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灿正四下看,想着找找有没有什么顺手的砖头石块之类的,他一贯如此,即便打不过,也总要给对方点苦头吃。

    初中以后他长高了些,加上这份不要命的反抗精神,学校里招惹他的人渐渐少了许多,就在他以为高中三年可以安然度过时,谁知道又惹上个王雪峰。

    不过他也不怕,大不了鱼死网破,他这条贱命换王雪峰,那可真是划算。

    直到看见苏染从巷子口走过来,陈灿心中少有的慌乱起来,他盯着她,整张脸看起来说不出的阴郁。

    陈灿深吸口气,冷冷朝苏染说:“不用你管,你赶紧回家。”

    苏染自然是害怕的,可是说不清原因,她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丢下他,苏染克制住恐惧,走到陈灿身旁,一一扫过四个黄毛,继而重新把目光投向始作俑者,壮着胆子大声说,“王雪峰,有本事你和陈灿一对一,叫人算什么英雄好汉,以为自己是古惑仔吗?古惑仔还知道不能乘人之危呢!”

    “峰少,这妞不错,你要不喜欢让给哥们儿好了。”一个黄毛朝苏染吹起口哨。

    “少他妈废话!”王雪峰呵斥一声,转而盯着苏染,“你确定今天要插一脚?”

    陈灿立即挡在苏染面前,“不关她的事,让她走。”

    刚才吹口哨的黄毛阴阴一笑,“来都来了,玩玩再走呗!”

    苏染并没有把黄毛的话听在耳朵里,早在露面之前,她就盘算着这里曾经是县城的老街道,那头连着一大片的巷子,如果跑得快完全有机会逃脱。

    她从背后拉住陈灿的手,飞速在他手心写了个“跑”字,也不管陈灿明白没有,果断朝王雪峰身后大喊一声“警察叔叔我在这里!”

    趁着王雪峰和几个黄毛仓皇回头,苏染果断拉着陈灿,拔腿就往相反方向跑去。

    发现被骗,王雪峰骂了声“妈的”,叫上四个黄毛追过来。

    苏染很快体力不支,弯着腰喘气,她想自己真是没有出息,这么点距离就累成这样子,怕连累陈灿,苏染气喘吁吁说,“这样不行,我们分头跑吧!”

    “不行!”陈灿一口否决,拉着苏染就近躲在一堆杂物后,又拿废弃的凉席,虚虚盖住两人,好在这条巷子的路灯坏掉了,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得影影绰绰。

    苏染闻到杂物腐烂的味道,她屏住呼吸抓住陈灿的手,手心一片湿热,不知是谁的汗水。

    脚步声从两人身旁穿过,并渐渐远去。

    苏染正要起身,陈灿及时制止她,苏染顿时警觉起来,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这种黑暗,透过缝隙,苏染隐约见两个身影折回来,四下看了看,又朝那头走开了。

    四周静的只有两人的心跳,苏染一动也不敢动,直到陈灿一把推开凉席,苏染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同时意识到自己和陈灿靠得太近,近到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陈灿显然也觉察到了,匆忙站起来。

    苏染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惶惶中,身旁的陈灿语气不善地质问她,“说了不要你管,你非要跟过来做什么!你一个女生,不知道多危险吗!”

    说完径自往巷子口走去。

    苏染跟在他身后,咬着唇说,“我们告诉班主任吧!”

    走到大路边的一家店铺门口,陈灿在亮堂处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苏染,“没用的,这是校外,他不会管的。”

    苏染摇摇头,“不会的,他是老师,就算是校外,也不会不管的。”

    陈灿嘴角扯了扯,似乎在嘲笑她的天真。

    “再说吧,我先送你回去,太晚了,你一个女生,走夜路不安全。”

    想到王雪峰嚣张的样子,苏染恨恨说,“我真想变成男生,帮你狠狠揍这群王八蛋。”

    路灯下少女蹙着眉头,有种不容侵犯的美。

    陈灿移开视线,一瞬间竟生出幸而她是女生的可怕念头。

    第二天早自习,苏染走进教室的时候,施暴者王雪峰已经大摇大摆坐在教室,正谈笑风生地和丁由聊天打闹,对上苏染的怒目而视,他甚至挑衅地一笑,那神情仿佛在说: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苏染确实不能拿王雪峰怎样,她只能怒气冲天地翻开历史课本,朝着左下角的石窟佛像虔诚地许愿,乞求佛祖早早带走王雪峰这个孽障。

    中午放学,苏染没有急着去吃饭,而是借着交作业的机会,把昨晚的事情如实跟老段说了,她期盼地看着老段,希望老段可以想办法制止王雪峰。

    谁知道老段沉默了一会儿,竟然说王雪峰并没有在学校做出格的事情,所以他管不了。

    见苏染还想说什么,老段又问苏染,“为什么王雪峰欺负的是陈灿,而不是别人?”

    苏染愣住了,所以是被欺负的人的错?

    “坐定多思己过,男孩子不该沦落到靠女生撑腰,陈灿应该反思自己。你也一样,你们虽然是同桌,但毕竟男女有别,走得太近不是件好事。”

    老段的一席话令苏染感到一阵恶寒,她这才相信陈灿是对的,没人帮得了他们,他们甚至无处申诉。

    从办公室出来,天阴沉得仿佛随时要下暴雨,苏染走到教室后门的时候,瞥见丁由和王雪峰趴在走廊扶手上,两人正在议论陈灿,苏染顿住脚步,像电视里的特工一样在楼梯拐角处紧张地贴墙站着。

    丁由的声音很快传来。

    “差不多得了,老话讲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种没爹没妈的,最容易走极端,真要逼急了,指不定干出点啥。”

    苏染冷笑,这就是丁由所谓的劝王雪峰,她之前实在是高看他了。她想如果佛祖听得到她的祈祷,请记得把这个人一起带走。

    紧接着是王雪峰颇为得意的声音,“所以在学校我一般不为难他。那小子硬骨头,好几次都一声没吭。我就看不惯他那不服软的劲,昨天晚上算他运气好,走着瞧,我爸说再硬的骨头都有敲软的时候。”

    丁由笑着问,“这次你准备怎么敲?”

    王雪峰压低了声音,“这两天我爸妈在,晚上得早点回去。最近职高那几个搞到点好货,周天他们出差,下午不是放半天假吗,到时候提前堵住这小子,先在他身上试一试”

    两人聊了几句就回教室了,苏染仍贴墙靠着,她在想所谓的“好货”是什么。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陈婷路过拍了拍她的肩膀,问她发什么愣,苏染装做若无其事地挤出一个笑容,心不在焉地随她一起走进教室。

    一转眼就到了周六,想到王雪峰说要赶在放假前堵住陈灿,苏染顿时觉得心里慌得厉害,既然找老段行不通,那总要想别的办法。

    陈灿仍是一下课就消失,苏染表面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心底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干脆心一横,跑到校卫生所后头的院子里,果然见陈灿捧着书,一个人坐在水池旁。

    听到脚步声,陈灿警觉地抬头。

    “我猜你可能在这里,就想着碰碰运气。”苏染朝他走过去,刚走到那课参天松树下,陈灿合起书,一言不发地准备离开。

    苏染挡在他面前,“我只是想跟你说,明天王雪峰要找你麻烦,老段不管,你自己要”

    陈灿立即警觉起来,想到那天那个黄毛打量她的眼神,他冷冷打断她,“有你什么事?”

    苏染咬唇,“我知道你怕连累我,但是”

    “你知道?”陈灿猛地将她抵在白杨树上,他靠得很近,呼吸落在她额间,伸手朝她衣领探去。

    “不,你不知道。”

    苏染愣在原地,竟连反抗都忘了,等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陈灿已经松开她,并往后退了几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现在害怕了?记住,不要再管我的事。”

    陈灿说完,冷冷转身离去,只留给苏染一个冷漠的背影。

    苏染从来不是个胆小的女生,但是刚才,她真的怕了,却并不是因为陈灿,而是记忆中那张歪嘴笑的面容,尽管爷爷及时赶来,狠狠揍了他一顿,苏染还是心有余悸,自那以后,除了爷爷,别的男性哪怕是村子里的远房亲戚,只要触碰到她,不管有意无意,她都忍不住要一遍遍洗手。

    苏染在松树底下站了好一会儿,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才魂不守舍地回到教室。

    接下来的一整天她都没怎么讲话,课间偶尔丁由凑过来搭话,她都是带着点恍惚地应答,丁由关心地询问,她只是摇摇头,说不太舒服。

    晚自习见苏染盯着课本,大半节课都没有翻过去一页,陈灿不由得懊恼,他只是想要她知难而退,那些男生远比他表露出来的可怕得多,可是看这样子,她似乎真的吓得不轻,就连被陈婷叫着结伴去洗手间,都是一副怏怏的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伴随苏染的沉默,陈灿的懊恼一点点加深,他的童年是在舅舅们的白眼和左邻右舍的指点中度过的,早已修炼成铁石心肠,鲜少为别人的痛苦而感同身受。

    然而此刻,他第一次体会到如坐针毡的滋味儿。

    直到最后一节晚自习,见苏染仍一副愣怔的样子,陈灿烦躁地来回盘弄着她送的那支银色钢笔,他的懊恼不知何时转化为悔恨,他想自己真的是可恶,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她这样一个女孩子,怎么会知道那种事情的可怕。

    晚自习结束前,苏染收到陈灿递过来的纸条,上边是饱含歉疚的三个字,“对不起。”

    苏染提笔想写些什么,最终还是作罢,将纸条揉成一团装进口袋里。

    没有收到回应,陈灿想她一定恨他,一定不理他了,他很不安,又自嘲地想算了,这样也好,她本就该离他远远地,和那些人一样。但想归想,他心里始终憋了一口气,他甚至有点怨恨她,怨她害自己陷入到这种莫名其妙的困境中。

    被这种情绪折磨着,陈灿根本没有心思想什么对策,第二天中午一出校门,他就看见上次的四个黄毛远远站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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