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向淮南路时停了下来,杨忻同跳下车跑到一处老字号的小笼包摊位前,不一会儿,就捧回了几个用牛皮纸包着热腾腾的小笼包递给青浅,说:“你早上没吃饭,这个带着路上吃吧!”

    “咦,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家的包子?”青浅伸手接了过来,疑惑地问。

    “大哥交代的。”忻同将车子发动后,扭头朝青浅,又说了句:“坐稳了。”

    青浅点了点头,将一只手压着帽檐,喊道:“出发吧!”语调明显比刚才轻快了些。

    大概行驶了半个小时,就到了城外南郊的骑兵营。这铁驴壳子颠得青浅已经七荤八素的,下车感觉腿都是软的。

    由于这个营正在筹建,假期营里人并不多,只剩几队预备士兵和留下来照顾马匹的人。忻同今天只穿着便服,仍被带头的班长一眼认出,忙起身向长官行礼问好,余光偷瞟了几眼身后的清浅。

    杨忻同点了点头,示意让他带着自己去看一下新购置的马匹。对于建立强大的骑兵营青玄和忻同皆十分重视,早已规划成今年三旅最重要的目标。因此忻同的目光也格外关注着南郊这个地方。

    待走进训马场,忻同嘱咐青浅一旁稍待,可先自行物色,有没有喜欢的马儿。

    青浅点了点头,知道他必定要先巡视一圈,便走到马槽边上,看着各色各样毛色的骏马,正专心吃着草料。这才觉得肚子有些饿,只得将早已凉透的包子拿出来,边吃边看。

    出乎意料的是,杨忻同很快就回来了,还牵回一匹纯白色的骏马。

    青浅忙将所剩不多的半个包子吃完,迎了上去,问说:“这可是你为我选的马儿吗?”

    忻同见青浅兴奋模样,扬了扬眉梢,还未说话。跟在他身后的班长插嘴道:“这是我们团长的马。”

    青浅顿地觉得有些窘迫,讪讪一笑,上前摸了摸,觉得毛色非常亮滑,可见平日里照料的很细致。

    忻同瞥了瞥那班长,淡淡地说:“就它吧,一匹就够了。”

    班长眼里有些疑惑,但是见长官都这么说了,便也不敢再多话,即刻去寻着马鞍等工具。

    忻同问青浅:“吃饱了吗?”

    青浅见忻同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怪,怕是脸上沾了什么东西,便掏出帕子细细地擦了擦。随意答说:“饱了。”

    忻同又说:“你在这儿用餐,倒是不惧这儿的怪味道?”

    青浅道:“我没有那么多讲究。不过就一匹马儿,咱俩该如何安排?”

    忻同笑着说:“我估摸着今天得为你执鞭牵绳,所以一匹足够了。”

    青浅知道他在说玩笑话,也不理会。瞧着墙角有筐新鲜的胡萝卜,便走过去捡了两根,递给马吃。

    那马倒是温驯,咬走青浅手里的胡萝卜,啃得很开心。青浅轻轻地摸了摸它的脸,小声嘀咕着:“你吃了我的东西,就要听我的话,等会可不许耍性子,将我跌下来,好吗?”

    马自不会回应,依然埋头只顾吃得开心。

    忻同耐心地等在一旁,见青浅磨蹭够了,才开口问:“你且管马儿吃得高不高兴,那我这位□□你就不理会了吗?”

    青浅抬头看着他,微微一愣,想了想便说:“要不我也给你两根胡萝卜?”

    忻同装模作样的摇摇头,又问:“没有别的么?”

    青浅走到马下,拉着马鞍一跃上马,低头看着忻同说:“回头你教会了我骑马,请你吃热腾腾的小笼包,可好?”

    “嗯,我看可以。”忻同牵着缰绳,走在前头。

    青浅坐在马背上,第一次骑马,内心既欢快又愉悦,她忍不住问忻同,“这是你的座驾,请问有名字吗?”

    忻同边走边回头看了她一眼,答说:“暂还未取名,你有什么见解?”

    “待我且多了解它一些再说。”青浅笑了笑。

    他俩一路行走至南郊一带空旷的山岗,那儿只有低矮的灌木和青绿的草地,的确是个纵马放马的好去处。

    忻同曾在讲武堂受过严格的训练,所以对于军马的了解,无论是秉性还是饲养规律都非常清楚。骑马时两小腿内侧必须轻磕马的腹部,让它接受到前进的信号,停止时轻轻后收缰绳。除此外还有一些口令也需记住,因为这匹马早已与忻同建立了默契,所以用它来教青浅,也算是十分得心应手。

    青浅学得很认真,这马或许是吃了青浅的东西,所以显得格外听话,忻同教得也用心。待到日落时,青浅已经可以自己拉着缰绳小跑一段路了。

    青浅骑累了,下来喝水休息,见忻同默默陪了他整整一天,内心觉得过意不去,建议他自行上马去转转,散散心。

    忻同倒不吝亲身示范,上马又教了几个要动作要义。青浅连连点头,忽地灵感上来,又问:“这马儿跑得快不快?”

    忻同还来不及回答,青浅便一拍马背,将马激了出去。马儿扬蹄踏草,一骑绝尘,果真是十分迅速,于是大声地冲杨忻同喊道:“追风掣电,不如你的马就叫追风吧!”

    忻同骑着马儿溜了一圈,很快就回来了。低头睨着青浅,也不开口。

    青浅心里有些发虚,生怕他生气,便主动又问说:“叫追风好吗?这名字必定让旁人一听便会羡慕你,得了一匹了不得的好马。”

    “愿得侧翅附鸿鹄,追风掣电凌太空。”忻同轻轻抚了抚马头,喃喃自语。

    “好吗?”青浅仍不放弃地追问。

    “好,极好。”忻同跳下马,冲青浅赞许地点点头。

    “那行,天色已晚,今日就先学到这儿吧?”青浅望着山那边的最后一抹余辉,提议道。

    “嗯,你上马坐着吧!”忻同默默牵起缰绳。

    “不了,追风被我们折腾了一天,也该歇歇了。”青浅接过他手里的缰绳,温柔地摸了摸追风的脸,大步地走在前头。

    两人返回营地,天色已大黑。青浅依依不舍的同追风告别后,才随忻同骑车回到旅部。吴嫂早已备好了晚饭,两人草草吃了一些。

    用完晚饭后,青浅回房舒服地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才去书房。

    她推门进去时,看见杨忻同早已坐在书桌前忙活了。他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衬衫,洗过的头发还没干透,靠近后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皂香味。

    他抬头目光触到青浅,又低头漫不经心地说:“我以为你今天累坏了,所以不会来了。”

    青浅笑了笑,回说:“才不呢,我今晚要把那本《天演论》看完。”

    “嗯,不过在那之前,能否帮我先把这份电文重新抄录一遍。”杨忻同递来一份电文草稿。

    青浅一时间竟不太敢伸手去接,因为怕涉及到军政机密,知道地愈多,徒增的苦恼也就愈多。

    杨忻同见她犹豫,便补了句:“没事,内容不是机密,你可以看的。”

    青浅这才接过,见上面内容竟然是吴县对北边政府发出的关于巴黎和谈的抗议书。一时间内心十分复杂。

    忻同见她神色有异,也不多说,在书桌上挪了些位置,又替她搬了把椅子,示意她坐在那儿写。

    “杨长官字写得这样好,行云流水,刚柔并济,深得孟頫笔意,又何必还要假手于人呢?”青浅语气不阴不阳,虽带着戏谑,却也是实话,杨忻同的一手楷书,与他人一般,颇有姿韵雅逸,清劲拔俗之感。

    忻同继续埋头书写,过了一会儿,才回说:“这没什么,你若愿意学,我也可以教你。”

    “此话可当真?”青浅内心有些窃喜,毕竟,自己的字,确实上不得台面。若能写出这样的好看的字,将来的履历写出来也能增色不少。

    “当真,不过我得先知道你的基础水准,才好制定教导方法。”忻同说完,从笔架上拿了支小毛笔递给青浅,又递了几张纸铺在桌上,示意她先下笔再说。

    青浅无奈地接过笔,坐了下来。一边写,一边感慨:“国家积贫积弱,外交上早已失了话语,我们这样做真的有用吗?”

    忻同停下手中的笔,认真地看着清浅,见她神情有些低落,便安慰说:“事在人为吧,如果全国人民团结一致,我相信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达成的。”

    青浅与忻同相视一眼,霎那间便有了一个想法。通过这一整天的相处下来,青浅发现杨忻同这个人其实也没那么复杂难懂,或许他不会像哥哥那样管束着自己,能放她出去,参与学生的抗议游行也说不定。

    “……那个……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行吗?”青浅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低一些,诚恳一些。

    忻同收回目光,执笔蘸了蘸墨,埋头继续批阅文书,许久,才回道:“你且说来听听。”

    “明天我想去苏大一趟,可以吗?”青浅拭探地问。

    “好啊!我正好找他们的学生代表,说点事。”忻同很有意味的瞥了瞥青浅。

    “那……那便算了,下次再去吧!”青浅不甘心地撇撇嘴,心想:“你找他们能有什么好事?还不是给他们找不自在。”

    忻同轻轻应了声,书房便重归寂静,只有偶尔的纸张翻阅声。

    青浅嘴上已无话,但心里气结难平,“明明说要全国人民团结一致,结果却将她拘在家里,不许这不许那儿,这不是明摆着口不对心嘛!”

    她抄完电文,便闷闷地放下笔,躲到一旁看她的书去了。

    然而书上的文字却不能给她带来什么抚慰,反而所谓的“物竞天译,适者生存”给她带来更大的困惑。事实上在成为这个适者之前,如果连抗争的勇气和机会都没有,又怎么可能会成功呢?

    青浅将手按着额头,重重叹了口气。

    忻同闻声扭头看了看青浅,开口问道:“可有哪儿不适吗?”

    青浅摇了摇头,也不便说是心里不适,只得回答说:“或许是累了,我先回去休息。”

    忻同点点头,起身提起门口的煤油灯,主动说:“我送你吧。”

    青浅无言,还未拒绝他已推门出去,只得由着忻同在前方引路。今晚月朗星稀,看样子明天又会是个好天气。

    忻同将青浅送到卧室门口,并不进入,只将手中的灯交给她后,再嘱咐几句,小心关好门窗之类的话,便就走了。

    青浅进屋后刚想关上门,不料,忻同忽地折了回来,伸手阻在门上,说了句:“早些睡吧,明天不骑马了,我带你到各处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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