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淑一回了张家之后,就铁了心地要跟张桓决裂。张桓一踏进卧房,就发现季淑已经在收拾她的行囊了。
张桓心急,把她行囊里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阿淑,你这是要做什么?”
季淑心累不已,无力跟他争吵,“张桓,你放过我吧,你我和离了,你还是那个刚正不阿的礼部侍郎,不好吗?”
“我说过了,我绝对不答应和离。你不要这样,母亲与表妹我都会送走,以后绝不会再有人给你添堵。”
季淑冷笑了两声,“张桓,难道你以为,我想离开的原因,仅仅是她们俩恶心我吗?让我一步步心寒到底的,是你的视而不见。在你母亲百般刁难我的三年里,你从来没有维护过我,从来没有!现在有人为我做主了,我要你还有何用?”
“我……”张桓感到理亏,“是我做得不好,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地弥补你?”
季淑冷声道,“你现在唯一能弥补我的方式,就是放手,让我一个人清净清净。你越是纠缠不清,我就越恨你。”
张桓再不舍,可季淑态度更加坚决,她已经用上了“恨”这个字眼,张桓觉得眼下再把她困在张家,她真的会恨他一辈子。
张桓缓了缓语气,“那……你想去哪儿?”
季淑道,“这不关你的事。”
张桓道,“阿淑,你还是我的妻,我总得知道你在哪儿。你放心,我只是想知道你平安无事而已,不会无故地去骚扰你。可你什么都不让我知道,我就不能答应让你走。你若是不声不响地丢下我走了,我只能去官府报案。”
季淑听得火冒三丈,他说得好听,不会骚扰她,可谁知道是不是真心的呢?
她完全没心思再跟他废话,敷衍道,“随便你,你爱怎样就怎样。”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季淑就已经收拾好了行囊,她趁着四下人都还没醒,静悄悄地离开了张家。
张桓当完差再回家时,卧房里已经变得空荡荡的。他独自坐在床边,落寞了许久。
三日之后,礼部侍郎张桓亲自送母亲去了宝恩寺修行。
张老夫人自然是百般的不愿,闹腾了好一阵子,什么难听的脏话都骂出来了,既骂张桓不孝,又骂季淑挑拨亲情。
奈何,张桓不为所动,叫来几个壮实的婆子,把自己的亲娘塞上马车,拉去了宝恩寺。
张家这事儿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本来,大家还很疑惑,堂堂礼部侍郎为何对自己的老娘如此心狠,可听说了事情的原委后,大多数人立刻调转了口风,编排张老夫人的心更狠,他们都还是同情季淑的。
比起张老夫人,宋宝珠倒是老实了很多。她自是不愿意去庙里伺候人的,可她更加不愿意被赶回娘家。去庙里伺候人,最多也就是苦熬三年,若是被赶回娘家,她的前途可就难说了。
外头的风声沸沸扬扬,大家议论张老夫人心狠之余,也没少揣测,这一切都是宋宝珠挑唆的,她现在的名声,不比她的姑姑好到哪里去。
张桓毕竟是个正人君子,又是她的亲表哥,就算以后也不把她看在眼里,也不让她伺候,起码不会饿着冻着她,不会虐待她。
若是被赶回了娘家,娘家的继母肯定会迫不及待地把她再嫁出去,到时候再嫁的是什么牛鬼神蛇,那就说不准了。
宋宝珠只能老老实实地走人,她就盼着张桓早点气消了心软了,早点放她们回去。
季淑没跟其他任何人说她的行踪,只是在安定下来之后,低调地给帮了她的程澄、黎棠各送了一封信去。
听闻季淑已经搬出了张家,程澄与黎棠、林沅二人约着,一同带了些礼品,去她的新住所里探望她。
季淑如今住在了城南水井巷中娘家给她的一座嫁妆宅子里,身边只跟着自己陪嫁来的贴身丫鬟。
程澄三人都有些担心季淑,见到她的时候,发现她精神状态尚好。
季淑热情地把她们迎接进屋,亲自给她们煮茶斟茶。
“程澄,谢谢你呀。若不是你最先发现了铃铛里的蹊跷,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程澄关心她道,“你现在怎么样?”
季淑笑道,“我现在已经搬出来住了,不用见那恶毒的死老太婆与那惯会装可怜的表妹,也不用伺候那个没用的男人,神清气爽多了。”
黎棠问道,“那张侍郎呢?他是怎么说的?”
季淑苦笑道,“还能说什么呢?还是不同意和离呗。虽然不同意,可也不能保护我,也不能帮我出气。人家多聪明呀,只享受好处,绝不负一点责任。”
当初,他们二人会结成夫妻,全然是因为家中长辈议亲,她看得出来,张桓对她就没有一点儿喜欢。她那时也不够成熟,只觉得张桓长得还不赖,而且年纪轻轻就得重用,便听从安排嫁了。
没成想成婚之后,张桓一直很木讷,又不体贴,在婆母刁难她的时候,他丝毫不能回护她。
三年了,张桓就只送过她一个金铃铛而已。她一想到自己曾经还把它当成宝贝一样的,就觉得自己脑子不灵光。
借着这次事发,她怎么着都要跟张桓彻底断了,她已经受够了这种全是为了应付而没有一点感情的日子。
程澄道,“张侍郎呢,也不算是什么都没做,听说,那张老夫人死活不肯去庙里,还撒泼打滚,张侍郎找了好几个婆子来,强行把她拽上马车的。可要说他做得很好,又实在是算不上。要不是他以前一直放任不管,宋宝珠也不能被送来膈应你。”
程澄觉得,相比而言,鄢景宣要强势得多,态度也要明确得多,他从来不和稀泥。她到现在都还记得,瞿越不满意她时,他几乎就跟瞿越吵起来了。
比起那位作妖的张老太太,瞿越的人品也好得多。瞿越虽然很不满意她,可到底也没有做过为难她的事,该给她的体面也给了。
黎棠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就这么一直分居下去吗?”
季淑笑道,“肯定不会一直分居呀,我又不愿伺候他,他能忍多久?等他有了新欢,自然会转变态度,巴不得我赶紧腾出位置。男人嘛,都是做出一分,嘴上就要表露出十二分来,没意思透了。过了这一阵,我想把娘家给我的铺子给收回来,自己做点生意。”
程澄道,“看到你有了新的计划,我也就放心了,我还担心你因此一蹶不振呢。”
季淑道,“以后的生活,全都要靠自己了,哪能就此消沉呢?”
何况,害她的凶手也不过是去了庙里而已,吃不了苦也受不了累,这点儿惩罚哪够呀?报仇也得靠自己呢。
季淑还是做不到就此放过她那恶毒的婆母,这也是她坚持要离开的原因。
魏国公府。
太夫人瞿越的住处里,侍女岚青正为瞿越篦头发。
施羡羽跪在地上,哭哭啼啼道,“太夫人,国公爷看不上羡羽,羡羽都认了,可云和绣坊突然不再续约,不再采购施记的任何布匹,这是要置施家布庄于死地呀!太夫人,羡羽求求您了,念在羡羽伺候您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您帮帮施家,劝劝国公爷吧。”
如今,已是六月中旬了,施记布庄仍然没有收到云和绣坊报来的下半年订单,施羡羽的父亲派出伙计去绣坊催问,却突然被告知,云和绣坊不再续约了。
云和绣坊是施家最大的客户,施家这些年全靠着鄢家,生意才越做越大。不再续约这个消息对施家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当初,程澄嫁给了自己喜欢多年的鄢景宣,施羡羽很不服气,给魏国公府的主子们送布料时,刻意忽视了程澄。
随后,她得知程澄曾经与鄢逸寒有染,心中就更加愤懑不平,她把事情捅到了瞿越的面前,企图借刀杀人,让瞿越帮她赶走程澄。
可她万万没想到,鄢景宣会如此强势地维护程澄,连瞿越都被堵了回来。
施羡羽明显地感觉到,因为鄢景宣如此强势坚持,瞿越都在慢慢地改变她对程澄的态度。
刚刚得知程澄跟鄢逸寒有过密切来往之时,瞿越明显是想把她赶出去的,可眼看鄢景宣与程澄整天郎情妾意,瞿越已经完全不阻止他们了。
而且,这些天瞿越礼佛之时,施羡羽不只一次地听到瞿越在祝祷,祈求老天爷赐她一个乖孙儿。显然,她已经接受了程澄这个儿媳妇,还盼望着程澄给她添孙子。
施羡羽实在想不通,程澄一个不干净的女人,凭什么如此轻易就得到了她想了好几年的人?鄢景宣不仅从来不正眼瞧她,现在还要为了给程澄出气,取消从施记采购布料,她到底哪里不如程澄?
瞿越也是头大,回她道,“羡羽,你觉得国公爷会听我的吗?你觉得我做得了他的主吗?他向来我行我素,他认准了的事,谁也说服不了他。”
施羡羽是真情实感地难过,她哭得梨花带雨,“太夫人,羡羽从前不敢对您挟恩图报,可娘家生意已经到了风雨飘摇的地步,羡羽只能在您放肆一回,求您看在羡羽曾救过您的份上,您就帮帮羡羽,救施记一回吧!”
瞿越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有心无力。你与其求我,倒还不如直接去求国公爷。”
施羡羽马上又想好了下一句,“太夫人,羡羽知道,国公爷对夫人很好,只要夫人肯去劝说,国公爷肯定愿意放过施记,继续从施记采购。至于夫人那儿,只要您跟夫人开了口,夫人肯定会照办的。”
施羡羽自以为自己的心思九曲十八弯,鄢景宣就无法拒绝,可瞿越听着却觉得,施羡羽属实不聪明。
鄢景宣断了与施记的生意来往,就是为了给程澄出气,施羡羽呢,不知道去给程澄赔罪道歉,却还想着给程澄施压,把程澄牵扯其中,真是愚不可及。
瞿越拒绝她道,“羡羽,我不会去给夫人施压,她有拒绝帮你的权力。你想让她帮忙,你自去求她。”
施羡羽见瞿越拒绝得如此干脆,一时火气也涌上了头,“太夫人,您一直说羡羽对您有救命之恩,既是救命之恩,那如何回报,都不算过分吧?羡羽只是不忍见家族产业凋零而已,您连这点小忙都不愿帮吗?您实在不愿帮,以后也不必再提救命之恩,羡羽只当未曾救过。”
话里话外,都是在指责瞿越不知感恩。
瞿越年轻时也是个干练女人,如今年岁大了,精力大不如前,许多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施羡羽突然说话如此难听,她倒是真的要好好掰扯掰扯。
瞿越瞬间变了脸色,目光凌厉起来,“施记布庄就只有云和绣坊这一个客户不成?少了云和绣坊这笔生意,施记就已经到了支撑不下去的地步吗?多少年了,施记自身就不想着寻一些出路吗?”
施羡羽被问得哑口无言。
瞿越又道,“这几年来,施记供的货,能不能配得上它的价钱,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有数。即便你家的货并不是最实惠的,国公爷依然一用就是好几年,到底为着什么,难道因为他是冤大头吗?再大的恩情,也终归有消耗殆尽的那一天。”
“可是……”施羡羽被她的气势镇住,唯唯诺诺道,“可是,国公爷突然就不要货了,施家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实在是……”
“不必再多说了。”瞿越打断她道,“我可以去跟国公爷说,把你家的订单延长至今年年底。”
施羡羽听了这话,脸色才稍稍有了些缓和,她道,“太夫人,多谢您。”
瞿越冷声道,“你不必谢我,这是我最后一次回报你。自此,我与你的交情也到此结束。”
随即,瞿越干脆利落地吩咐侍女岚青,“你马上去一趟澹园,叫国公爷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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