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与阁下相识吗?”清辉低声问道,“若真相识,阁下何不现身一见?”
“我便是你,你便是我,你说你我相不相识?”
那个声音慵懒地道:
“如你我这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又何须多此一举地见什么面?”
清辉见此人故弄玄虚,就是不肯出来相见,当即便也不再去理他,只是收摄心神,以从小修炼到大的“清心诀”心法来安定本心,驱逐心魔。
清辉自定本心之后,那个声音当真便消失不见了。
清辉越发断定这个声音就是他内心的心魔,那个从小缠着他到大的怪病之本源。
“你的‘清心诀’练得还不错,只是想依靠它来消灭我,却是做不到。”
就在清辉以为已经战胜心中魔念之时,那个声音竟再度响起了,而且这次不再是响于清辉心底,而是真真实实地响在了清辉的耳边。
清辉大吃一惊,顿时睁大了双眼,只见眼前一道如鬼似魅的黑影一闪而过,接着便将原本靠在他怀中的蓝棠给掳了过去。
这道黑影围着蓝棠绕了几圈后终于在马车内的另一侧坐定了下来,流沙般倾泻而下的黑色粉末状幻影中竟凝结出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形来。
清辉只见此人一身黑衣,只是在黑衣的衣领处绣着几朵刺目的鲜红色牡丹。
此人虽为男子却妖冶异常,微吊的眼角下流露出说不尽的风流和妖媚,当真是顾盼生辉。
他面白如玉,高挺的额头上垂下一副红黑双色额环,额环的最前端镶着一枚硕大的白玉宝石。
清辉只朝他看了一眼,便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巨大压迫感,仿佛自己在他面前不过是一只牵着线的人偶,他想怎样摆布自己,便能怎样摆布自己。
清辉的脑中当即便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来,一个他最近刚听蓝棠仔细描述过外貌特征的人的名字。
“你是夜画?”清辉的声线因紧张而有些黯哑。
“哦?你竟能认出我来?”夜画媚笑着,一手揽过蓝棠纤瘦的肩膀道,“想必是这个曾经见过我一面的臭丫头告诉你的。”
“你放开她!”清辉厉声对夜画喝道。
“何必这么大的火气?小心乱了心神,旧疾复发起来又要苦熬上好一阵子。”
夜画却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只是一手搂着蓝棠,一手支颐着“好心”劝告着清辉。
“这个丫头的确有几分姿色,若说她能令君王从此不早朝,我也是相信的。”
夜画说着从袖中变出一把黑色的折扇来,并用折扇轻轻点起蓝棠的下颚:
“可即使是这样,你也犯不着对一个女人如此认真啊。不论她如何花容月貌,终究只是一副骷髅脓血,你清修了这么多年,却连这都看不透吗?”
“在下的事不用阁下来管,阁下若再不放开她,就休怪在下出手无情了!”
清辉说话间已将右手的食中二指并拢,只要他心念一动,便能放出无形剑气来攻向夜画。
“哈哈哈哈哈,你竟要跟我动手?”
夜画却只是笑得花枝乱颤,仿佛听到了什么绝顶好笑的大笑话一般:
“你难道到现在还不明白,你身上的所有法宝、你远高于普通修行之人的无上法力,甚至连你的这副肉身本身,都是拜我所赐吗?”
“你说什么?”清辉颤声问。
“我那好师兄朝歌应该告诉过你,你手中的祥莲金盘乃是他在两千年前亲手做了赠予我之物。只是我不想要了,便将它留给了你。”
夜画眯着眼道:
“还有你双手上佩戴着的青白指环,你以为若不是我在暗中助你,就凭你那点修为能自行炼出这么厉害的法宝?”
清辉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不知从何说起。他的脑中只回荡着朝歌当日所说的那句话——
你与夜画定有很深的渊源
——没想到,这句听上去荒谬以极的推断竟然就是事实?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与我之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那种关系。”
夜画嗅了嗅蓝棠青丝上的暗香,邪魅地闭了闭眼后道:
“你想要来对付我,就是打算对付你自己。”
“我再说一遍,你立刻放开她!”
清辉话音未落便已将无形剑气斩向了夜画,看起来是完全没把夜画所说的话听进去了。
夜画在无形剑气即将落在他身上的刹那突然消失不见,再出现时他已搂着蓝棠转移到了马车内的另一边。
他抬眼瞥了一眼被清辉下重手击烂了的那一侧马车座椅,蹙着眉假装埋怨清辉道:
“哎呀叫你别认真你却偏不听我的。你既醋意这么大,那这丫头便先还给你吧。”
夜画手一扬间已将蓝棠抛回给了清辉,清辉一把接过蓝棠,只见她虽被抛来抛去却半点未醒,看她那样子倒不像是睡着,而像是被夜画动了什么手脚。
清辉立刻质问夜画:“你对她做了什么?”
夜画以袖掩嘴吃吃一笑:“你猜?”
清辉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往上涌,简直就要怒发冲冠了。
夜画却似乎很喜欢看清辉生气动怒的样子,那种感觉就像猫逗老鼠那样令人身心舒畅。
“你不用紧张,她不过是昏迷一阵子,等见了明天的阳光自然便好了。”
夜画怕清辉再攻击他,把这马车直接给拆了,因此才大发慈悲地主动告诉了他。
“不过在见到明天的阳光之前,她都会像这样睡得人事不知。你若是想继续刚才那未完成之事,我可以先行回避一下。”
夜画边说边抿嘴而笑,似乎就等着清辉示下。
清辉却忽然道:“方才我会那样乱性,也是你搞的鬼?”
夜画仰天打了个哈哈,抖开折扇半遮面道:“我那是想帮你,怎么能叫搞鬼呢?”
清辉又问:“我自从出生之日起便患着的怪病,也是拜你所赐?”
夜画道:“那是你我同心一体的证明。”
清辉再问:“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你今晚现身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夜画摇了摇折扇,魅笑着道:“我这不是见你们准备回皇都去了,所以先来叮嘱你几句吗?”
清辉警惕地问:“叮嘱我什么?”
“叮嘱你好好看着这个丫头,别让她跟朝歌跑了。”
清辉一怔,便即皱眉道:“此事与你有什么相干?”
夜画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
“关系可大了。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在取走九心莲丹后扔下刻有你名字的师徒玉佩?”
清辉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夜画,却没有回答。
“那便是为了引导你与这丫头相见,我这可是在撮合你们呀!”
清辉问道:“阿棠选择我还是选择朝歌,对你来说有什么分别?”
夜画闻言又低低笑了起来,随后才道:“自然是有很大分别,不然我又怎会来管这等闲事?”
夜画见清辉不答话,忽又问道:
“你们之前信誓旦旦地说要来找我,如今你见到了我,怎么不提向我要回九心莲丹之事?”
清辉冷着脸道:
“你的法力远在我之上,我们这里所有的人加在一起都不是你的对手,我又怎会做这不自量力之事?”
夜画听了这话甚是受用,当即点头道:
“你明白就好,我还以为你会为了讨这个丫头欢心,硬来跟我开口呢。”
夜画说着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指点”清辉道:
“若想与我一战,还是得等我那好师兄朝歌养好了伤再说。至于你想摆脱我,那是等于痴人说梦,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为好。”
夜画说完了这些,又瞧了蓝棠一眼,随后对清辉道:
“这丫头命中注定要与你和朝歌纠缠不清,原本我还有些担心,可刚才见到你为了她甚至敢跟我动手,我便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莫非阿棠与朝歌兄的伤势有关?”清辉突然尖锐地问道。
夜画的眼皮跳了一跳,可他面上却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只是眯着眼以邪魅的神情打量着清辉和蓝棠道:
“上次这丫头在忘忧谷内中毒之事已在你心里种下了心魔,你是回避不掉的。我劝你也不用过度忍耐,男欢女爱食/色/性/也,你还是尽快找个机会将生米煮成熟饭,以后便也不用再介意她那个师兄和朝歌了。”
清辉冷笑了一声,冷冷拒绝道:“这是在下的私事,不劳阁下费心。”
夜画似乎也没指望清辉能“领情”,他只是自顾自道:
“此次你们回了皇都之后,我会助你与这丫头创造相处的机会,只是考虑到这丫头对我的成见,你还是别让她知道你与我的关系为好。”
清辉心下暗想,他虽不愿对蓝棠有所隐瞒,可他与这夜画之事确实连他自己都事先毫不知情,若要向蓝棠解释,只怕也没那么容易解释得清楚。
再加上这夜画便是盗走玄清缈云宫不二定坤丹之人,若是让蓝棠知道了他与夜画的这层联系,难保蓝棠不会对他生出其他看法,也难保蓝棠不会告诉玄清缈云宫的其他人,由此引来更多麻烦。
如此想来,这夜画让他隐瞒蓝棠倒是没错,只是这夜画一身邪气,想必绝不可能存有什么好心。
隐瞒蓝棠不过是眼下权宜之计,待得未来有了机会,他还是会向蓝棠坦白一切,并求得蓝棠的谅解的。
清辉暗中盘算之间,只觉得马车剧烈摇晃了一下,他抱着蓝棠滚到了地上,正好将蓝棠压在了/身/下。
蓝棠睡而未醒,只是微启朱唇、吐气如兰,身上穿着的罩衫松松垮垮,露出了她雪白的窄肩和胸前的一片肌肤,被清辉环住的腰身不足盈握,身体温暖而柔软,每一桩每一件都令清辉心旌摇曳。
“良宵苦短、行乐及时。走之前我再帮你这一回。”
夜画的声音再次变得漂漂渺渺,而他整个人则再度变为幻影状,从马车中迅速抽身而去:
“来日方长、后会有期,别忘了我今晚跟你说过的话。”
夜画走后清辉立刻从蓝棠身上离开,他将她抱至马车的座椅上,替她拉好了罩衫,理了理散乱的鬓发,慎之又慎地轻抚了抚她的脸颊。
蓝棠和雪梨始终睡得安详,夜静悄悄的,清辉在隐忧中艰难地挑拣出那么一丝欣慰。
(。手机版阅读网址: