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午膳,鄢景宣还得陪着尚未离开的男宾们,程澄就与太夫人瞿越坐了一桌。

    她们的饭桌上,还有太夫人自己亲生的两个女儿,大姑娘鄢骊和六姑娘鄢湄,与他们的家眷。

    别看一早的敬茶很是热闹,可是能真心在太夫人身边尽孝的,也只有鄢景宣和这两个女儿而已。程澄有点理解太夫人为何催促鄢景宣娶妻生子了。

    设想一种最坏的情况,鄢景宣如果有个好歹,太夫人不仅要承受巨大的痛苦,还要眼睁睁看着儿子的爵位落到庶出几房的男丁身上,这无异于雪上加霜,是太夫人最不愿见到的。

    按照礼法,两个女儿鄢骊与鄢湄与太夫人再如何亲近,也无法阻止鄢家的爵位更替,甚至连干涉娘家的事情,也会被外人说三道四。

    好在,鄢景宣现在不在军营里效命了,否则,太夫人只怕更提心吊胆。

    程澄头一次和鄢景宣的家人们一起用膳,她安静地吃着不说话。

    鄢景宣的一姐一妹,看起来都不是不好相与的人。鄢骊自不用说,程澄还没嫁时,她在书院里就颇为照顾程澄。另一个六姑娘鄢湄,也不多话,只是端起酒杯,敬了程澄一杯酒。

    “嫂嫂,我祝你和我九哥和和美美、早生贵子。”

    鄢湄的想法很简单,她虽然嫁了人,可她在婆家到底能不能一直有底气下去,还要仰仗着娘家魏国公府,仰仗着她的九哥。

    现在,她那不近女色的九哥明显看中了程澄,还给了程澄国公夫人的名分,她当然不会主动与这个女人交恶。

    不管幼年时她和九哥多么亲近,现在她都是嫁出去的女儿了,有许多的事情,她总不方便时时刻刻跟九哥诉说。倒是程澄,以后能时时刻刻在九哥身边,与程澄交恶,实在没有什么好处。

    程澄也承了她的情,端起了酒杯,“借小姑吉言。”

    午膳过后,宾客们才陆陆续续地散去。樊近禹来传话,说外头有点急事。

    鄢景宣随即就交代程澄,“我出去忙点事,晚饭前就回来。”

    “嗯。”

    这还是鄢景宣第一次跟她交代自己的行程呢,看来,他已经进入丈夫的角色了。

    临出门时,鄢景宣又吩咐她道,“你也别闲着,让冯姑姑把九房下人都带来,认认人。”

    “知道了。”

    等鄢景宣出门了,姜绵绵笑嘻嘻地说道,“国公爷让夫人认认人,是要让夫人一并接手九房内院了。”

    “他是这意思吗?”

    冯慧姑姑向来聪慧,擅长察言观色,鄢景宣吩咐让这位新进门的夫人认认人,她便马上领会了主子的意思,当即整理好九房各处的账本、钥匙,来给程澄请安。

    冯慧一进屋,就给程澄行了个大礼,“夫人安康。”

    程澄上前搀扶她起身,“姑姑别这么客气,快起来。”

    冯慧姑姑端上一个盘子,盘子里有厚厚一摞账本和几串钥匙。“夫人,这儿是九房内院往年的明细账本与各处钥匙,奴已整理妥当,现移交与您。夫人若有不明之处,奴会一一向您禀明。”

    程澄还是有些抵触,“冯姑姑,国公爷真是这意思吗?可别是弄错了。”

    “不会错的,国公爷是这意思。”

    “冯姑姑,我就是个糊涂虫,他这么大的家业交给我,还不乱套了?回头我就跟国公爷说,还是你管着吧,反正从前你都管得很好。”

    冯慧姑姑劝说她,“夫人,既嫁给了国公爷,您就不能畏难。内院这些不过九牛一毛,国公爷外头的家业,才是千头万绪。要想成为国公爷的贤内助,在这公府站稳脚跟,您可得下点功夫。”

    人和人不一样,光是内院这些年的开销明细,就足够让程澄头疼很久。可这些内院开销,比起鄢景宣手中的产业,就仅仅只是九牛一毛。他的产业遍布两京十三司,涉足许多行业,程澄真的无法想象,什么样的头脑和城府,才能掌控这样的庞然大物。

    她恐怕当不好贤内助,人得有自知之明。

    “冯姑姑,你方才说九牛一毛,那你知道国公爷一共有多少钱吗?”

    程澄问出这个如此天真质朴的问题,冯慧姑姑忍不住笑,那笑意里仿佛在说,怎么会有这样的傻子。

    “奴不知。恐怕账房的小王,也未必全然知晓。”

    账房的小王,就是鄢景宣手下的第一账房王绍允,最清楚鄢景宣家底的,就非他莫属了。鄢景宣到底有多少钱,恐怕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个准确。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准确。因为,他的产业每一刻都在产生新的财富。

    “奴会从旁协助您,您放心。”

    “行,你先给我讲讲,下个月的月钱是如何发放的?”

    下个月的月钱,就该她来发了,这是眼下要弄清楚的事情。

    冯慧姑姑回道,“九房的账目里,是太夫人、国公爷、大姑娘与六姑娘的开销,如今多了夫人您。太夫人的月例,是二十两银子,夫人您以后就同太夫人一样。”

    鄢骊与鄢湄嫁了人之后,月钱自然就断了。

    下人们等级不同,月钱也不同,管事们一个月月钱四两,一等丫鬟月钱三两,二等丫鬟月钱二两五百文,三等丫鬟二两。

    “那其他各房,大夫人是怎么分的,你知道呢?”

    “其他各房,每位主子领五两月钱,剩下的开销,都由大夫人一并掌管。”

    “只有五两吗?”程澄突然有点惊讶。

    冯慧有点不明白程澄的想法了,他们庶出几房又不是太夫人亲生的,凭什么给他们多的?她回道,“五两……也不少了。”

    话说,像冯慧这样的管事,月钱加上些外快和主子的赏赐,恐怕就有五两了。

    程澄曾经问过鄢逸寒,他说他在绣坊做管事的佣金大约是每月二十两左右,生意好的时候就能有二十多两,生意冷淡的就只有十几两。

    可是,程澄和鄢逸寒这一年里,鄢逸寒几乎每个月都能交给她至少四十两银子,有时候还能有五十多两。除此之外,还给了她一些珠宝首饰。

    剩下的钱,鄢逸寒跟她解释,是他投资赚到的。

    现在,程澄可不信这套说辞了。

    如果他的佣金有二十两,月钱只有五两,那他剩下钱的是从哪儿来的呢?恐怕,鄢逸寒还得从三房领了一笔银子吧。毕竟,三爷还是有一点产业的,给儿子一点月钱也正常。

    那是不是说,至少,他这一年的大部分收入,都交给她管了?

    不管家她还真不知道,鄢逸寒这个公府子弟,倒是没有她猜想的那么富裕。她还以为,但凡是个勋贵子弟,都可以随随便便就豪掷千金。

    看来,鄢景宣可是把腰包捂得严严实实的,真是个狡猾的男人呀。

    冯慧总觉得,这个新的国公夫人好像不是很精明,忍不住嘱咐她道,“夫人,现在公府和九房的账目都在您的手上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两套账目要做到泾渭分明。”

    程澄回道,“谢谢姑姑提点。”

    冯慧仍有些不放心,这个魏国公府里别有心思的人实在太多了,她以后还得多帮着程澄盯着点儿。

    下午,太夫人身边的岚青在门外传话,“夫人,施姑娘带了施记布庄的管事来,送来了今夏裁制新衣的料子。太夫人让奴婢来给您传话,国公爷的衣料,就由您为他挑选。”

    这些时候,程澄忙着读书,忙着成亲,忙着设局拿回自己的东西,都有点忘了施羡羽这么个情敌了。

    “让她进来吧。”

    施羡羽笑盈盈地进屋,“夫人,我带了布庄的管事,一同来送衣料,这是黄管事。”

    “行,你们拿进来吧。”

    他们身后,还跟了几个丫鬟,每人手里都捧着好些新布料。得了程澄的允许,丫鬟们把布料抱进了屋放在桌上。

    程澄一边打量着这些布料,一边问姜绵绵,“姜绵绵,往年这些料子,都是谁选的?”

    “往年是太夫人选的。”姜绵绵想了想,又低声补充道,“不过,太夫人喜欢色彩鲜亮的料子,而国公爷却不常穿。”

    言下之意,即便是太夫人亲自选的料子,其实鄢景宣也不是很给面子。

    这倒是和程澄预想中的一样,鄢景宣就是这样挑剔的人。

    程澄拎出了几匹布料来,细细打量着。施家的布料确实还不错,不过她觉得,只能相当于云和绣坊用的中等布料,和最顶尖的比起来还是稍逊一筹。

    施羡羽盯着她手里的布料,忍不住插嘴道,“夫人,依羡羽看来,国公爷喜欢素静些的料子,夫人选的这些,有些花哨了。”

    说着,施羡羽自作主张地挑出了另外一批料子来,捧到程澄的面前,“还是换了这些吧。”

    程澄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脑子里闪过了“指手画脚”这四个字。若是论别的,她或许真的不如施羡羽那么了解,可若是说到布料,施羡羽凭什么觉得自己比她更懂?

    施羡羽这样锦衣玉食的富家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哪像她这样的廉价女工,对各式各样的布料了如指掌。

    以前没有对鄢景宣有心思,她也没有觉得施羡羽这么讨厌,现在她做了这个国公夫人,施羡羽就变得十分碍眼起来。

    程澄压下心里的不屑,只想赶紧把她打发走。程澄笑嘻嘻地说道,“羡羽,你可真细心,留意到国公爷的喜好。我选的这几匹料子都要,你选的这些,也一并都留下来吧。”

    反正是鄢景宣出钱,反正也是给鄢景宣买东西,她只管大笔一挥,买买买就对了。

    离开澹园时,施家的黄管事得意地编排起了程澄,“小姐,这个国公夫人看起来不太聪明呀,方才您说什么,她都照办。”

    施羡羽却在想,程澄其实没有他们以为的那么笨。“她虽然留下了我选的,但也并没有改变自己的主意,这个女人还是有些心机的。”

    他们正说着话呢,鄢景宣就回来了。

    施羡羽顿时吓了一跳,“国、国公爷,您回来了。”

    “嗯。”鄢景宣淡淡应了一声,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程澄瞧见他回来了,走到门口迎接他,笑嘻嘻地寒暄,“国公爷?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这是何意?还嫌他回来得早?他出门的时候明明说过,他晚膳之前就会回来,这女人肯定是当作耳旁风了吧。

    “这里是我家,我想几时回来就几时回来。”

    程澄被噎住了。

    天色渐渐晚了,天边晚霞如焰,鄢景宣刚从外头回来,有些累了,他叫人搬了把摇椅,放屋檐下,坐着望天养神。

    程澄这下有点尴尬了,他们才刚刚做了夫妻,鄢景宣突然回来了,这该如何自处啊?

    鄢景宣坐着摇椅,程澄就抱来一个小板凳,坐在他旁边。

    “国公爷,施家的绸缎庄送来的夏季新料子,太夫人让我给您选了些。”

    “嗯。”鄢景宣随口应了一声。

    程澄忍不住阴阳怪气地抱怨,“说是我选的,其实大多是施羡羽选的。施羡羽说,您喜欢素静些的花色,她对您的事可真上心。”

    程澄说完了,就认认真真地看着鄢景宣,像是在等着他评评理。

    鄢景宣没有接话,反问她,“你呢?选了些什么?”

    “我就选了几匹金丝暗纹的绸子,我觉得,您穿着一定好看。”

    “我是问你,你给自己选了什么?”

    “啊?”

    鄢景宣瞥了她一眼,“叫你做什么,你就老老实实做什么,一点儿不会举一反三。”

    程澄弱弱道,“可是,施羡羽这次带来的衣料中,并没有女式的呀。”

    鄢景宣听完这话,愣一愣。

    她很心大,并没有发现不对劲,以为就是单纯的有什么选什么。可鄢景宣不同,他瞬间就觉察出了不对劲,施羡羽家的布庄每季往公府送布料,从来不是只送他一个人的,施羡羽就是故意忽视了程澄。

    “看来,施羡羽不想做你的生意。”

    “您是说,她特意没送我能用的?”

    “不然呢?你去其他几房打听打听,是不是就只没送你能穿的?”

    程澄从来不觉得,施羡羽会给她好脸色,毕竟,她们现在就是情敌关系。不过,施羡羽做得也太明显了。

    鄢景宣见她脸色都变了,看来也是真的生气了,便安慰她道,“施羡羽不长眼,下一季开始,咱们家便不用她家的东西了。过些天得了空,我带你去另一家布庄,专门选你喜欢的。”

    “好!”

    “这次送来的布料,就只给我留下你选的那几匹,其他的通通用来送人打赏。”

    “好!”程澄不愉快的情绪,立刻就被鄢景宣安抚了。

    他倒是很有已经成亲的自知呢。这诺大的公府里,还有人惦记着她的情绪,愿意给她撑腰,程澄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国公爷,施羡羽那么喜欢您,您为何不接纳她呢?”

    “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

    这……倒也是这个理呢。

    要是旁人说出这话,程澄只会觉得这人脸可真大,可偏偏鄢景宣说出来,她实在是无法反驳。

    程澄揶揄道,“您同我成亲,才好让太夫人高兴,我也听话,您就还像成亲之前一样自由。要是娶了别人,譬如施羡羽,她那么喜欢您,定是要天天与您寸步不离的。”

    “喜不喜欢,这可很难说。有些人就是善于把一分感情,表现得好似有十二分。”

    他就是在讽刺施羡羽。

    其实,施家能和鄢景宣做上生意,还要得益于鄢景宣实在忙不过来。

    鄢景宣的精力,主要还是放在矿产、冶铁、造船等这些最能赚大钱重工产业上,而布庄、绣坊这些产业都是副业,能通过买卖就解决的,他也实在没有过多的精力去从头经营。

    如果鄢家庶出的几房中,能有一两个能力出众又值得他信任的,他倒是愿意出资,交给他们去打理,可偏偏他们只有小聪明一堆,他实在找不出一个能让他绝对信任的。

    “对了,冯姑姑把九房的账本和钥匙给我了,国公爷,我怕我管不好,还给您败家了。”

    “有冯姑姑帮忙,你还怕什么?再说,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就算有心想给我败家,就你那点儿本事,只怕是有心无力。”

    程澄能有多大本事,他清楚得很,就算把钱塞到她手里,她都不知道去什么地方能快速败完。程澄对他手下到底有多少财富,实在缺乏了解。

    “我就是怕嘛,怕被人坑。”

    鄢景宣道,“九房的管家大权不移交给你,还留在冯姑姑手中,你猜下头的人会怎么想?”

    下人们肯定会想,国公爷根本不把这个夫人放在眼里,时日久了,都要欺凌到她头上来了。

    话说到了这儿,鄢景宣又忍不住训斥她,“你来公府这么久了,还分不清什么才是真正的麻烦,真是没脑子。”

    程澄略不服气,“也没有很久啊,还不到两个月呢。”

    “行吧,”鄢景宣也跟她废话了,“烂泥该在泥塘里呆着,不该扶不上墙。外人面前,你就唯唯诺诺的,到了我面前,你倒是很伶牙俐齿呢。你是不是就这点儿出息?”

    哈?他说她是烂泥?他对她是真的很好很大方,可他这张嘴也太毒了。

    不过,她也必须承认鄢景宣说得对,她是真的只有在他的面前,才敢放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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