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静谧,院角的月季花开得正好,艳红娇美的花瓣被月光覆上一层凉霜,越发显出几分风吹即碎的脆弱感来。
韩芷身穿一袭月白色罗纱裙站在院前台阶上,仰头望着空中那亘古不变,一直以静和安宁之态俯视整个人世间的月亮,突然生出一个想法。
不知月上的嫦娥可也觉得广寒宫寂寥空旷,一如这喧闹的人世底下藏着的全是血泪。
夏夜凉风清爽,偶尔拂过脸庞,越发衬得美人眉眼如画,清雅动人。
越岂刚从前院廊下走出,就看到这副景象,一时连呼吸都放停了几分。
最后还是韩芷垂眸看向院角月季之时,发现了他的身影。
“侯爷。”
轻柔软糯的嗓音随着风声传到耳边,越岂心中一动,脚下步子也加快了几分。
“在等我?”
韩芷笑着点了下头:“时辰晚了,见你还没回来,就出来看看。”
她这话说得熟稔,却叫越岂听得微愣。
曾几何时这番对话他也听自己的父母说过,那时只觉寻常,如今回头望过去才知千金难求是为何意。
“怎么了?”
韩芷见他看着自己发呆,有些不解。
越岂伸手牵住她,微微俯低身子在她耳边说了几句,韩芷如玉似的小脸瞬间红了个透彻。
“越岂!”
越岂懒勾了一下嘴角,一双好看的丹凤眼渗出几分风流。
“同床共枕多日,夫人夜里还要穿衣裳,岂非太见外了。”
韩芷回头看了眼四下站着的丫鬟,气得往他腰上狠拧了几下。
“你再胡说八道,今晚就自个去睡外间的小榻。”
越岂见她生气,连忙小声哄道:“夫人莫气,我就随口说说罢了。”
他越是这样说,韩芷看向他的眼神就越防备。
“今晚你回自己的院子去,我不挨着你睡了。”
越岂:“那可不行,如今虽然入夏了,可夜里还是冷得慌。夫人身子弱,若要我留夫人一人独自入睡,我会心中不安的。”
说着、说着越岂就一把搂住韩芷的腰,将她横抱起往里屋走了去。
守在外面的秋儿见状,赶忙抬手冲还傻站在里屋中的几个小丫鬟打了手势,示意她们都退下。
里屋,韩芷刚被越岂搁到床榻上,她就猛地一个翻身准备往外逃,只可惜她的小心思早就被越岂猜到,她这边尚且还未迈出步,逃跑计划就被某个侯爷掐死在了摇篮中。
越岂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解开自己的腰带,同时还不忘压低嗓音在她耳边问道:
“这么晚了,夫人是要去哪儿?”
韩芷欲哭无泪的扒拉着他死扣在自己腰间的手:“我……我突然觉得有些饿了,想去找点吃的。”
越岂歪头用嘴唇在她脸颊蹭了蹭,嗓音慵懒又性感。
“夫人若是饿了,房内就有点心,又何必跑去外面。”
韩芷看了眼窗前矮几上搁着的点心,弱弱的道:“我想吃肉,不想吃点心。”
吃肉?
越岂脱衣裳的手一顿,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暗光。
韩芷见他没了动静,以为他是想通了,赶忙继续道:
“侯爷也饿了吧,小厨房这个时候应该还有吃的,我这就去给你也拿一份。”
她这边说完,拔腿的动作还未来得及施展,就被越岂单手抱住跌进了床榻里。
“春宵夜短,夫人怎么就惦记着吃的,难道为夫的美色如今已经不能诱惑你了?”
韩芷看着眼前这个衣衫半褪、目露狼性的男人,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侯、侯爷……”
越岂抬手撩起她垂在胸前的一缕青丝,慢慢把玩着:“你说。”
“我身上的毒还没解,你还不能碰我。”
韩芷咬着牙快速说完这句话,便一下子缩到了床榻的另一端。
“为了保险起见,今晚这张床我们一人一半,你不能越界。”
越岂呆呆的看着自己手中断掉的两根青丝,突然低笑了一声。
“不能越界?”
韩芷抱着被子的一角,警惕的点了下头:“对!为了我的身子,也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们俩夜里还是离远些比较好。”
“那为什么昨晚我们抱着睡,夫人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韩芷语噎一瞬后,硬着头皮开口:“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心里在想什么,今天晚上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碰我。”
越岂起身将手中的两根青丝放到桌上:“昨天与今日确实不太同,毕竟昨夜我手中还没有能解夫人体内之毒的解药。”
“什么?”
越岂从袖中摸出一个白色小瓷瓶示意给韩芷看。
“这是安珩方才给我的解药,夫人要吃吗?”
韩芷弱咽了一下口水,有些底气不足的道:
“之前解药的事安珩一直没什么眉目,如今他不过才从清云馆回来一日,怎会就将解药配好了,侯爷莫不是拿了一个假的药瓶在哪儿骗我。”
越岂看了眼手中的瓷瓶:“是真是假,夫人只要吃上三粒便知了。”
“我不吃!”
韩芷板着一张小脸缩进被子里。
“来历不明的药,侯爷怎敢让我随便乱吃。我看侯爷是想那件事想疯了,都开始不顾我的身体了。”
越岂无奈的笑了一下,抬手扯掉人面走到床榻边。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吗?”
若说带着人面的越岂对韩芷来说,美色杀伤力也就六十,那这卸掉人面后的越岂,美色杀伤力就直接一口气飙升了到九十九。
属于韩芷看一眼,都会担心自己要把持不住的那种程度。
眼下韩芷只看了一眼越岂的真容,就很是不争气的红了脸。
“你、你怎么把人面给卸了,快戴上。”
越岂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故作委屈的道:“夫人是觉得我的真容长得丑,所以要我戴上人面吗?”
韩芷以自己超乎常人的意志力别开脸不看他。
“就是丑……”
她这边话还没说完,突然双眸瞪大,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眼面前这个趁人之危,给她往嘴里塞药的男人。
“你!”
越岂笑着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解药味道怎么样?”
他这话一出,韩芷就赶忙爬起身,伏低脑袋趴在床榻边沿,妄想将自己已经吞进肚子里的药给吐出来。
“夫人别白费功夫了,这药是我用五千两银子从安珩那换来的,绝对保真保效。”
韩芷眼泪汪汪的爬起身:“安珩这个叛徒,他明明之前就可以配出解药,为什么要一直拖到今天。”
她的清白啊!守了三辈子的清白,今天晚上就要没了。
越岂微皱了下眉,认真分析道:“兴许是我给银子太多了,毕竟如今他可是足足欠了我一万两银子,一瓶解药就可抵五千两,他自然会废寝忘食、争分夺秒的将解药研制出来。”
“一个财奴,一个暴发户,我真是受够了你们嘴脸。”
韩芷愤愤不平的说完这句话,作势又要往外逃,谁料这一次越岂不仅没让她逃,竟还扯下自己的腰带将她的双手给绑了住。
韩芷被他动作吓到,一时说话都有些捋不直舌头。
“侯爷,你、你这是要干啥!”
越岂将她双手绑完后,似是觉得还不太保险,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扯过一旁的帐钩锦绳,将她的双脚也给绑了住。
这下韩芷是彻底被他吓得没了脾气。
“侯爷,咱们有事好商量行吗?哪有圆房之夜,将新娘子手脚全绑起来的做法,这若传出去你是要被人笑话的。”
越岂将她绑好之后,便开始慢条斯理的脱起了自己衣裳。
“本侯什么大世面没见过,还怕人笑话?夫人当真是多虑了。”
韩芷瞧着他身上的衣裳越来越少,自己这颗小心脏也开始越跳越快,最后快到她自己都能那擂鼓似的心跳声。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仰着脑袋朝外面大喊道:
“来人呐!快来人呐,侯爷疯了,快、唔……”
越岂用手帕堵住她的嘴,抬手将自己身上仅剩的一件白色里衣脱下。
韩芷见状,吓得急忙闭住了双眼。
要命了!要命了!
这男人长得俊也就算了,身材还这么好。身材好也就算了,还动不动就脱衣裳,要不是她书读得多,她可真的就要把持不住。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圣心慈悲的如来佛祖,请赐予小女子力量吧!洗清邪欲,回归正道。
韩芷在心中默念到一半,突然改口。
请赐予越岂力量吧,洗清他的邪欲,回归正道,解救她这个家道中落混了三辈子的菜鸡。
“夫人在碎碎叨叨的念什么呢?”
韩芷感受着某个侯爷那不停在自己脖子间作乱的爪子,默默的在心底为自己摸了把眼泪。
不是奴家不争气,实在是妖精手段太高明。来日她若沉迷于美色,请将一切孽障全归到越岂这个妖精头上,让他得到他应有的惩罚。
“夫人。”
韩芷听着越岂这百转千回,几欲勾去她魂魄的喊声,吓得连忙将眼睛又闭紧了三分。
到底有没有人来救救她,她还没做好准备啊!
越岂瞧着韩芷那痛苦挣扎的眉眼,突然低笑了一声将手往她腰间伸去。
“夫人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既然都是早晚的事,你又何必如此苦苦挣扎,白做一些无用功。”
韩芷闭眼双眼,绷直身子,本来想回怼越岂两句,奈何自己的嘴也被堵上了,便只好作罢。
就在越岂这边刚刚解开腰带的那一瞬间,原本紧闭着的房门就突然被人从外面推了开。
“小姐,宫中……”
韩芷一瞬间吓得睁开了双眼,望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云雀,她先呆愣的眨了下眼睛,刚想说话,门口云雀就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土拨鼠尖叫。
“奴婢,奴婢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继……”
云雀话刚说到一半,脑门便直直撞到了身后的门扇上,晕了过去。
韩芷:“……”
越岂:“……”
一刻钟后,外间椅子里,韩芷同越岂尴尬的抬头看了眼头顶的房梁构架,谁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替云雀诊脉的安珩看不下去,半是提醒半是劝诫的道:
“侯爷,夫人。那解药虽说功效不错,可到底也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将夫人体内的毒给全部排干净,你们这个时候就……是不是有点太心急了。”
韩芷恨不得将自己脑袋找个地缝埋下去,偏偏坐在她身边的越岂没有半分自觉,还一本正经的道:
“不算太心急,本侯其实早就……”
韩芷猜到他想说什么,吓得赶忙捂住他的嘴:“你要敢乱说,我就把你丢出去。”
越岂将她的手从自己嘴上拿开,有些委屈的道:“难道夫人也觉得我太心急了?”
“你以为呢?”
“我不觉得心急啊,我那不是等你吃下了好一会儿,才开始脱你衣裳的吗?”
安珩老脸一红,连忙低头收拾好药箱:“那什么,十里铺那边有几个灾民的药我还没配完,我就先走了。”
看着安珩逃一般的背影,韩芷只觉得自己从此以后是没脸见人了。
也就在这时,秋儿得到消息从外面走了进来。
“小姐,我听说云雀晕倒了?”
韩芷头疼的扶住额头,抬手往外间的小榻指了指:“撞门上晕过去了,人在哪儿,你去看看吧。”
秋儿快步走到小榻跟前,果然瞧见云雀额头上肿起了老大的一个包。
“这怎么好好的,撞门上去了?”
韩芷闻言怒瞪了越岂一下:“都怪你!若不是你控制不住自己,云雀至于被我们俩吓得撞晕了过去吗?”
越岂自知理亏也不狡辩,只安抚的替她顺了顺气。
“我知错了,夫人别生气。”
“我能不生气吗?我都快被你给气死了。”
韩芷这边还在生气,虎子就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小姐,不好了!南平侯突然调兵把控了城门,只怕是要反了。”
“你说什么?”
虎子:“南平侯不止把控了城门,还叫人抓了好些大臣的家眷,现在外面都乱成了一团,只怕今夜他就会带兵逼宫。”
韩芷急忙从椅子里起身走出房门,果然瞧见东边城门的方向闪起了一阵火光。
唐惯佑当真是想当皇帝想疯了,如今周崇虽然病重可到底还未彻底失去还手之力,他这个时候突然起兵造反,难道就不怕最后兵败如山倒,自己曾经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化为泡影。
韩芷想起上一世南平侯府的结局,突然沉默了一瞬。
“虎子。”
虎子:“属下在。”
韩芷:“路九可回府了?”
“回小姐的话,师父早时接到命令,便已经回府了,现在就在后院。”
“你去告诉他,我要他即刻去南平侯府一趟,救一个人。”
虎子还未来得及问她想救谁,身后越岂就冷着一张脸走到韩芷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要去救他?”
韩芷望着越岂:“稚子无辜。”
稚子?
越岂愣了一瞬,突然反应过来她与自己说的不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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