋顶。

    “从这里过去金玉楼,近些。”

    越岂指着眼前的数根屋脊,没觉不妥,韩芷却是吓得一步都不敢挪动。

    “恐高?”

    他走出几步,见韩芷僵着身子愣在原地,不解出声。

    “嗯、嗯。”

    生恐一阵风过来,将自己扑倒跌入地,韩芷回话的嗓音都不敢放大。

    她这边刚应答,越岂二话不说,直接抱着她就疾步跑了起来。

    耳边风声骤乱,韩芷吓得身子僵硬,连话都说不利索:

    “你、你干什么?越岂你无礼!还不放开我。”

    越岂没理她,只一个劲盯着前方的路:“我现在要是放手,你这小命就没了。”

    “那你也不能占我便宜,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

    听她这话,越岂终于起了几分逗趣的心思。

    “男女授受不亲,若你真因此嫁给了本侯,不得夜里躲在被子里偷乐,毕竟谁叫你爱慕本侯多年,思念成疾。”

    “你胡说八道什么!放眼整个长安城,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你脸皮厚的人了。”

    四周风声渐停,越岂一个跃身闯入金玉楼二楼雅间;一落地,韩芷就急忙从他怀中跳了下来。

    一张如玉的小脸,气得通红。

    “越岂,你无耻!”

    越岂抬眸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袍褶子,故意叹气:

    “你把我衣袍弄乱,本侯没说你无耻,你怎么反倒骂起人来了。”

    “你!”

    越岂挑眉猛地凑到她眼前:“我什么?”

    骤然扑近的气息吓得韩芷心口微颤,急急退出去好远。

    “你……你无耻!”

    咬牙想了半天,韩芷还是只骂出这两个字。

    越岂低笑出声,见她气恼往雅间外走去,忙跟上前。

    谁知原本怒气冲冲的人,刚一出雅间瞧见楼下大堂景象,竟直接吓得面色惨白,躲进了他怀里。

    越岂嘴角微勾,顺势揽住她:“这次可是你主动的,不赖……”

    取笑话语未说完,目光扫至大堂景象,他也失了取笑的心。

    堂下桌椅混乱,数个衣不蔽体的女子双眸惊恐瞪大,玉白的脖颈被人割断,鲜血流了一地。

    越岂眉心微皱,感受到怀中人在细细发抖,忙揽着她又回到了雅间里。

    就这样等了好一会儿,感觉到她情绪稍稍平稳了些,他才缓声开口:

    “要喝点水吗?”

    他的声音叫韩芷意识稍稍回笼,忙从他怀中退开:“我、我没事,方才是我无礼了。”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有功夫惦记着礼数分寸,越岂无奈的一笑,伸手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就将她带到了一旁椅子里坐下。

    “此事蹊跷,我一会儿要下堂去查看一番,你……”

    一听他要走,韩芷忙抬起头,一双刚哭过的眼睛,就这样落入了越岂眼中。

    越岂眉心瞬间皱紧:“哭了?”

    韩芷狼狈别开脸,嘴下不承认:“没哭,你要去查看我不拦你,但你得把我从这楼上送下去,我好……好去找秋儿。”

    “许劲川带着她应该马上就到了,我等他们到了,再去查看。查看完,我送你回府。”

    “不、不行!”

    见她突然这么激动,越岂心下狐疑:“为什么不行?难道你路上不怕?”

    “有秋儿陪着,没什么好怕的,只是你不能送我回去。”

    “为什么?”

    越岂心下不解,可不等韩芷给他解答,许劲川就带着同样一脸惨白的秋儿跑了进来。

    “小姐!”

    一见秋儿,韩芷所有情绪瞬间绷不住,主仆俩就这样抱着哭了起来,直弄得边上两个大男人手足无措。

    “侯爷,她们为什么要哭啊?就因为分开了这么会儿,这也太夸张了吧。”

    越岂嫌弃的瞥了他一眼:“难怪你这么些年一直找不到娘子,她们这是被楼底下的场景吓到了,真是半点眼力见都没有。”

    “可侯爷这些年不也孤身一人,想来有眼力见,也不一定能找到另一半……”

    许劲川心下不服,却在越岂抬眸看过来的瞬间,吓得直接噤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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