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几乎同时开口,一时间连空气都凝结了几分肃杀的寒意。
越岂:“顾公子倒是乐于助人。”
顾砚之无视他眼底的杀气,直接面向韩芷道:
“救助灾民一事,在下一定向侯爷转达,眼下夜色已深,韩姑娘早些回去吧。”
沉沉夜色中,马蹄声逐渐消失远去,街道两侧的灯笼在风中打旋,将韩芷同越岂的身影拉长又缩小。
“你就一定得同他说话吗?”
越岂冷着脸从韩芷手中抽回手:“城外灾民我不是一直在尽心救助,你就非要寻了他帮忙才行,我在你心中就这么无用?”
“侯爷误会了。”
越岂眸光也变得有些冷:“我误会了,我误会什么?”
“如今太子被废,皇上改立五皇子为太子时,上天又突降异样,想必南平侯那边早就急成了一团。”
越岂:“此事跟你同顾砚之说话有什么关系,你不要岔开话题。”
“我没岔开话题,五皇子被上天警示,想来皇上近段时日也不会有立他为太子的心。越是这个时候,南平侯他们就越沉不住气了,而大梁人又自来信因果报应一说,救助灾民一事不就成了他们改变上天警示,在民间立人心的好办法了。”
越岂醋意上头,闻言脸色越发难看。
“你如今为了他,竟不惜出招帮助南平侯他们夺权!”
韩芷头疼的扶了扶额:“我这不是帮他们,我这是在帮侯爷,帮二皇子。”
越岂板着脸不说话。
韩芷只好凑到他身旁,握住他的手指,缓缓道:
“早前城外灾民一事,一直都是侯爷同大公子在尽心救助,也因如此才叫南平侯他们钻了空子。如今我们顺水推舟,将救助灾民一事推到他们身上,碍于如今五皇子的尴尬处境,他们在救助灾民一事上也定当竭力而为。适时,我们不仅解了城外灾民的困境,还给我们自己换来了回击的时间和余地,岂非两全其美。”
越岂听她这么说完,依旧心有疑虑。
“你真的是因为这个,才主动同顾砚之说话的?”
韩芷凑到他脸上亲了一口:“我还会骗侯爷不成。”
“哼。你别以为你亲我一口,我就原谅你了。”
韩芷:“我又没做什么错事,用不着侯爷原谅。”
越岂咬着牙捏了捏韩芷的小脸:“你当着我的面,跟其他男人有说有笑,你还没错?”
“话是说了,可笑却是没有。”
越岂:“指不定你心里笑了,也说不一定。”
“侯爷这是强词夺理。”
越岂冷哼着抬高下巴:“我这是合理怀疑。”
暗处几个暗卫被冷风吹得有些发抖,偏偏街上那两个坠入爱河的人,根本忘记了他们的存在。
听着自家主子那些不太聪明的话语,几个暗卫的绝望的裹紧了身上的黑衣。
爱情领人失智,却要他们跟着陪葬。
这世间还有比主子的爱情,更加无理又蛮横的东西吗?
翌日,外面天朗气清,阳光明媚。
几只燕子衔着新寻回来的枯草根落在窗边,瞧着屋内还闭着纱帐的床榻,一脸嫌弃的摇了摇头。
人类也太懒了,它们为了筑巢都来回跑了好几趟,这两人竟还在床上睡着。
床榻里,韩芷迷迷糊糊的翻了身,紧挨在她身侧睡着的越岂听见动静,当即揉了下眼睛掀开纱帐往外看了一眼。
昨夜窗户忘关了,一地金辉从窗外铺泄而入,几只燕子背着光立在窗沿上,见他醒来便全都挥着翅膀飞了开。
越岂瞧着地上的阳光,伸了个懒腰后又缩回了床榻里。
在他身侧,韩芷抱着被子睡得正想,越岂歪头细细看了看她睡着时候的模样,忍不住低头凑到她脸上亲了一口。
许是察觉到自己被打扰,韩芷当即不满的嘟囔了一句,便将自己的头又往被子里埋了几分。
她这动作就跟外面院中那三只小猫睡觉时一样,萌得越岂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芷儿。”
外面日头已高,若是再睡下去,夜里该睡不着了。
越岂心中这般想着,便狠了心凑上前往韩芷脸上狠亲了两口:“起床了。”
谁料他这边刚亲完,韩芷就迷迷糊糊给他脸上来了两巴掌。
“越岂,你烦不烦?”
她这两巴掌根本没什么力度,越岂非但不恼,还坏笑着将头抵到她耳边威胁道:“你真不起来?你若再不起来,我就要动手了。”
“你别吵。”
越岂暗咬了下牙齿,探头瞧了瞧韩芷微微敞开的衣领,搭在腰上的手逐渐往上,只一瞬,原本还沉在睡梦中的韩芷就吓得猛地睁开了双眼。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屋内响起,紧接着又是一道重地摔落的沉闷声。
管家晋安被这两道声响吓得心口一颤,赶忙朝尚在院中打扫的下人打了个手势。
“都下去,都下去,别在这儿扫了。”
做为管家,他虽救不了越岂在韩芷跟前的地位,可维持住几分他在下人面前的形象,他还是能做到的。
屋内,韩芷裹着被子捂住自己的胸口,一脸通红的瞪着床榻下的男人:
“越岂,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
越岂揉了把自己的屁股,讨好的冲韩芷笑了一下:“夫人别生气,我不是有意的。”
“你不是有意?你当我傻啊。”
越岂赶忙站起身坐到床榻边:“我真不是有意,我就是想喊你起床,谁料这只手不听使唤,自己就摸上去了……”
韩芷气得拿过旁侧的枕头摔到他身上:“你个臭流氓,以后不准挨着我睡了。”
“别呀夫人,我真的知错了。”
“你真的知错了?”
越岂当即以手指天:“真的知错了。”
“既然你知错了,那你今夜就回自己的院子里睡吧。”
“不!”
韩芷星眸瞪大:“不?”
越岂盯着她微红的俏脸,又顺着她的俏脸逐渐往被她捂着的方向看了几眼,心一横:“我不回去。”
反了!
韩芷心中怒意渐起,尚未等她动怒,越岂却一下子扑上前,将她压在了床榻里。
“春日夜里凉,夫人若是赶我回去,叫我夜里染了风寒怎么办。”
韩芷用手狠推了一下他的肩膀,有些底气不足的开口:
“你先让开,这事我们好商量。”
越岂居高临下的盯着她的眼睛,突然坏笑的勾了下嘴角。
“让我起来也行,不过夫人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韩芷一看到他这个表情,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该想的不要想。”
“我话都还没说呢,夫人怎知我想做什么?”
韩芷冷哼着别开脸:“你脑袋来来回回想的不就是那件事。我警告你,我如今身上的毒还未解清,你不准碰我。”
越岂听她提及自己体内的毒,脸色瞬间变了几瞬。
就在韩芷以为这人又要得寸进尺的时候,越岂却突然从她身上移了开,转而倒在她身侧,语气闷闷的搂着她的腰道:
“都是我无用,若不是因为我,你便不会被刘全所伤,染上这毒。”
韩芷原本气恼的心,在这一刻平静下来。
“这不关你的事,我知道你当日去绝狱也是为了救我,再说了,若没有这毒我只怕也不能轻易从绝狱脱身。”
刘全生恐越岂就是当年的周岂,所以才给她下了这毒,用来牵制越岂。
哪怕当日越岂没去绝狱救她,这毒她也是逃不掉的。
越岂歪头靠在她肩膀上,嗓音微哑:“我一定会想办法替你解开这毒,不让你继续受苦。”
“安珩给的药丸我一直在吃,如今这毒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算不上受苦。”
越岂:“那也不成,反正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半个时辰后,两人刚在饭厅用完饭,外面下人就进来报段颜夕来了。
越岂闻言,只好对韩芷道:
“你这些日子也累了,我一会儿会让人将两个丫鬟送回来,城外的事就交给曾广打理,你今天就好好歇歇。”
“侯爷现在要出门吗?”
越岂:“月疾传染性强,我们虽有安珩用药丸替我们护着身子,可这法子终究不是长久之际,还得尽早研制出治疗时疫的方子才是。”
“侯爷要进宫?”
越岂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道:“宫中太医虽不敌安珩医术精湛,也是经过层层选拔的能者。如今安珩事忙,研制治疗时疫方子的事,还得让他们帮忙才行。”
韩芷也是此事紧急,便也没再继续追问。
“那侯爷早去早回。”
越岂:“你若是想出府逛逛,就带上路九,别跑远了。”
“好。”
送走越岂,下人也带着段颜夕从前厅的方向走了过来。
这些日子段颜夕一直同她爹忙着调查挖心贼一事,虽有心救助城外的灾民,却根本腾不出手,只好在得知韩芷他们回城后,上府来询问一二。
“我听说此次时疫十分凶险,如今就是城外也有灾民被染上了。”
韩芷给她倒了一杯茶:“是有这事,你们这些日子若是有案子需要出城,还得做好自身的保护才是。”
段颜夕往门外看了眼,确定几个伺候的丫鬟站得远,才压低声音道:
“安珩呢,这个时疫安珩也没有法子对付吗?”
“我早前问过他,他说这时疫在前朝时曾爆发过,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没有人研制出解药。如今想要研制出解药,绝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办成的。”
段颜夕:“听他这意思,还是有把握能研制出解药,只是需要费些时日罢了。”
“不止费些时日那么简单,月疾传染性强,每往后延一日,染上月疾的人数就会急剧增长。而且我听他说话的意思,便是能研制出解药,想来也得费个一年半载的样子。”
一年半载……
段颜夕神情沉重的拧了拧眉,就如今大梁这副模样,若再等上一年半载,任由月疾肆虐横行,北境那群人还不得高兴死。
一想起北境,段颜夕就赶忙抬起头望向韩芷:“晨曦公主出嫁的日子定了,你知道吗?”
定了?
韩芷有些恍惚的开口:“定的什么时候?”
“就五日后。”
韩芷:“这么急?”
“可不是,我爹之前也说这时间定得太急了。如今距离婚使入京也不过才十余天,皇上在这个时候急着将晨曦公主嫁出去,只怕也是因为昨日玄英殿前发生的事。”
韩芷:“你是说皇上改立太子一事。”
“就是这事。听我爹说,自打皇上上次中毒险些失了性命,他就颇敬鬼神,便是偶尔下场大雨,天上闪雷,他也会吓得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偏巧昨日那雷又是在他写改立太子圣旨之时降下的,想来最近这段日子,他是不敢提这事了。”
如今周崇身子不好,早前立的太子又是无能之辈,本想改立太子又惹得上天,也难怪他这么急着要把周岁欢嫁出去。
毕竟若是这个时候不把周岁欢嫁出去哄住胡王,叫西北那边再乱起来,那这大梁的江山就危了。
韩芷:“之前不是说北境煦朶王是特奉胡王之命,入京调查多利王的死因。如今多利王的死因未查明,他会愿意在这个时候回去?”
段颜夕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这我就不知道了,多利王身死已久,便是尸首也早被皇上安排人送回了北境。胡王这个时候却突然安排他另一个儿子入京探查真相,我瞧着这事背后的猫腻不少。”
韩芷听她这么说,当即抬手慢吞吞敲了敲桌面:“看来还得好好查查,煦朶王这些日子都干了些什么才行。”
“这些事都还不是重点。”
段颜夕撑着脑袋苦恼的皱了下眉:“昨日我入宫陪太后抄经书,才听说皇上这些日子一直闹着说要废后,若非有太后一直在中间压着,只怕皇后之位也要被月霞宫那位给夺去了。”
韩芷:“你可听说皇上因何要废后?”
那日越岂同她提起过周崇险些在玄英殿掐死皇后一事,但并非说明其中缘由,如今想来,能让周崇在这个紧要关头不听劝阻,一直要闹着要废后,只怕这其中牵扯的事情还不少。
“为了一个死去的妃子。”
韩芷:“你是说云妃?”
段颜夕有些意外:“你也知道此事?”
韩芷苦笑了一声,她岂止知道,当初为了救韩长忠,她还花了重金让奇宴楼寻来早年云妃送给周崇的玉佩,妄图通过那个玉佩,救下韩长忠一命。
谁料最后人没救着,玉佩还落到了越岂的手中。
段颜夕瞧着韩芷的表情,也想起了之前她叫自己拿着一枚玉佩寻刑部尚书帮忙一事。
“对了,我一直忘了问你,韩伯伯他们如今怎么样了,在荆州一切可好?”
前几日韩芷才收到韩长忠从荆州寄回的信,便对段颜夕道:“他们已经安定下来了,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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